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沙海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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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彌城冒險家協會的櫃台前,凱瑟琳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她那標準而又親切的微笑。她將一份卷軸遞給熒,詳細地說明了委托的內容。
    “這次的委托地點在阿如村,一位來自蒙德的商人博尼法茲先生,正在那裏焦急地等待著援助。他的一支考古商隊在深入沙漠後失去了聯係。”
    派蒙一聽到地點,立刻興奮地繞著熒飛了一圈,清脆的聲音裏充滿了期待:“阿如村!那不是被左鈺你用神力改造過的地方嗎?我們正好可以去看看現在變成什麽樣了!說走就走,我們直接開個門過去吧!”
    左鈺笑了笑,對這個提議自然沒有異議。他伸出手指,在身前的空氣中輕輕一劃,伴隨著一陣細微的空間波動,一道閃耀著奧術光輝的圓形光門憑空出現。門的另一端,不再是記憶中那漫天黃沙、被巨大風蝕岩壁環繞的貧瘠村落,而是一片生機勃勃、令人心曠神怡的綠色天堂。
    三人邁步踏入傳送門,仿佛瞬間從一座城市穿越到了一片豐饒的國度。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的芬芳與青草的甘甜,清澈的溪流繞著村莊潺潺流淌,昔日幹涸的土地上,如今已是鬱鬱蔥蔥的田野和果林。阿如村的村民們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們與一些從雨林地區過來的學者、農人一起,在田間地頭忙碌著,一派祥和安寧的景象。這片方圓近百公裏的綠洲,正是左鈺之前為了幫助卡維建造圖書館而隨手施展的“神跡”,如今已成為整個須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神恩綠洲”。
    他們很快便在一棵巨大的棗椰樹下找到了委托人博尼法茲。這位蒙德商人正擦著汗,和一位阿如村的老者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新開辟的葡萄園的灌溉問題。看到三人,尤其是左鈺的出現,博尼法茲臉上的表情瞬間從熱情轉為了混雜著敬畏與崇拜的激動。
    “左、左鈺大人!還有榮譽騎士閣下!派蒙小姐!”他連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迎了上來,姿態放得極低,“真沒想到,協會竟然會將您三位請來,這、這真是……殺雞用牛刀了!”
    派蒙雙手叉腰,得意地挺起小胸脯:“哼哼,我們可是專業的冒險家,再小的委托也不會輕視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一個蒙德人,怎麽跑到這裏來種地了?”
    博尼法茲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目光中滿是對這片土地的喜愛:“蒙德人嘛,熱愛自由,也熱愛美酒。看到這片被神跡祝福過的土地,我就忍不住想,要是能在這裏種出比蒙德品質更好的葡萄,釀出獨一無二的‘神恩佳釀’,那該是多美妙的一件事啊!”他感慨著,隨即又想起了正事,臉上的笑容轉為擔憂,“唉,不說這個了。我這次發布委托,是想請你們幫忙尋找我的合夥人納赫蒂加爾,還有一位教令院的學者提爾紮德先生。他們帶著一支考古隊進入了西邊的沙漠,已經好幾天沒有消息了。”
    他解釋說,自己和納赫蒂加爾原本是在須彌城做物資生意的,接了提爾紮德這位學者的委托,為他的考古隊提供物資和馱獸。因為擔心沙漠路況複雜,馱獸不好駕馭,合夥人納赫蒂加爾便跟著隊伍一同前往了。原本雙方約定好,每天用暝彩鳥互通消息,但從三天前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收到任何回信。
    熒聽完,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沙漠深處確實危險重重,失聯這麽久,恐怕真的遭遇了意外。”
    “可不是嘛!”博尼法茲急切地說道,“我也是擔心這個!提爾紮德先生雖然有時候……嗯,有點學者的怪脾氣,但出手相當闊綽。要是他們出了事,我這筆生意可就全泡湯了……咳咳,當然,最重要的是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左鈺看著他,心中了然。他知道這趟渾水遠比一個失聯委托要複雜,但黃金夢鄉的劇情,以及與婕德的相遇,都是他必須經曆的。他拍了拍熒的肩膀,溫和地說道:“既然接了委托,我們就走一趟吧。博尼法茲先生,你指個方向,剩下的交給我們。”
    博尼法茲千恩萬謝地指明了考古隊向西行進的大致路線。三人告別了這位熱情的蒙德商人,踏上了尋找考古隊的旅途。他們很快便走出了神恩綠洲的範圍,腳下的景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界線,將世界分割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半。一邊是溪流潺潺、綠草如茵的天堂,另一邊則是黃沙漫天、酷熱難當的地獄。
    強烈的反差讓派蒙忍不住抱怨起來:“哇,還是我們那邊舒服!這沙漠也太熱了!”
