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鹽花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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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與左鈺並肩走在洞穴深處,左鈺指尖微光閃爍,感知著周圍元素的細微流動。
宛煙跟在後麵,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個地方…啊,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有幾個奇怪的元素方碑。原來是有聯係的…”她又補充道,“怪不得,以前為了調查這個封印,我還專門請來了持有「神之眼」的人。結果方碑被點亮之後什麽都沒發生,然後就熄滅了…”
鍾離微微頷首:“實際上,不僅是需要同時啟動,這裏的石碑如果不按照正確的順序點亮,依舊無法解開封印。”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石室深處,“此處的玄機,藏於一句講述魔神戰爭的話中。「南出天衡,東入瑤光,西登絕雲,北訪輕策,諸地蕭條,生靈塗炭。璃月廣袤,竟難容一處安寧。」”
克列門特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不耐煩地抱怨:“南出…東什麽?璃月人說話怎麽這麽難懂!能不能直接點?”
左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曆史的韻味,豈是你能輕易理解的。”
宛煙卻麵露思索:“我、我好像對這句話有印象!”
鍾離讚許地點頭:“沒錯,這句話講述的內容,也和「鹽之魔神」有關。這位善良仁慈的神,為了給飽受戰亂之苦的人類,提供一個安全的去處,冒著危險走遍了璃月各地。那個年代,諸神交戰,戰火紛飛,哪怕隻是片刻的和平,都是一種奢侈。而她最終尋到的——就是現在被我們稱為「地中之鹽」的這塊土地。”
宛煙歎息道:“可惜…這份安寧,最後還是被摩拉克斯打破了。”
克列門特對這些故事毫無興趣,催促道:“別再說這些古時候的故事了,既然有了線索,趕快打開封印吧,快點快點!隻要能打開封印,怎麽都行!”
鍾離看向熒,又看了看左鈺:“熒,左鈺,天衡在南,瑤光在東,絕雲在西,輕策在北。有了這些提示,你們一定有眉目了吧?”
熒點了點頭,左鈺則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順序已明,熒,你來啟動吧,我為你看著元素的流向。”
熒依言,按照“南、東、西、北”的順序,依次點亮了對應的元素方碑。隨著最後一座方碑亮起,石室深處傳來機括轉動的聲音,一道原本被封鎖的通路緩緩打開。
宛煙驚喜地叫道:“快看!封印真的被打開了!不愧是鍾離先生!左鈺先生也厲害!”
鍾離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略懂一二而已。”左鈺也隻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眾人來到新開啟的通路前,鍾離看著前方幽深的遺跡入口,沉聲道:“在進入遺跡之前,我有個提議,可以避免在孤雲閣那樣無謂的爭吵。”
宛煙恭敬道:“嗯,先生請講。”
鍾離緩緩說道:“請你們二位簽訂契約。契約的內容是:「順次取物,每次一件」。為示誠意,你們選取即可,不用把我列入序列。”
熒也表示:“我也不用了。”
派蒙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喂喂喂,這麽好的機會,不要放棄得這麽快嘛!”
克列門特一聽,立刻炸了毛:“我不同意!這意思是…我要和這個半吊子考古學家,平分收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眼中滿是貪婪,顯然不想與他人分享可能存在的寶藏。
宛煙也毫不示弱,反駁道:“我不同意!哼!他就隻會糟蹋「鹽之魔神」留下的文物吧!我,我也不能接受。”
鍾離語氣平靜:“那麽…若「契約」不能成立,我就不能繼續擔當顧問了。這遺跡中藏著什麽寶物和陷阱,就全憑兩位的閱曆去鑒別。”
克列門特臉色一僵,他雖然貪婪,但也知道這遺跡深處恐怕不簡單,沒有鍾離這位“博古通今”的顧問,風險太大。他正要再說些什麽,卻感到一股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左鈺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側,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壓:“克列門特先生,我記得你們愚人眾在璃月行事,似乎一向不太順利。上次在北國銀行,各位執行官想必也領教過‘契約’的重要性。你確定要在這裏,因為一點小小的‘利益分配’問題,而讓自己陷入更大的麻煩嗎?”
