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錯意負真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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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承嵐靜靜注視著元惜昭,好看的鳳眸中盛了一汪清泉,隻有她的模樣。
眉眼不自覺放柔和,嘴角牽起溫柔的笑意,恍若如初,過去那個溫承嵐回來了。
為保朝局安穩,他會聽取崔櫛的建議,借著微服私訪的名義,去行宮修養一段時間,該交代的和賀璋交代完了,不會出什麽岔子。
更重要的是,借此機會,放元惜昭走再好不過。
他闔上眼,多看一眼便多一分不舍,可也許不會再見,少看一眼更是萬分不舍。
喉間一癢,溫承嵐連忙俯身用手擋住口鼻,發出悶悶的咳嗽聲。
“阿嵐……”
聽到聲音,元惜昭醒了?溫承嵐瞪大了眼,渾身一僵,保持原有的動作,他不知如何麵對她。
等了半天沒有下文,他才緩緩直起身看去,元惜昭並未醒,虛驚一場,先前多半是囈語。
囈語是喚他的名字,光一想想,心中一片滾燙。不行,他擔心元惜昭突然醒來,也擔心自己反悔。
慌忙滑動輪椅往後退去,一用力,過度疲憊的全身開始抗議。
他一皺眉,輕聲對外喚道:“吳厭,進來,帶朕出去。”
如今一舉一動的孱弱無力,都殘忍地提醒著他自己是多麽沒用。
“陛下這回安心了,回宮吧。”崔櫛見溫承嵐又蒼白幾分的臉色,連忙湊上去。
“崔太醫,留在這裏診治元惜昭,朕即刻回宮。”他看著一行人,肅然,“朕的狀況,不可泄露分毫。元惜昭醒來,更不準在她麵前提,包括朕去救她一事。”
廷陽、吳厭隻求溫承嵐早歇下,連聲應下。
崔櫛順勢留了下來,不再拒絕,溫承嵐如今的身體可謂千瘡百孔,異常孱弱,前段時間好不容易以元惜昭的血為引養回來的氣血,經此一遭,前功盡棄。
正好留下看看元惜昭的情況,還容不容再取次血。
吳厭和廷陽將溫承嵐抬上軟轎,溫承嵐臉色蒼白如紙,手腿都在輕微發顫。
“緩一些,力求平穩。”廷陽對著趕馬車的小廝道。
溫承嵐好似並不在意身體的不適,“此番謀劃,阮鈺一人不足成事,還有那太守之子刺客一事。”
“看來朕的恩德是滿足不了韓相的野心了,廷陽、吳厭,你們派人盯住韓韋。”
“屬下領命,陛下先闔目歇息。”廷陽應聲,麵露擔憂。
“是,陛下。”吳厭回道。
營帳內,崔櫛為元惜昭診了脈,表麵凶險,實則未有溫承嵐狀況差。
之所以還沒醒來,是因為外加忠蠱發作了。
他取了杉木盒裏的藥丸,用木鑷碾碎,放入滋補的湯藥中,一道讓醫師喂她服下。
過了半個時辰,元惜昭悠然轉醒,花了些時間才確認此刻自己身處何處。
眼色逐漸清明,卻隻見崔櫛,一時弄不清情況,“崔太醫,我是怎麽回來的?”
崔櫛遲疑不定,正在想要如何作答是好。
“姐姐,你醒了?你嚇死我了。”思結麒聽到元惜昭醒了,激動掀開門簾進來。
“你救我回來的?”元惜昭試探一問。
思結麒咬了咬唇,他怎麽也算救她回來的人之一,想通這一點,他點了點頭。
“多謝三王子搭救,改日若有能相助之處,三王子直言即可。”元惜昭右手撐著坐起來。
思結麒灰眸中眼光閃爍,一笑,“姐姐真要謝我,修養幾日,同我去西戎。”
“除了這個不行。”元惜昭堅定打斷。
崔櫛微一嘖舌,還當著他的麵呢,這西戎三王子真是大膽。
“景朝陛下已經答應放你走了,你放心。”思結麒連聲道。
“這不是他答不答應的事情……等等!”元惜昭順嘴反駁著,說道一半意識到什麽,臉色一變。
溫承嵐這是何意?韓玥林中失蹤一事,讓他幡然醒悟,連她都不恨了,想一心與韓玥雙宿雙飛了?