    “博尼法茲說,隻要循著足印的方向走就能找到他們,”派蒙飄在半空中,努力地辨認著地麵,“可是地上的腳印亂糟糟的,風一吹就快看不清了。”
    熒俯下身,仔細觀察著那些被風沙掩埋了一半的痕跡。左鈺則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麵,他看似隨意地抬起手,指尖一縷微不可查的奧術光輝一閃而逝。霎時間,在熒和派蒙眼中,前方沙地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腳印,邊緣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隻有她們能看見的藍色光暈,如同被星光點亮,清晰地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派蒙驚訝地揉了揉眼睛:“咦?那些腳印怎麽好像發光了?我眼花了嗎?”
    熒也看到了這奇妙的景象,她看了一眼身邊神色如常的左鈺,心中了然,沒有多問。她知道,這又是左鈺那層出不窮的、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神奇手段之一。
    在“發光腳印”的指引下,三人省去了不少辨認方向的功夫,一路向西深入。灼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空氣都因為高溫而扭曲。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讓派蒙發出一聲驚呼。
    “哇……你們看!前麵那個大坑!”
    隻見前方的沙地中,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陷坑,深不見底,仿佛大地張開了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周圍的沙土有明顯滑落的痕跡,而那些發光的腳印,也在這裏戛然而止。
    “他們該不會是掉下去了吧?”派蒙飛到坑邊,小心翼翼地探頭往下看,“可是下麵看起來好深的樣子,黑漆漆的,有點嚇人。”
    左鈺走到坑邊,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便平靜地說道:“不用擔心,下麵有人。我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話音剛落,不等熒和派蒙反應,便輕輕一揮手。一股柔和的、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平台在三人腳下憑空出現,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平台穩穩地托著他們,如同最平穩的升降梯,緩緩地向著深坑底部降去。
    坑底的光線很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沙土、酒精和汗水的奇怪味道。當三人平穩落地後,很快便發現了被困在此處的人。坑底一共有四個人,氣氛卻顯得異常古怪和緊張。
    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冷峻、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傭兵靠在石壁上,警惕地盯著他們,似乎隨時準備拔出腰間的彎刀。他正是婕德的父親,哲伯萊勒。另一個身穿華麗學者服飾、頭發卻亂糟糟的男人則癱坐在地上,眼神迷離,滿身酒氣,嘴裏還在不停地抱怨著什麽,他就是提爾紮德。還有一個看起來同樣是商人的中年男人,臉色蒼白,腿上纏著簡陋的繃帶,正痛苦地呻吟著,顯然是摔傷了,他便是博尼法茲的合夥人納赫蒂加爾。
    “看他的打扮像是教令院的學者呢,不過怎麽一股酒味兒…)”派蒙湊到熒耳邊小聲嘀咕。
    而第四個人,是一個看起來比熒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女。她有著一頭幹練的黑色短發,皮膚是沙漠居民特有的健康小麥色,眼神卻用黑色的布蒙上,但不影響她的視覺。她手持一把長柄武器,正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環境。看到三人從天而降,她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是……外麵來的人?”少女的聲音清脆而有力,帶著一絲好奇。
    “我們是冒險家,受博尼法茲先生的委托,前來尋找失聯的考古隊。”熒禮貌地回答。
    少女恍然大悟,放下了戒備:“原來是這樣。我叫婕德,也是這支考古隊的一員。如你們所見,我們確實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她指了指深陷的沙坑,無奈地解釋道,“沙漠可真是不可思議呀,明明看起來是地麵,踩上去卻直接陷進來了。納赫蒂加爾先生摔傷了腿,提爾紮德先生……他因為路線選擇失誤被困在這裏,心情不好,就喝醉了。”
    她的目光在熒身後的風之翼和漂浮在空中的派蒙身上來回打量,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好奇與羨慕。“哇,你們居然會飛!好厲害!”她看著派蒙,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小朋友,能教教我嗎?要怎樣才能像你一樣自由自在地…呃…懸浮呢?我出摩拉雇你當我的老師,怎麽樣?”