克列門特聞言,渾身一顫,額頭滲出冷汗。他猛然想起眼前這個年輕人,正是那個憑一己之力壓製了數位愚人眾執行官,甚至讓那位“公子”都不得不暫時退讓的可怕存在!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胡攪蠻纏,對方絕對有能力讓他永遠留在這片廢墟裏。
想到這裏,克列門特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這…唉,左鈺先生說笑了。我……我隻是覺得這位宛煙小姐……唉,這家夥我真的信不過。行吧,既然是被封印的「鹽之魔神」的遺跡,就算隻能拿一半,也夠賺了。我…我同意。”他說話時,聲音都有些發顫。
宛煙見克列門特服軟,也鬆了口氣,她對鍾離說道:“要我答應契約…也行。我隻有一個要求,鍾離先生。如果發現了「鹽之魔神」的真相,請你一定要公正地判斷,就算那真相是對摩拉克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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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頷首:“交換條件如此,我可以接受。”他看了一眼左鈺,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那麽,我們走吧。”
眾人向下進入洞穴,幽暗的通道盡頭,是一片更為廣闊的地下空間。微弱的光線下,幾具形態扭曲的“雕像”散落在各處,姿態各異,仿佛在某個瞬間被凝固。
宛煙看著這些“雕像”,聲音有些顫抖:“這、這是…「雕像」?”
鍾離神色凝重:“不。他們是人。”
克列門特驚呼道:“啊?!人?”
左鈺走近一具“雕像”,指尖泛起微弱的魔法光芒,輕輕觸碰,隨即皺眉道:“他們的生命力似乎是被瞬間抽幹,然後身體被某種力量鹽化了。這些人,恐怕是當年「鹽之魔神」的信徒吧。”
克列門特打了個寒顫:“怎麽會弄成這樣的…?”
宛煙臉色蒼白:“遺跡深處…究竟藏著什麽?”
眾人懷著複雜的心情繼續向前探索,尋找魔神古物。很快,在一個石台上,他們發現了一個古樸的陶罐。
宛煙上前查看:“這個裏麵,有裝了一半的鹽。”
克列門特不屑地撇撇嘴:“不過就是個鹽罐子而已,看來「鹽之魔神」是個窮酸的魔神啊。”
鍾離卻道:“據我了解,它並不普通。”
左鈺也走上前,眼中閃過一絲奇特的魔法光芒,細細打量著鹽罐,片刻後說道:“鍾離先生所言不差。這鹽罐內蘊含著奇特的空間法則和元素力量,雖然隻有一半,但永遠都有一半——換句話說,就是無盡。”
克列門特聞言,眼睛瞪得溜圓:“什麽?!我就算一直往外麵倒,裏麵的鹽也不會減少嗎!”
鍾離和左鈺同時點頭:“正是。”
宛煙驚歎道:“能夠產生無窮無盡的鹽,果然,「鹽之魔神」所擁有的權能是很強大的!”
克列門特頓時兩眼放光,一把搶過鹽罐,大笑道:“折騰了這麽久,終於讓我遇到寶貝了!這東西歸我了!我隻需要把鹽倒出來,搞個幾千幾萬袋,靠賣鹽都能發財了!”
宛煙氣憤道:“喂!「鹽之魔神」的遺產,怎麽可以用來做這麽膚淺的事!”
鍾離平靜地說道:“如果克列門特先生想要這個鹽盞,那麽按照契約,下一件物品,就是屬於宛煙女士的。”
克列門特得意洋洋地擺弄著鹽罐:“沒問題沒問題,哼哼,怎麽會有比這個還值錢的東西呢?”
宛煙雖然氣憤,但想到契約,也隻能忍下:“既然有「契約」,我也沒必要和他爭搶…”
鍾離點了點頭:“那麽,我們繼續前進吧。”
眾人繼續向前探索,在一處倒塌的石柱旁,發現了一把古舊的尺子。
克列門特看了一眼,不屑道:“哼,一把尺子而已,看起來就沒什麽用。”
宛煙卻認了出來:“這是…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個應該是一種量器?”