還有什麽叫答應放她走了,她若想走,誰也攔不住,反之亦成立。
元惜昭真想過自己是不是才醒來,腦子不太清醒,怎麽一醒來,什麽局勢都變了。
她抬手打住,“三王子可否先出去,讓我想一想。”
想,當然不是想要不要和思結麒去西戎,而是她總覺得哪有些奇怪?
思結麒隻當有了希望,元惜昭要好好想想再做決定,他麵露喜色,順從出去了。
崔櫛躊躇片刻,還是硬著頭皮問道:“陛下狀況不太好,可能還需姑娘的血入藥。”
崔櫛感覺這老半輩子都沒厚著臉說過那麽艱難的話。
“陛下他……”
元惜昭故作輕鬆,了然一笑,“怎麽?陛下憂心韓貴妃,舊疾複發了。”
從來都沒有什麽韓貴妃,能讓陛下身心俱裂的從來都隻有你啊。
崔櫛聽著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溫承嵐的命令不能違抗。
“取血正好,趁著臂腕間的傷口還未好。”元惜昭斂聲道,如此也當是償還。
打開包紮好的傷口,看著那反反複複不成樣子的傷口,崔櫛從醫數十年,什麽大傷沒有見過,此刻卻是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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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惜昭自己倒是幹脆利落,取好了血。
崔櫛恍然覺著元惜昭有時和溫承嵐挺像的,暗自裏都有一股不為人知的瘋狂。
元惜昭目光落在玉衡弓上,輕聲自語,“這是我欠他的,崔太醫安心醫治便是。”
留了藥,給女醫師交代好,崔櫛拿著取好的血回宮入藥。
不想這回溫承嵐微抿了一口,反複在舌尖感受,許是才在獸坑聞過過於濃烈的血腥味。
敏感異常,他總算發覺那怪異的味道是怎麽回事。
溫承嵐神色冷峻,沉聲問:“崔太醫,這藥裏到底有什麽?”
崔櫛臉色微變,眼皮一跳,手間的動作停下。
溫承嵐更加確定其中必有貓膩。
“是臣找的藥引,利於陛下安康。”崔櫛回道。
不知怎的,或許是心緒不寧都在那一人身上,溫承嵐福至心靈,腦海中閃現出元惜昭左臂腕間那反反複複的傷口。
他臉色刷白,心神大震,“若是和她有關,崔櫛,朕寧願現在一死,也不會再喝半口!”
崔櫛拂袖俯身跪下,“臣惶恐。”
溫承嵐不知具體有什麽內情,元惜昭懂部分醫理,在宮中和崔櫛走得近,憑著感覺猜測。
猜測落到了實處,溫承嵐心緒翻湧,崔櫛的意思是,自己喝了數日的藥裏,都有元惜昭的血?
“你們真是放肆!咳咳……”溫承嵐胸膛發震,用錦帕掩住嘴唇的功夫,說不出一句話。
他無力地倒下,眼光隨著搖曳的燭火晃蕩,飄忽不定。
“陛下,元姑娘取了血,及時滋補,身體不會有大礙。”
崔櫛手間不動聲色取出銀針,溫承嵐孱弱之軀,哪受得住這樣強烈的情感刺激。
他琢磨著溫承嵐再這樣下去,他不得不用銀針讓他鎮定安神。
“讓她走,咳咳……我不會再見她。不,是我走,我明日就離京。”溫承嵐低聲喃語。
那本還充斥著不舍,不時動搖的心徹底堅定下來,她必須走!
不論出於何種原因,他萬不能接受要以元惜昭的血作藥引。
他如今孱弱之軀,甚至困於這一方病榻,他先前覺自己無力護住元惜昭。
現今看來,何論隻是護不住,自己還在害她!
“陛下!三日!三日不朝,曆代君王常見,不會影響朝局非議,陛下好歹休息三日再起程。”
崔櫛白須顫動,說得激動,“老臣世代為禦醫,若是難保陛下安危,入土後有何臉麵見列祖列宗,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
“還有元姑娘,她還在圍場尚未蘇醒,陛下放心得下?”