    派蒙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請求搞得一愣,隨即雙手叉腰,氣鼓鼓地反駁道:“我才不是什麽小朋友!我是派蒙,是熒的夥伴,才不是什麽飛行道具!”
    婕德吐了吐舌頭,絲毫沒有被拒絕的尷尬,反而覺得這個會飛的小家夥很有趣。
    就在這時,那個醉醺醺的學者提爾紮德似乎終於清醒了一些。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當他看清來人,又聽到博尼法茲的名字時,積壓的怒火和委屈瞬間爆發了。他指著一旁痛苦呻吟的納赫蒂加爾,大聲地控訴起來:“博尼法茲!又是博尼法茲!那個卑鄙的蒙德人!他跟納赫蒂加爾合起夥來訛我!嗚嗚……不遠萬裏來須彌訛我一個老實本分的學者!”
    納赫蒂加爾聞言,掙紮著反駁道:“提爾紮德先生,話可不能這麽說!所有的物資定價,都是我們事先商量好的,白紙黑字寫在契約上,你也簽了字的!”
    “我……我哪懂你們那些行商的規矩!”提爾紮德漲紅了臉,強詞奪理道,“我隻知道,後來婕德告訴我,你們給我的價格,比市價高出了整整三成!”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婕德身上。婕德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坦然承認道:“呃……確實是我說的。是我父親……就是他,”她指了指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哲伯萊勒,“他告訴我的,我才轉告給提爾紮德先生。”
    這一番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本就不平靜的湖麵。婕德在無意之間,同時得罪了在場的三方。納赫蒂加爾覺得她多管閑事,破壞生意;提爾紮德雖然借她的話發難,卻也覺得被一個傭兵看穿了自己“人傻錢多”的事實而惱羞成怒;而她的父親哲伯萊勒,則對她這種不分場合的直言不諱,感到頭痛不已。
    “夠了!”提爾紮德徹底爆發了,他指著所有人,大聲宣布,“我受夠了!你們!你們所有人!全都被解雇了!我現在就解雇你們!”
    婕德也被他這副無能狂怒的樣子激怒了,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哈!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大家被困,現在卻隻會亂發脾氣,把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你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學者啊!”
    眼看一場內訌就要徹底爆發,派蒙急忙飛到兩人中間,試圖調解:“哎呀,大家別吵啦!現在可不是爭吵的時候,遇到困難應該大家齊心協力解決才對。”
    然而,提爾紮德根本聽不進勸。他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始終從容不迫的左鈺和熒,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推開婕德,幾步湊到三人麵前,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你們……你們是冒險家協會派來的對吧?我聽說過你們,特別是左鈺大人您!是拯救了須彌的英雄!太好了!我要雇傭你們!快把我帶離這個鬼地方,這樣下去別說是研究了,遲早要把小命斷送在這裏!報酬好說,我絕不會虧待你們的!”
    左鈺看著他這副嘴臉,心中暗笑,這倒黴學者的性格還真是一點沒變。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婕德和哲伯萊勒。
    婕德對提爾紮德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嗤之以鼻,她冷哼一聲,轉身勘察起周圍的環境。“我才不指望這個膽小鬼。這附近好像有個古代遺跡的入口,說不定能從那裏找到出去的路。”
    提爾紮德一聽“遺跡”兩個字,立刻打起了退堂鼓:“遺跡?不不不,我才不去!我可是個‘室內派’學者,遺跡裏又黑又危險,肯定還有怪物!”
    哲伯萊勒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和婕德去探路。你,好自為之。”說完,便準備帶著女兒離開。
    提爾紮德一見自己要被拋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所有的矜持和傲慢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大聲喊道:“等等!別……別丟下我!我跟你們一起去!一起去還不行嗎!”