鍾離點頭道:“確實如此。但「鹽之魔神」亦有權能在此。這鹽尺一旦插進地麵,土壤之上就會像漲水那樣,被鹽覆蓋。越是深入,鹽粒就會越多,換言之,就是鹽的「豐收」。”
克列門特一聽,臉都綠了,失聲叫道:“這、這…這不是比鹽盞還要厲害?!”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鍾離看著他,平靜地說道:“那麽,按照契約,這鹽尺就屬於宛煙女士了。”
克列門特瞬間變了臉色,尖叫道:“不行!我不同意!錢是我出的,這場探索也是我組織的,憑什麽要我吃虧!而且這小姑娘一點用都沒有,為什麽要把東西送給她!”
派蒙氣憤道:“他果然還是這麽做了…”熒也皺起了眉頭,歎了口氣:“唉…既然說了這種話…”
鍾離的眼神冷了下來:“那也就是,你想破壞「契約」了?”
克列門特被貪婪衝昏了頭腦,色厲內荏地叫道:“破壞又怎麽樣?這遺跡裏的機關,我也差不多看明白了。所以,你已經沒用了。說到底,我是雇傭你的人。憑什麽我要按照你的規矩來做事?”
“哦?是嗎?”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左鈺緩步上前,周身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威壓,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克列門特先生,看來你記性不太好。我剛才提醒過你,在璃月,尤其是在我麵前,不遵守‘契約’的下場,可能會比你想象中淒慘得多。你真以為,憑你那點微末伎倆,就能安然無恙地帶著這些東西離開?”
克列門特被左鈺的氣勢所懾,再次想起了先前被支配的恐懼,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聲音顫抖道:“我……我……”他看著左鈺那如同深淵般的眼神,知道對方絕不是在開玩笑。愚人眾的情報裏,這位左鈺的危險等級,可是遠在“公子”達達利亞之上!
鍾離在此時開口,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因為你立下了契約。岩王帝君曾說,「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岩之罰。」”
克列門特還想爭辯:“那是你們璃月的神,我是至冬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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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打斷他,語氣淡漠:“「食岩之罰」,你自己感受一下吧…可不會太輕鬆的。”
話音未落,克列門特腳下的地麵突然化為流沙,巨大的岩石憑空生成,將他困在其中,不斷擠壓。克列門特發出痛苦的慘叫,他手中的鹽罐和尺子也掉落在地。
鍾離一揮手,岩石散去,克列門特狼狽地癱倒在地。鍾離冷冷道:“你的收獲,也由我沒收了。你沒有繼續前進的資格了,就這樣離開吧。”
克列門特掙紮著爬起來,怨毒地看了一眼鍾離,又畏懼地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左鈺,最終不敢多言,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遺跡,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喊著:“可惡…你給我等著!”
派蒙看著他狼狽的背影,哼了一聲:“說是考古勘探,終於還是裝不下去了呢。”
派蒙:“就是,幸好我已經有敏銳的嗅覺了。”
鍾離:“克列門特的錯誤,在於貪欲。但在貪欲之外,也還有許多令人想要違背契約的誘惑。”
鍾離:“麵對「渴望之物」,究竟有多少人能夠克製欲望、遵循契約…”
鍾離:“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講清楚吧。”
派蒙:“嗯?要講什麽?”
鍾離:“這一個臨時的考古小隊,其實沒有人是來「考古」的。”
宛煙:“為、為什麽這麽說?”
鍾離:“這位女士,你缺乏最基本的考古常識,文物也不識幾件,但在「鹽之魔神」上的知識,又特別精通。”
鍾離:“比起考古與文物,還是「鹽之魔神」本身,才更讓你感興趣吧。”
鍾離:“你在珠鈿舫提到的那些關於鹽之魔神的傳說,據我所知,是在「銀原廳」流傳得最多…”
宛煙:“別、別再說了!”
宛煙:“…先生你果然博學多才,我鼓起勇氣向你提問,看來是正確的選擇。”
宛煙:“——沒錯,我不是什麽考古學家。我來自璃月「七星八門」中的一門,主管鹽業的「銀原廳」。”
宛煙:“我們的祖輩,就是在魔神戰爭席卷大陸的苦難時期裏,曾受「鹽之魔神」庇護的子民。”
熒:“說起來,從沒聽你喊過「帝君」…”
派蒙:“對喔,這樣一提醒的話,確實很少有璃月人會把「摩拉克斯」掛在嘴上…”
宛煙:“在戰爭中,摩拉克斯暗殺了我們的神!他嫉妒「鹽之魔神」的權能,讓我們流離失所!”
