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初遇萊歐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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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楓丹廷的午後,陽光被精心修剪的梧桐樹葉篩成細碎的金屑,懶洋洋地灑在「咖啡廳·露澤」的露天座位上。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醇香與各式甜點馥鬱的芬芳,與街上行人輕快的腳步聲、遠處悠揚的手風琴聲交織成一曲獨屬於這座都市的、悠閑而又浪漫的樂章。
    “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派蒙的小手指在菜單上飛快地劃過,像是在檢閱自己的三軍儀仗隊,每一道甜品的名字都念得鏗鏘有力,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她最後抬起頭,用一種近乎莊嚴的語氣對侍者說道:“楓達不要!謝謝!”
    熒單手托著下巴,看著桌子上迅速被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糕點、布丁和冰淇淋堆滿,不由得無奈地歎了口氣。那維萊特送的那個蛋糕,在來這裏的路上就已經被這個小家夥消滅得一幹二淨,連包裝盒上的奶油都被舔得幹幹淨淨。
    “你真的點了好多啊,”熒看著派蒙那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是剛吃過那維萊特送的蛋糕?”
    “那維萊特送的蛋糕確實是很好吃啦,”派蒙叉起一勺慕斯,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但隨即又垮下小臉,聲音裏充滿了悲壯,“可是一想到後麵的日子要坐牢,我胃裏一下就空蕩蕩的,好像什麽都沒有了!這叫化悲憤為食欲,是補充能量的重要方式!”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小的身子飄在半空中,顯得有些無精打采。“說起來我們自從來到楓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觸犯了什麽奇奇怪怪的法律,比如在噴泉裏洗腳或者給鴿子喂了錯誤牌子的麵包之類的…”她掰著手指,一臉的後怕,“結果到頭來,我們居然還要主動到梅洛彼得堡去,唉,可能這就是命運吧。熒,你說這是不是就是那種,越是害怕什麽,就越是會來什麽?”
    熒拿起自己的那杯紅茶,輕輕吹了吹熱氣,沒有回答。她知道,這並非命運的捉弄,而是一種必然的選擇。為了達達利亞,為了弄清那荒誕判決背後的真相,也為了那維萊特所委托的、關乎楓丹未來的重任,這一趟,非去不可。
    “唉,”派蒙又歎了一口氣,那聲音裏的憂愁幾乎要凝成實質,“到時候在那邊,我們可要抓緊時間調查,我可不想在那個黑漆漆的海底待太久…聽說那裏的床鋪又硬又冷,食物也隻有難吃的肉湯和幹麵包…”
    “哦?我聽到了什麽,是新聞的味道?”一個清脆而又充滿活力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屬於記者的敏銳。
    “味道是用嚐的,不是聽的!你怎麽突然出現啦,夏洛蒂?”派蒙被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裏的勺子掉下去。她回頭一看,隻見那位總是背著留影機的《蒸汽鳥報》王牌記者,正一臉興奮地站在她們桌邊,那雙大眼睛裏閃爍著發現獨家新聞時的、獵人般的光芒。
    夏洛蒂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抱怨道:“別提了,我約了一起案件的目擊者來這裏吃飯,本想從他嘴裏挖點驚天動地的大料出來,結果居然放了我鴿子!白白浪費了我一下午的時間!”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隨即又將目光鎖定在了熒和派蒙身上,臉上露出了職業性的、燦爛的笑容,“唉,冷靜冷靜,身為記者這也是常有的事。隻要再從熒這裏弄點新聞出來,今天的餐費說不定就有著落了…”
    “我們可還聽著呐,夏洛蒂!”派蒙叉著腰,氣鼓鼓地抗議道。
    “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職業習慣,職業習慣!”夏洛蒂幹笑了兩聲,連忙擺手,隨即話鋒一轉,那雙眼睛裏的好奇幾乎要溢出來,“我剛才好像聽你們提到梅洛彼得堡了?你們該不會…真的犯了什麽事吧?”
    “哪兒有的事!我們這次隻是為了去…”派蒙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卻被熒一聲恰到好處的輕咳打斷了。
    “咳咳!”
    熒不動聲色地拿起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隨即像是被花粉嗆到了一樣,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阿嚏!”
    派蒙猛地一個激靈,瞬間反應過來。糟了,差點忘記那維萊特千叮嚀萬囑咐,說這次的行動一定要保密!她看著夏洛蒂那充滿求知欲的臉,大腦飛速運轉,支支吾吾地說道:“啊…啊…我們是去…去…”
    “我們隻是為了去贖罪。”熒放下了餐巾,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混合著懊悔與無奈的表情,語氣平靜地說道,“因為之前…當街劇透了推理小說的結局。”
    “啊?”夏洛蒂愣住了,她的大腦顯然無法立刻處理這個聽起來過於離譜的罪名,“因為這個被抓?”