    就這樣,這支臨時拚湊、矛盾重重的隊伍,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婕德發現的遺跡入口前。那是一扇厚重的石門,上麵布滿了繁複的紋飾和古老的機關。
    “提爾紮德大人,”婕德抱著雙臂,用一種揶揄的語氣說道,“您是大學者,對這些古代機關肯定很有研究。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您吧?”
    提爾紮德被她一激,為了挽回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硬著頭皮上前,對著石門上的機關研究了半天,又是推又是按,累得滿頭大汗,石門卻紋絲不動。
    “咳咳……這個機關,年代久遠,有些失靈了。”他尷尬地解釋道。
    左鈺看著他那笨拙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走上前,看似隨意地在石門上一個毫不起眼的符文上輕輕一按。隻聽“哢噠”一聲輕響,緊接著,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傳來,厚重的石門緩緩地向上升起,露出了一條深邃悠長的走廊。
    所有人都驚呆了。提爾紮德更是張大了嘴巴,指著左鈺,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隻是恰好按對了地方而已,運氣好。”左鈺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眾人懷著各異的心情,走進了遺跡。長廊兩側的壁畫描繪著古老的祭祀場景,空氣中飄散著塵封已久的氣息。沒走多遠,幾台沉睡的古代機械——元能構裝體,被他們的闖入所激活。這些機械造物眼中閃爍著危險的紅光,邁著沉重的步伐,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救命啊——!旅行者!左鈺大人!你們可要保護好我啊!”提爾紮德嚇得抱頭鼠竄,躲到了隊伍的最後麵。
    婕德和熒立刻迎了上去,與構裝體纏鬥在一起。然而,不等她們施展拳腳,左鈺便已然出手。他隻是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數道熾熱的聖光射線,如同利劍般精準地射向那些構裝體的核心。聖光過處,那些堅固的機械造物仿佛紙糊的一般,瞬間便被洞穿、融化,化作一地鐵水,連一絲反抗都未能做出。
    這幹淨利落、甚至可以說是碾壓般的戰鬥方式,讓婕德看得目瞪口呆。她原以為左鈺隻是個像提爾紮德那樣的“魔法師”,沒想到實力竟然如此恐怖。
    清理完敵人,隊伍得以短暫休整。提爾紮德驚魂甫定,又開始唉聲歎氣起來。在熒的詢問下,他終於吐露了自己接下這個考古任務的苦衷。原來,這個關於赤王文明的研究項目,本是他一位親戚的,因為那位親戚臨時有事,才轉到了他手上。
    “在教令院,所有人都追求‘獨創性’,想要在學術上有所建樹,就必須找到前人從未涉足過的領域。”他苦著臉抱怨道,“可事到如今,哪裏還會有什麽一眼就能看到的學術空白等我去填補?我這種資質平平的學者,也隻能撿別人剩下的研究來做了。”
    一旁的哲伯萊勒聽到他這番話,冷冷地批評道:“你對赤王的認知,太過片麵和膚淺了。”
    提爾紮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激動地跳了起來,指著哲伯萊勒反駁了幾句,竟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哲伯萊勒搖了搖頭,決定留下來照顧這個不省心的學者和受傷的納赫蒂加爾。他讓婕德和旅行者、左鈺三人繼續深入探索,尋找出口。
    三人繼續前行,在遺跡的更深處,他們有了新的發現。一台小巧的、並未攻擊他們的元能構裝體,正靜靜地待在一個角落。婕德對這個小家夥很感興趣,為它取了個名字叫“奔奔”,還嚐試著和它交流。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左鈺拿著從提爾紮德身上掉出來的“赤沙石板”靠近時,“奔奔”突然有了反應,它身上的燈光開始閃爍,發出一陣陣輕微的嗡鳴聲。而左鈺手中的石板,那顆鑲嵌在中央的藍色寶石,也隨之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奔奔好像對這塊石板有反應?”派蒙好奇地說道。
    他們帶著這個發現回到提爾紮德身邊時,他已經蘇醒了過來。當他得知石板的異常反應,又看到那個奇怪的“奔奔”時,臉上露出了驚恐與不安的表情。他似乎覺得這塊石板是什麽不祥之物,會引來災禍。
    “這石板……你、你們能幫我保管嗎?”他將石板塞到熒的手中,語氣懇切,“是很重要,所以才要交給你來保管啊!我信不過他們父女,還是你們這些大英雄拿著,我才放心!”