宛煙:“我…我們恨他!但璃月是摩拉克斯的璃月,曆史一定是任由他粉飾的…”
宛煙:“所以,我想要證明!摩拉克斯也有罪惡!他手上沾著血,他有殘忍無情的一麵!”
鍾離保持著沉默,左鈺看著宛煙激動的樣子,心中暗歎,曆史的真相往往比傳說更複雜,也更傷人。他知道,鹽之魔神的故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而加害者,並非宛煙所想的那樣。
宛煙:“我們簽過「契約」,要直麵真相,對吧,鍾離先生!對這件事,你要有公正的判斷!”
鍾離:“那是自然。而且,璃月已經不再是摩拉克斯的璃月了。”
鍾離:“跟我走吧,一切答案就在前方。”
眾人繼續深入,前方石室中央,散落著幾段斷裂的石劍。
宛煙:“這是…劍嗎?”她快步上前,激動地喊道:“啊!是斷裂的劍!這就是證據!證明「鹽之魔神」曾經是反抗過的!隻是沒能抵擋摩拉克斯下的毒手!”
她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相比「鹽盞」和「鹽尺」,這「劍」的力量,一定是遠遠超越它們的!”
她試圖將斷劍拚湊起來:“如果能修好這把劍,就能向其他人展示「鹽之魔神」曾經的權能了…”
派蒙:“看起來…確實很像戰敗之後留下的東西。”
左鈺微微搖頭,他能感覺到這斷劍上殘留的氣息充滿了悲傷與絕望,卻唯獨沒有屬於“權能”的強大力量。
鍾離:“兩段斷劍,以考古角度來看,是兩件文物。按照「順次取物,每次一件」的契約,你隻能帶走其中之一。”
宛煙:“為、為什麽?雖說是順次取物,可是,克列門特已經…”
鍾離:“是的,但是「每次一件」仍然有效。想要同時取走兩件文物,是不可以的。”
宛煙:“這、這…”
派蒙:“唔…鍾離,她不是惡意,也沒有爭搶,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鍾離:“「契約」不可通融,若不遵守,就是破壞。”
宛煙:“不行!如果隻帶走一半,那、那就沒辦法修好,也沒辦法重現「鹽之魔神」的權能…”
她眼神堅定起來:“無論如何,為了我對她的信仰…”
她猛地抬頭,看向鍾離:“即使是破壞契約,我也在所不惜…”
鍾離:“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那麽,這是有代價的。”
派蒙:“鍾離!”
鍾離:“這就意味著,你要承受「食岩之罰」了。”
宛煙閉上眼睛,毅然道:“那也…沒關係。「鹽之魔神」為保護她的信徒,連生命都願意付出。我的犧牲,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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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直視著鍾離:“你要怎樣懲罰都沒關係,隻要讓我帶回…我信仰的證明!”
派蒙:“不、不可以打女孩子啊!”
鍾離:“…如果那樣就能獲得解脫,說不定是更輕鬆的方法。但…”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深沉:“作為「懲罰」,我會告訴你「真相」。”
宛煙:“什麽?”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鍾離:“真相?你說真相…是對我的懲罰?”
鍾離:“是的。接下來你將聽到的事實,就是你破壞了「契約」的代價。”
鍾離語氣平緩,卻字字千鈞:“——很遺憾,鹽之魔神,赫烏莉亞,並不是一位權能強大的魔神。”
“相反,她過於弱小——過於遷就、過於柔弱,是絕無可能登上七神之位的…敗者。”
宛煙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麽…?!”
鍾離:“魔神戰爭時期,塵世間的魔神們為了爭奪提瓦特大陸,拚盡了全部的力量與智慧。”
“但赫烏莉亞選擇了逃避。她認為隻要在爭鬥發生之前就放棄,戰爭就永遠不會波及到自己和子民。”
“可是,在漫長的戰爭歲月裏,「退讓」是不會有止境的。”
“在無底線的退讓中,赫烏莉亞失去了所有土地,隻剩下最後的容身之所。”
宛煙臉色蒼白,連連搖頭:“不…不…沒可能的…”
鍾離:“在她最後的時刻,她連一把能舉起來保護子民的兵刃,都沒有了。”
宛煙指著地上的斷劍,聲音顫抖:“連兵刃都沒有?可是,這劍…”
鍾離目光落在斷劍上,語氣帶著一絲悲憫:“是的,這把斷劍並非「鹽之魔神」的遺物,而是…殺死她的凶器。”
宛煙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凶器…?”
