“老婆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暴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
    老婦人對著店家冷哼了一聲，道：“像你一樣當個麵團任人欺負？”
    “我也沒有像麵團，這不都是一個村，而且……”
    老婦人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你上次差點丟掉這條老命，竟然還去相信那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狗剩兒，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看著叉腰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的媳婦，店家縮著肩膀佝僂成蝦米。
    “要是那幾位客官出了事，第一個被官府抓起來的就是你我！”
    “這不是沒有出事。”
    店家囁嚅著為自己辯解。
    而他這話，也讓老婦人更生氣。
    “要不是那幾位客官聰明，你現在還有機會站在這裏和我貧嘴？”
    店家腦筋轉了轉，也發覺不對勁，道：“你說他們看出來了？”
    “不然呢？”
    老婦人沒好氣地瞪著丈夫。
    “等會將我去年醃的臘肉拿出來，準備好給客官他們賠罪，還有這金葉子。”
    老婦人有些肉疼地將帶著溫度的金葉子放回店家手中。
    “還回去。”
    “可是……”
    “沒有可是！人家不告你已經是網開一麵，這錢萬萬不能要。”
    店家雖然不舍，但還是聽從老婦人的話，將金葉子揣了起來。
    他剛要回去送錢，就被老婦人拽住。
    “哪有道歉空手去的。”
    老婦人在店家疑惑目光下，從米缸中翻出一油紙包的點心塞到店家手中。
    店家看著熟悉的包裝，控訴道：“老婆子，你上次明明說這綠豆糕沒有了！”
    “你一大把年紀，吃什麽綠豆糕！”老婦人翻了個白眼，“我看昨天那一行客官裏麵領頭的年紀都不大，給他們送去正正好。”
    店家有些肉疼，但也沒有反駁老婦人的決定。
    是他鬼迷心竅在前，自然要付出代價。
    店家捧著綠豆糕，走到大堂才注意到遊所為幾人離去後的大堂，淩亂不堪。
    臉頰兩側長長的斜紋伸展，店家一向帶著笑容的麵容很是板正，多了不少威嚴。
    封清歌一行下樓就看到了這個場景。
    “店家爺爺，這是怎的了？”
    封潔柔貼著封清歌小聲道。
    “家中進了老鼠，任誰都不好受。”
    封清歌牽著小丫頭的手下樓，加重腳步聲喚回了店家的神思。
    “幾位客官，飯菜可還合口？”
    店家幾乎是瞬間換上招待客人的熱情笑容。
    “清淡爽口，沒有多餘料，很不錯。”
    聞言，店家尷尬笑笑，餘光掃到手中綠豆糕，立刻雙手奉上。
    “小老兒我一時鬼迷心竅，一點點賠禮，還望幾位客官收下。”
    說完，他又拿出了金葉子準備還回去。
    “東西賞你了就是你的。”這一番變化，讓封清歌略有些詫異，“隻是下次可要想清楚，何事該做，何事不該做。”
    “客官說的是。”
    店家彎腰鞠躬。
    “我家那口子已經教訓過我，實在是對不住各位。”
    聽到這話，封清歌瞬間明白這店家腦子為何突然轉過來彎。
    果然是家有賢妻少禍事。
    “店家夫人是聰慧之人。”
    “小老兒那口子，能幹有腦子。”說起老婦人，店家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驕傲，“要不是她，家裏這小客棧可能開不了這麽久。”
    看得出來他們夫妻二人，感情當真不錯。
    相伴這麽多年，卻還是能做到相濡以沫，這可能就是普通百姓最真實珍貴的感情。
    封清歌眼神漸漸柔和，道：“店家和貴夫人的感情當真是令人羨豔。”
    聽到這話，景瀾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隨後低下頭遮擋住眼中波動。
    “我們夫妻成婚四十餘載，從未紅過臉。”
    店家笑容憨厚，眼角皺紋幾層堆疊，幾乎要看不見眼睛，但任誰都無法忽視他身上洋溢的幸福氣息。
    “少時夫妻老來伴。”封清歌莫名想到父皇母後，眼中笑容淡去，“老人家日後還是多聽聽您夫人的話。”
    她眼中漸冷的情緒，令店家心中一咯噔。
    “是是是，小老兒實在是昏頭。”
    見他道歉同時要將綠豆糕和金葉子遞過來，封清歌示意狸奴上前。
    狸奴上前接過了綠豆糕，卻沒有動金葉子。
    “客官，這金子貴重，小老兒沒臉拿。”
    “我家公子的賞賜，你拿著就是了。”萬玉嬌細細柳眉微豎，狐狸眼瞪大顯得有些凶，“還是說你覺得我家公子拿不出這點金子？”
    “自然不是。”店家連連擺手，呐呐道，“隻是小老兒這糊塗事，怎麽好意思……”
    “拿著吧。”景瀾溫柔聲音，讓店家心中惶恐稍微平複，“冤有頭債有主，而且老人家你也有苦衷。”
    店家怔怔看著景瀾。
    “客官，你們當真不怪小老兒？”
    如今在他眼中封清歌和景瀾的形象，比那救苦救難的佛陀還有慈悲高大。
    “老人家和貴夫人守著這客棧本就不易，拿著這金葉子往後日子也好過一點。”
    他們一走了之，店家可還要在這遊山村生活下去。
    無兒無女，沒有依靠再得罪一村之長，即使這店家是以前的村長，日子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而且……
    封清歌看著店家眼中的動容，眼角輕輕上挑。
    這老人家雖早已不是遊山村的村長，打好關係或許有意外之喜。
    即便沒有，她也沒損失。
    順手人情，賣就賣了。
    看著感恩戴德收起金葉子退下打掃大堂的店家，封清歌衝著景瀾揚眉。
    她之前眼神不好過，這次可沒有看錯人。
    景瀾不語淺笑，眼底全然都是縱容。
    這店家腦子雖轉得慢了點，但懂得感恩。
    身後還有個拎得清的妻子，不論能不能用得上，最起碼他們在寧城待的這段時日，可以少操心一些。
    兩人並肩走到客棧門口，狸奴見封清歌和景瀾一直注意著對方，沒有下令囑咐下邊的事，想要上前提醒。
    腳步剛動，一側胳膊便被抓住。
    萬玉嬌拉住了想要上前的狸奴，低聲道：“你傻嗎？”
    狸奴盯著她的手，眼神如利劍。
    萬玉嬌悻悻鬆手，嘟囔道：“看不出來你那兩位主子眉目傳情呢？這時候去打擾，小心他們扒了你的貓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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