    左鈺看著他那副急於甩掉燙手山芋的樣子,心中暗自好笑,但還是對熒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塊赤沙石板,將是開啟後續一係列冒險的關鍵鑰匙。
    在左鈺那看似隨意、實則精準無比的一按之下,塵封了不知多少世紀的石門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緩緩向上升起,露出一條深邃悠長的走廊,仿佛巨獸張開的咽喉,吞噬著外界最後一絲光亮。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剛剛還在機關前累得滿頭大汗的提爾紮德,他張大了嘴巴,指著氣定神閑的左鈺,結結巴巴地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隻是運氣好,恰好按對了地方而已。”左鈺輕描淡寫地收回手指,臉上掛著一貫溫和的微笑,仿佛隻是做了一件比喝水還要簡單的小事。這番話非但沒能平息眾人的驚訝,反而讓婕德和她的父親哲伯萊勒投來了更加深邃和探究的目光。他們常年在沙漠中與遺跡打交道,深知這些古代機關的複雜與致命,絕非“運氣”二字可以解釋。
    眾人懷揣著各異的心情,走進了這條幽暗的走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混雜著塵土與黴變的氣息,長廊兩側的壁畫在火把的映照下,描繪著一幕幕古老而陌生的祭祀場景,那些壁畫上的人影仿佛在幽暗中蠕動,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早已被遺忘的王朝的輝煌與落寞。
    沒走多遠,一陣沉重的金屬摩擦聲從前方傳來,幾台沉睡了千百年的古代機械——元能構裝體,被他們的闖入徹底激活。這些高達兩米的機械造物,眼中閃爍著不祥的危險紅光,它們邁著沉重的步伐,發出一陣陣“哢嚓、哢嚓”的聲響,從陰影中走出,將前方的道路徹底堵死。
    “救命啊——!旅行者!左鈺大人!你們可要保護好我啊!”提爾紮德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躲到了隊伍的最後麵,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婕德和熒則反應迅速,幾乎在同一時間擺出了戰鬥姿態。婕德手中的長柄武器閃爍著寒光,而熒的身上,那套紫紅色的救援者戰甲也瞬間覆蓋全身,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然而,不等她們施展拳腳,左鈺便已然先一步出手。他隻是平靜地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束耀眼的、仿佛能夠淨化世間一切汙穢的聖光驟然凝聚,隨即化作數道熾熱的射線,如同劃破黑暗的利劍,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精準無比地射向那些構裝體的核心部位。聖光過處,那些由堅固合金打造的機械造物,竟像是被投入熔爐的冰塊,連一絲有效的抵抗都未能做出。它們堅固的外殼在聖光的照耀下迅速扭曲、融化,核心能源發出一陣不穩定的哀鳴,隨即轟然爆裂,化作一地鐵水和四散的零件。
    這幹淨利落、甚至可以說是碾壓般的戰鬥方式,讓正欲衝上前去的婕德看得目瞪口呆。她停下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她原以為左鈺隻是個像提爾紮德那樣的、隻會躲在後麵念念有詞的“魔法師”,卻沒想到他的實力竟然恐怖到了如此地步。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戰鬥了,這更像是一場單方麵的、毫無懸念的淨化。
    清理完這波不長眼的敵人,隊伍得以短暫休整。驚魂甫定的提爾紮德從角落裏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開始唉聲歎氣起來,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大戰的是他自己。
    “唉,我當初就不該接這個鬼差事……”他癱坐在地上,滿臉的苦澀。
    “提爾紮德先生,你不是說你對赤王文明很感興趣嗎?”熒有些不解地問道。
    在熒耐心的詢問下,這位學者終於吐露了自己接下這個考古任務的苦衷。原來,這個關於赤王文明的研究項目,本是他一位在教令院身居高位的親戚的,因為那位親戚臨時有事,才像丟垃圾一樣轉到了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學者手上。
    “在教令院,所有人都追求‘獨創性’,想要在學術上有所建樹,就必須找到前人從未涉足過的全新領域。”他苦著臉,抓著自己那本就亂糟糟的頭發,向眾人抱怨道,“可你們看看現在,哪裏還會有什麽一眼就能看到的學術空白等我去填補?我這種資質平平、又沒什麽背景的學者,也隻能撿別人剩下的、早就被研究爛了的課題來做了。赤王?哼,學界對他的定論早就有了,不過又是一個自取滅亡的暴君罷了,能有什麽新發現?”