她猛地抬起頭,厲聲喊道:“不!這是假的,你說的都是假的,你想要迷惑我對神明的信心!”
鍾離:“我說過,我隻陳述事實。”
宛煙指著鍾離,歇斯底裏地叫道:“豈有此理!你…你也是摩拉克斯的信徒,你別想騙我!”說完,她轉身向遺跡外跑去。
派蒙急忙喊道:“喂!喂,別跑啊!”
左鈺看著宛煙消失的背影,歎了口氣,對鍾離說道:“看來,這個‘懲罰’,對她而言確實太過沉重了。”他能理解宛煙此刻的心情,信仰崩塌的痛苦,足以擊垮任何人。
熒看著宛煙消失的背影,輕歎道:“對她來說打擊太大了。”
鍾離微微頷首:“畢竟,這是懲罰。若非如此,我也不想講出這麽殘酷的事。”
左鈺開口道:“鍾離先生所言,的確是「真相」。但真相往往需要時間去接受。我去看看她,有些結,還是解開為好。”
鍾離看了左鈺一眼,目光深邃:“也好,有些執念,非外力能輕易化解。我們繼續往深處走吧。在那裏…恐怕會有,令她無論如何都不得不接受「真相」的東西。”
左鈺加快腳步,很快在遺跡一處稍顯開闊的拐角追上了失魂落魄的宛煙。她背對著他們,肩膀微微聳動。
派蒙小聲說:“這些「雕像」,是在…逃跑?”她指著周圍幾具姿態驚恐的鹽化人像。
派蒙又看向前方:“前麵究竟還有什麽…”
左鈺走到宛煙身邊,輕聲道:“宛煙姑娘,我知道此刻你心中定然翻江倒海。但逃避並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真正的強大,並非沉溺於虛構的仇恨,而是有勇氣麵對不願接受的真實。”
宛煙猛地回頭,淚眼婆娑:“我不信!左鈺先生,連你也想幫著摩拉克斯說話嗎?鹽之魔神那麽善良,她不該是那樣的結局!”
左鈺搖了搖頭:“我並非為誰辯解,隻想告訴你,曆史的複雜遠超想象。你所信仰的,是你心中的鹽之魔神,但這與她真實的經曆,或許存在偏差。我們繼續往前走,親眼看看,如何?”
宛煙看著左鈺真誠的眼神,又望向深邃的遺跡,最終還是咬著唇,點了點頭。
鍾離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沉重:“是鹽,還有背叛。”
宛煙踉蹌地跟著眾人繼續深入,看著沿途那些表情痛苦、姿態扭曲的鹽化“雕像”,喃喃道:“這一路上的,都是什麽?他們,看到了什麽…又做了什麽?然後…又發生了什麽?”她的聲音充滿了迷茫與恐懼。
鍾離引導他們來到一扇巨大的石門前:“既然你無法完全信任我之前的言辭,那我們就繼續向前吧。那時候發生的一切,這扇門後留下的痕跡,都會如實記錄。”
石門緩緩開啟,露出了遺跡的最深處。
鍾離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那裏隻有些許鹽的痕跡,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此處徹底消散:“這裏就是現場,赫烏莉亞形骸潰散,隻留下些許鹽跡。臨終的畫麵,也定格於此。”
宛煙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身體微微顫抖。
鍾離繼續說道:“故事的後續是:她的子民中,有人終於意識到,這位仁善卻柔弱的魔神,在戰爭中保護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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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戰爭是很殘酷的。與其讓她經受戰敗後的折磨,不如,賜予她相對輕鬆的解脫。”
派蒙指著周圍那些凝固了驚恐表情的“雕像”:“可是,這些「雕像」…又是怎麽回事?”