    她皺著眉頭,仔細思索了片刻,隨即又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唔…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單論令人厭惡的程度的話,當眾劇透這種行為,至少跟行竊、欺詐之類的罪行在同一個檔次吧。尤其是在我們楓丹,破壞了他人的閱讀體驗,簡直就是對藝術與生活情趣的公然挑釁!”
    派蒙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本正經分析的夏洛蒂,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熒,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她小聲地拉了拉熒的衣角,聲音裏充滿了震驚與後怕:“啊?原來我做過這麽嚴重的事?”
    熒轉過頭,看著她那副樣子,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你看,我就說吧。你當時還不怎麽當一回事。”
    “對不起,我錯了!”派蒙立刻雙手合十,對著空氣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懺悔。
    “這麽看的話,也的確算不上什麽大新聞了,隻是普通的治安案件而已,有點失望…”夏洛蒂撇了撇嘴,但隨即,她那屬於記者的雷達又一次啟動了,“欸,對了,好像還有戲…你們不是要去梅洛彼得堡嗎?能不能順便幫我取取材?”
    “這個可能…不一定有時間…”派蒙有些猶豫,她們這次去可是有正經任務的。
    “沒那麽複雜啦,”夏洛蒂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像是在分享什麽秘密情報,“就隻是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多和梅洛彼得堡的管理人接觸接觸?”
    她見兩人似乎提起了興趣,便繼續說道:“他在楓丹被授予了「公爵」的榮譽市民稱號。很響亮對吧?要知道,能獲得這個稱號的,都是為楓丹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公民,數量極少,每一個都是傳奇人物。再加上梅洛彼得堡一直以來都不歸審判庭直接管轄,它就像一個獨立於楓丹之外的、神秘的國度。所以人們——甚至包括我這樣的記者——對他也是知之甚少。”
    夏洛蒂的眼睛裏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屬於新聞工作者的激情與渴望。“如果能出一篇關於他的專題報道的話,詳細介紹一下這位神秘公爵的生平,還有梅洛彼得堡內部的真實景象…那估計可以讓《蒸汽鳥報》的銷量翻上一番!這絕對是大火的題材!”
    “話是這麽說,可還是要看情況…”派蒙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當然也不能白白麻煩你們,”夏洛蒂看出了她的動搖,立刻拋出了自己的籌碼,她豪氣地一揮手,“這頓飯,就由我來請客吧!”
    “好!一言為定!絕對幫你搞定!”一聽到“請客”兩個字,派蒙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她拍著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仿佛剛才那個猶豫不決的不是她一樣。
    “嘿嘿,成交成交。”夏洛蒂露出了計謀得逞的笑容,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菜應該也快上了吧…欸!等等,你們點了這麽多嗎!?”
    她看著侍者推著餐車,將一道道精致的甜點如同流水般端上桌,那張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臉,瞬間變得和派蒙剛才一樣慘白。
    全力飽餐一頓之後,熒和派蒙心滿意足地靠在椅子上,感覺連靈魂都得到了升華。夏洛蒂則一臉生無可戀地付了賬,看著自己那瞬間癟下去的錢包,感覺自己未來一個月的午餐都隻能啃幹麵包了。
    告別了欲哭無淚的夏洛蒂,兩人準備動身前往伊黎耶島。
    當她們抵達那維萊特指定的集合地點時,這位楓丹的最高審判官早已等候在那裏。他獨自一人站在懸崖邊,海風吹動他銀白色的長發和深藍色的衣擺,那高大而又孤寂的背影,仿佛與這片廣闊的天地融為了一體。
    “那維萊特,我們準備好了,入口就在這裏麽?”派蒙飛到他身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這裏除了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升降平台,似乎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你們果然如約來了。”那維萊特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紫羅蘭色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她們,“沒錯,這裏就是從伊黎耶島進入梅洛彼得堡的唯一入口。”
    他抬起手,示意她們後退。隨著一聲低沉的機括聲,那個原本與地麵嚴絲合縫的平台緩緩開啟,露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垂直向下的漆黑通道。一股冰冷潮濕的氣流從通道中湧出,帶著深海獨有的鹹腥與壓抑。
    “當心,稍微往後站一站。”
    “嗚哇…原來是從這裏下去,梅洛彼得堡是在海裏麵嗎?”派蒙被那深邃的黑暗嚇得躲到了熒的身後,隻探出一個小腦袋。
    “依靠水與人們對深海的恐懼,梅洛彼得堡天然就適合被用於收容及看守罪犯。”那維萊特的聲音在空曠的懸崖上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屬於法則本身的冷酷與客觀,“不過放心,那裏麵並不是你們想象中那種非常可怕的地方。請你們下去以後,用自己的眼睛確認吧。”
    “但、但願如此…”派蒙小聲地嘀咕道,“可一想到自己是在海底,被幾千米深的海水包圍著,還是會覺得有些膽戰心驚吧?”