    一直沉默不語的哲伯萊勒聽到他這番充滿功利與偏見的言論,終於忍不住冷冷地開口批評道:“你對赤王的認知,太過片麵和膚淺了。真正的知識,不是躺在故紙堆裏的結論,而是需要用雙腳去丈量,用雙眼去發現的。”
    提爾紮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瞬間激動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哲伯萊勒的鼻子,漲紅了臉反駁道:“你一個雇傭兵懂什麽!我可是妙論派的學者!我讀過的書比你走過的路都多!”他情緒激動,竟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直接暈了過去。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哲伯萊勒搖了搖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決定留下來照顧這個不省心的學者和腿部受傷的商人納赫蒂加爾。“婕德,你和他們兩位繼續深入探索,尋找出口。注意安全。”他沉聲對女兒吩咐道。
    “放心吧,父親。”婕德點了點頭,隨即對熒和左鈺露出了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抱歉,讓你們見笑了。我們走吧。”
    三人繼續前行,在遺跡的更深處,他們有了新的發現。在一間布滿了精密儀器的密室角落,一台小巧玲瓏、並未像其他同類那樣主動攻擊他們的元能構裝體,正靜靜地待在那裏,身上的指示燈規律地閃爍著微光,像是在沉睡。
    “咦?這個小家夥怎麽不攻擊我們?”派蒙好奇地飛了過去,圍著它轉了幾圈。
    婕德對這個與眾不同的小東西很感興趣,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它的外殼,它也沒有任何反應。她覺得這個小家夥很可愛,便興致勃勃地為它取了個名字叫“奔奔”。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左鈺拿著從提爾紮德身上掉出來的那塊“赤沙石板”靠近時,“奔奔”突然有了劇烈的反應,它身上的燈光開始急速閃爍,發出一陣陣頻率越來越高的輕微嗡鳴聲。而左鈺手中的石板,那顆鑲嵌在中央的藍色寶石,也隨之亮起了柔和的、與之共鳴的光芒。
    “奔奔好像對這塊石板有反應?”派蒙驚訝地說道。
    “看來,這塊被提爾紮德嫌棄的石板,才是打開這座遺跡秘密的真正鑰匙。”左鈺看著手中的石板,意有所指地說道。
    他們帶著這個驚人的發現回到提爾紮德身邊時,他已經悠悠轉醒。當他得知石板的異常反應,又看到那個被婕德帶過來的、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奔奔”時,臉上立刻露出了驚恐與不安的表情。他似乎覺得這塊石板是什麽不祥之物,會引來天大的災禍。
    “這……這石板……你們……你們能幫我保管嗎?”他像是甩掉一個燙手的山芋般,不由分說地將石板塞到了熒的手中,語氣無比懇切,“是很重要,所以才要交給你來保管啊!我可信不過他們那對來路不明的父女,還是你們這些拯救了須彌的大英雄拿著,我才最放心!”