鍾離:“再怎麽弱小的魔神,死亡時流失的力量,也非凡人之軀所能承受。”
“沒能逃走的人,全都變成了這副模樣。”
“未經此災的鹽神子民離開了她的領地,前往璃月,請求岩王帝君的庇護。”
“他們的後代害怕赫烏莉亞留下的魔神殘渣,害怕她施予他們永世的詛咒…”
“於是,他們冒著危險回到這裏,將劍折斷、供奉,希望能夠平息她留下的怒火。”
鍾離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悲憫:“但其實他們是多此一舉了。這位直到最後都沒有反抗過的魔神,又怎麽會對自己的子民…心懷忿怒呢?”
宛煙再也支撐不住,癱軟在地,淚水洶湧而出:“我…我…就算是這樣,我不接受…騙局…虛假的曆史…一切…都…”她的聲音哽咽,充滿了絕望。
左鈺上前,蹲下身,輕聲說道:“宛煙姑娘,曆史的真相固然殘酷,但它也是對逝者最基本的尊重。赫烏莉亞的溫柔與善良,並非虛假。隻是這份溫柔,在那個殘酷的時代,未能護佑她和她的子民。她的悲劇,並非她個人的過錯,而是那個時代所有弱小者的縮影。”
他繼續道:“你所追尋的,是為鹽之魔神正名,揭露所謂的‘凶手’。但現在看來,真正的‘凶手’,或許是那個容不下溫柔的時代,是盲目的恐懼,是絕望中的背叛。摩拉克斯,岩王帝君,他所做的,是結束了那場混亂的戰爭,為璃月帶來了延續至今的秩序與和平。這其中,或許有他不得不做的取舍與犧牲,但將所有罪責歸於他,對赫烏莉亞而言,也並非真正的慰藉。”
宛煙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左鈺,又看向沉默的鍾離,心中的信仰在劇烈地動搖。她喃喃道:“我一直以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原來…我隻是在用自己的怨恨,玷汙了她的溫柔嗎?”
左鈺扶起她:“認清真相,放下執念,才是對她最好的告慰。你對她的敬愛是真摯的,這份心意,她若有知,也定能感受到。”
宛煙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走到鍾離麵前,深深一揖:“鍾離先生,先前…宛煙多有冒犯,言語不敬,還請先生恕罪。您讓我看到了…我一直不願承認的真相。”
鍾離微微點頭:“你能明白,便好。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執著於過去的仇恨,隻會讓自己也一同被碾碎。”
派蒙小聲說:“這一次,鍾離也真是不留情呢…不過,宛煙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鍾離:“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價了,但…這也並不失為一件好事。”
“看她的模樣,恐怕還會繼續動搖一陣…不過,即使不能馬上解脫,隻是認清現實,也還不錯。”
熒問道:“你對鹽之魔神的遭遇太熟悉了。解印的辦法,也不隻是道聽途說吧。”
鍾離:“嗯,在很久很久以前,赫烏莉亞的故事對我來說,也是一份告誡。”
“信仰一位已經逝去的神,實在沒有什麽好處。”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論是對赫烏莉亞的信仰,還是對摩拉克斯的信仰,都是一樣的。”
熒若有所思:“璃月人總有一天也會明白的。”
鍾離:“好了。接下來,陪我去一趟「孤雲閣」如何?”
派蒙好奇地問:“嗯?鍾離要做什麽?”
鍾離輕歎一聲:“唉…重遊故地,又講了這麽多故事…難免對那些故人,心生懷念了。”
眾人離開了地中之鹽的遺跡。在他們準備將那鹽盞與鹽尺按照鍾離的意願處理前,左鈺忽然開口:“鍾離先生,熒,派蒙,宛煙姑娘。這位鹽之魔神赫烏莉亞,其溫柔與仁慈,縱然在魔神之中亦屬罕見。就這樣讓她徹底湮滅於曆史長河,未免太過可惜。我有一種特殊的秘法,或許能從這些遺物中,提取一絲她殘存的靈識碎片。”
宛煙驚喜地看著他:“左鈺先生,您是說…?”