崔櫛不祈望溫承嵐在意自己的龍體了,他隻盼著溫承嵐能因旁的人聽進勸告。
果然,如此一說,溫承嵐總算鬆了口,答應了三日後啟程去舒州。
舒州依山靠水,山清水秀,商貿發達,氣候宜人,是一個好地方。
崔櫛也覺著舒州不錯,而少有人會注意到的是,雲川就在距離舒州不算遠的群山之中。
摘星宮殿門前的梅花花苞已隱隱吐露花顏,那日下得大雪終究沒有壓彎它的枝頭,梅枝間掛上了殘雪,反添意趣。
“什麽?他要去舒州?”元惜昭醒來後休整了一日,返回摘星宮中。
賀璋聽聞元惜昭冬狩遇險,特來探望。
“噓!你小聲些。”賀璋心虛轉頭看了看殿外有沒有其他人。
賀璋伸出手指擋在嘴前示意道:“我可是冒著風險來告訴你的。”
元惜昭撇撇嘴,不是前兩日崔櫛取血還言溫承擔狀況不大好,這才過了幾日要去舒州微服私訪了。
重點是,韓玥還一同前行。
元惜昭抬起桌上的赤霄養血湯喝了一口,擺了擺手,思索片刻,她有什麽好激動的。
溫承嵐想通了,她解了同生蠱,正好離開,一切都按預想中的來。
至於那偶而冒出頭的失落大可忽略不計。
賀璋見她一語過後,心平氣和用起了藥膳,沒有後續,他微一挑眉,“你不勸勸陛下?”
“賀大人堂堂內閣大臣都勸不動,我自然人微言輕。”元惜昭好心順手給賀璋也盛了一碗,推到他麵前。
“大人不妨嚐嚐藥膳,比起酒來,別有樂趣。”
賀璋倒也隨性,順著接過喝起來,難不成他看錯了?
在秦風館時,他最先識得元惜昭,原先他以為元惜昭是陛下的心腹,派來的說客。
後麵在宮中相處下來,又不盡然。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賀璋琢磨的樂趣。
可惜他在宮中識得的人不多,莫說還能找到那敢詳說詳講的人了。
即便如此,憑他自身的觀察,總覺著陛下對元惜昭很是不同,而元惜昭細致入微不經意地流露,對陛下關心不少,該是有愛慕之心的。
說實話,要不是宮中都言那韓貴妃是如何得寵,他要合理懷疑溫承嵐和元惜昭怕是早已一心相許。
可是元惜昭的愛慕之心呢?他還滿心指望元惜昭能勸住溫承嵐,這樣他也不用受四麵楚歌之厭坐鎮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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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惜昭聽到這樣的消息,不該吃醋去勸勸溫承嵐嗎?
賀璋擰著眉看著還有心情賞梅品藥膳的元惜昭,有時候他覺著那一曲高山流水真是彈對了,元惜昭瀟灑肆意起來,比他過之。
他長歎一口氣,要是此刻有琴,恰能作一首怨曲,“你真的不打算去勸勸?”
元惜昭見賀璋少見患得患失的模樣,暗覺好笑,“陛下想和他親愛的貴妃同去遊曆山河,我有什麽好勸的。”
就算元惜昭再不承認,或許是此番經曆確是太過驚險,雪太冷了,還失了血,凍得她火熱的心也涼了許多。
她九死一生,周身難受,聽著溫承嵐心心念念要找韓玥。
不能怪她,誰的心經此也得涼上一涼吧。
“唉。”賀璋見元惜昭是打定了主意,長籲短歎一聲,“那你之後會在宮中嗎?”
繆朵那還沒有明確消息,隻收到寧歸悅說收到兵援的消息,同生蠱不解,她留在宮中是最好的選擇。
“自然,不留在宮中,還能去哪?”元惜昭反問回去。
賀璋一聽,麵上愁雲即刻消散,說話語調上揚,元惜昭留在宮中意味著有好酒,有好友,樂趣無窮。
日子又有了盼頭,他去獨擋完朝廷的是是非非,還能找元惜昭要好酒,起興彈奏幾曲。
“那便是極好的。”他抬起藥膳完順勢要和元惜昭碰杯。
動作到了一半,才失笑發現自己真是習慣了飲好酒。
元惜昭卻心領神會,抬起了碗迎上去,清脆一碰,二人俱笑起來。
“無論你之後是什麽身份,我都當你是至交了,盡可兄妹相稱。”賀璋朗聲道。
元惜昭不懂賀璋心中那些對她和溫承嵐之間感情猜測的彎彎繞繞,疑惑她還能有什麽身份。
不過轉念一想,腦海中閃過那次宴會外遇刺產生的念頭,比起她,身份成謎不定的……
元惜昭爽快回應,“賀兄所言,我亦全然想對你言。”
可是說好的了,無論你之後是什麽身份,望今日的情分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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