    左鈺看著他那副急於撇清關係的滑稽模樣,心中暗自好笑,但還是對熒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塊赤沙石板,正是開啟後續“黃金夢鄉”一係列龐大冒險的關鍵鑰匙,現在物歸原主,也省去了他不少功夫。
    拿到了關鍵道具,隊伍繼續深入探索。這一次,有了赤沙石板的權限,遺跡中的許多機關都自動為他們敞開了大門。他們穿過一條布滿了奇異植物的地下長廊,擊敗了幾波聞訊而來的構裝體守衛,最終在一扇巨大的石門後,聽到了另一側傳來的動靜。
    “聽!好像有馱獸的聲音!”派蒙耳朵一動,驚喜地說道。
    左鈺上前,將赤沙石板貼在石門上,石門應聲而開。門後,博尼法茲的合夥人納赫蒂加爾正一臉狼狽地安撫著他心愛的馱獸塞琉斯,看到眾人,他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哎呀!不管了,結果是好的就行。”在得知眾人是來救援的時,這位蒙德商人隻是愣了一下,便立刻恢複了那份隨性的樂觀,“我現在不是順利和大家匯合了嗎,這樣就夠了。”
    熒看著他這副模樣,也不禁莞爾:“不愧是自由的蒙德人,心態就是好。”
    匯合了所有人之後,尋找出口的道路變得順暢了許多。他們循著一絲從岩壁縫隙中吹來的微風,一路向上,最終在一處被亂石掩埋的洞口前,看到了透進來的、久違的天光。
    “太好啦!終於可以出去了!”派蒙第一個歡呼著衝了出去,“雖然外麵肯定還是黃沙漫天,熱得要命。”
    熒緊隨其後,站在洞口,感受著陽光灑在身上的溫度,深吸了一口氣:“好歹能看到天空了。”
    當眾人灰頭土臉地從遺跡中走出,返回阿如村時,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博尼法茲立刻迎了上來。當他看到自己的合夥人納赫蒂加爾和心愛的馱獸塞琉斯都平安歸來時,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這下我的塞琉斯也有救了!”他緊緊地握著熒和左鈺的手,不住地道謝。
    委托順利完成,幾人總算是從那幽深的地底回到了阿如村。提爾紮德雖然依舊對自己被多收了三成物資費用的事情耿耿於懷,但鑒於旅行者一行人救了他的命,並且因為他們,赤沙石板才展現出了與“奔奔”的奇妙關聯,這讓他看到了一個全新的、足以讓他揚眉吐氣的學術研究方向。他的態度終於有所緩和,雖然依舊肉痛,但還是爽快地支付了約定好的委托報酬。
    “哼,雖然關於赤王,學界早有定論了,不過又是一個自取滅亡的暴君罷了……”他嘴上依舊不饒人,但眼神卻死死地盯著被婕德抱在懷裏的“奔奔”,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不過……奔奔的出現,還有這塊石板的反應,證明了那些故紙堆裏的結論全都是一派胡言!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一個足以顛覆整個須彌曆史學的偉大發現!我……我們必須繼續下去!”
    他猛地轉向眾人,臉上帶著一種學術狂熱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表情:“你們!所有人!重新受雇了!我要立刻組織下一階段的考察,深入沙漠腹地!報酬……報酬翻倍!”
    “這兒嘛,雖然氣候和生活習慣都和蒙德挺不一樣的,不過來都來了,也就隨遇而安咯。”遠處傳來博尼法茲與合夥人商議的聲音,顯然,“報酬翻倍”這四個字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聽憑風引的蒙德人,和嚴謹求知的須彌學者,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啊。”派蒙感慨道。
    “但最終,他們還是在對摩拉的共同追求下,找到了合作的理由。”左鈺微笑著總結道。他看向身邊正好奇地打量著奔奔的婕德,開口問道:“你父親……似乎對沙漠的了解,遠不止一個普通的傭兵那麽簡單。”
    婕德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又恢複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誰知道呢,他總是不願意多說自己的過去。不過,他說過,知識不僅存在於那些發黴的文獻裏,更藏在每一粒沙子,每一塊石頭之下,需要自己去親身體驗和挖掘。我以前不懂,但現在,看到提爾紮德先生因為奔奔而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她看著左鈺,那雙被黑布蒙上的眼睛裏充滿了真誠的感激與好奇:“說起來,左鈺先生,你懂得也太多了吧?不僅能輕易打開那些機關,連那些古代機械都好像很怕你一樣。接下來的路肯定更危險,不過有你在,我感覺安心多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麵對少女的疑問,左鈺隻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知道,隨著黃金夢鄉的展開,他與這對父女的交集,才剛剛開始。而那塊赤沙石板背後隱藏的、關於赤王、花神與大慈樹王三神共治時代的秘密,也即將在這片被神跡與黃沙交織的土地上,緩緩揭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