左鈺點頭:“我並非覬覦其力量,也無法讓她立刻複生。隻是想為這位溫柔的魔神,保留一絲微弱的靈識殘片,或許在遙遠的未來,當天地規則允許,或者我掌握了更深奧的法門,能有讓她以另一種方式安息,甚至獲得新生的可能。”
鍾離目光深邃地看著左鈺,並未阻止。
左鈺取出老魔杖,指尖凝聚起一股融合了猩紅與幽紫的奇特光芒,那是他獨有的混沌魔法。光芒輕柔地覆蓋在鹽盞與鹽尺之上,片刻之後,一絲幾乎微不可見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靈性光點,從遺物中緩緩升起。左鈺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縷光點,將其封存在一枚由他魔力凝結而成的透明晶石之中。
做完這一切,他才對鍾離道:“好了,鍾離先生,現在可以處理這兩件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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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孤雲閣,與鍾離交談。
鍾離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麵:“之前對你提過,孤雲閣之下,鎮壓了很多舊日的魔神。”
“如今仙眾已將璃月交給凡人,而赫烏莉亞的時代,是更久遠的過去。她留下的「鹽盞」與「鹽尺」,不應該回到璃月港。”
“讓它們留在這裏,既是沉眠,也是返鄉…”
熒問道:“所以鍾離要我們做什麽呢?”
鍾離:“我親手終結了一個時代。我一直在想,如何記錄那些…被我終結的曆史。”
“曆史可以記錄,但曆史並不可靠,這次的事也證明了這點。時間擁有強大的力量,曆史會在歲月中扭曲…”
“我需要找到更好的「記錄」,才能銘刻真實的曆史。”
“刻石曾是一種久遠的「記錄」。但看似不變的磐石、看似不變的世界與我…或許也都會在某一天消失。”
派蒙有些擔憂地看著鍾離。
鍾離目光轉向熒,然後又看向左鈺:“所以,旅行者,左鈺,我想到了你們。”
“旅行者是遠渡重天、跨越星海之人。把曆史刻在你的記憶裏,就可以在未來某日,隨你一同前往別的世界。”
“而左鈺,”鍾離的目光帶著一絲探究,“你擁有著獨特的力量與視角,對生命的理解似乎也與此世不同。你的記憶,你的存在,或許也能為這份曆史提供另一種形式的‘備份’。”
“身為見證者的你們,隻要能夠「記錄」與「銘記」,那麽,提瓦特的時代與曆史,就獲得了一種「存在的延續」…”
熒:“原來這才是找我們同行的真正理由。”
派蒙在一旁感歎:“任重而道遠啊。”
鍾離:“那麽,接下來,就是將「鹽盞」與「鹽尺」投入海中的時刻了。”
派蒙不解:“啊?為什麽要扔進海裏?”
鍾離:“剛才我說過吧?這裏鎮壓了很多舊日的魔神。”
“也包括被「群玉閣」重鎖深海的「漩渦之魔神」,奧賽爾…”
他將鹽盞與鹽尺投入波濤之中。
鍾離的聲音帶著一絲釋然與悵惘:“數千年前,璃月紛亂不止,我與眾仙蕩滌四方。岩槍鎮壓諸魔神之地,孤雲閣…曆經千載,最終也隻留下坊間的掌故與傳說。”
“奧賽爾…你我是敵非友。但舊時代的對立,也隻是舊時代的回憶而已。”
“赫烏莉亞的遺物,就由你來吞噬吧。”
“璃月港的神跡,從此又少了一分。”
鍾離輕歎:“…地天之間的萬象,隻留待後人評說。”
“我還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以後能像此番追憶的機會,隻怕會越來越少了。”
熒輕聲問:“「鹽之魔神」,有點可憐…”
左鈺補充道:“那些遺物投入海中,不會增強奧賽爾的力量嗎?”
鍾離搖了搖頭:“我取走的僅是赫烏莉亞一絲純粹的靈性碎片,與力量無涉。餘下的器物投入大海,其蘊含的力量,或被奧賽爾消解,或重歸天地循環,不會助長其凶焰,反而可能因鹽之魔神本質的平和,消弭些許戾氣。”
他又對熒說道:“在魔神戰爭的年代,斷定事物善惡是非的標準,都和現在不同。當然…現在的我,也希望她能生在一個更加溫柔的時代。”
熒又問:“你接下來要去做什麽?”
鍾離眺望著遠方,沒有直接回答,眼中卻似乎蘊藏著整個璃月的曆史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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