    “噢對了,還有一件事。”那維萊特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看著兩人,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曾說過,我與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萊歐斯利先生有些私交…他相當精明。”
    “我們也聽說了,就是那位「公爵」,對吧?”派蒙立刻說道,她還記著夏洛蒂的囑托。
    “是的,他是這座水下堡壘的最高管理者。”那維萊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混雜著欣賞與警惕的複雜神色,“就算你們是受我委托前往調查,最好也避免與他和他手下的人發生直接摩擦。萊歐斯利不常離開梅洛彼得堡,但這不代表他不清楚堡內外事務的細節。對於很多事情,他是‘默許’而非‘不知情’,這一點還請你們務必注意。”
    熒的眼神一凝,她將這個名字牢牢記在了心裏。“「公爵」萊歐斯利…我會注意的。”
    “那麽,私人聊天時間差不多就到此為止。”那維萊特微微頷首,恢複了最高審判官應有的威嚴,“這次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放心吧,不會白跑一趟的!”派蒙拍了拍胸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
    “嗯,”那維萊特點了點頭,隨即向著不遠處一位一直靜立等候的、身著警衛製服的美露莘喊道,“瑪德琳。”
    “我來了,那維萊特大人。”那位名叫瑪德琳的美露莘立刻小跑過來,她看了一眼熒和派蒙,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新的犯人就是這兩位對吧?請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們逃掉的。”
    “才不會逃跑呢!”派蒙不滿地抗議道。
    “二位請跟我來吧,”瑪德琳沒有理會她的抗議,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會引導你們辦理進入梅洛彼得堡的手續。”
    熒和派蒙對視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毅然踏上了那個通往深海的升降平台。隨著平台緩緩下降,頭頂的光明被迅速吞噬,四周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隻有平台邊緣的魔法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耳邊傳來鎖鏈摩擦的沉重聲響,以及越來越清晰的、來自深海的巨大水壓所帶來的沉悶轟鳴。
    不知過了多久,下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那光亮迅速擴大,最終化作一片燈火通明的、龐大的地下空間。一座完全由鋼鐵與岩石構築的堡壘,靜靜地懸浮在幽深的海底,無數管道與廊道如同巨獸的血管般縱橫交錯,構築成一個獨立而又完整的、令人歎為觀止的地下世界。
    平台最終停在了一個寬闊的入口處。一個看起來無精打采的美露莘正趴在登記台後,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哈欠…是瑪德琳啊,今天怎麽讓你下來跑一趟了?”她抬起眼皮,有氣無力地問道。
    “那維萊特大人點名讓我護送這兩位犯人的,可能交給別人他不放心吧。”瑪德琳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
    “唉…唉…真好呀,”那位名叫瑪蕾蒂的美露莘長長地歎了口氣,語氣裏充滿了羨慕,“能得到那維萊特大人這樣的大人物青睞,而我卻隻能在這裏,日複一日地麵對一個個新的囚犯,看著他們那些愁眉苦臉的樣子。”
    “嗯…你可以試試微笑服務,”瑪德琳一本正經地建議道,“或許可以提高你業務上的口碑。”
    “得了得了,”瑪蕾蒂沒好氣地擺了擺手,“每一個剛來到這裏找我登記的犯人,都是一副死了親人一樣的表情,我哪裏還笑得出來啊…而且就算我對他們笑,他們眼裏估計也隻會覺得我是個心理扭曲的虐待狂之類的吧?”
    “的確很有道理。”派蒙在一旁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好吧,那交接工作就算完成了。”瑪德琳將一份文件遞給瑪蕾蒂,“你們兩位先在這邊登記,後續的各種流程,瑪蕾蒂會指導你們。”
    “唉,交給我吧,”瑪蕾蒂接過文件,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你快回到那個陽光普照的世界去吧。”
    瑪德琳轉身離去,登記台前隻剩下了熒、派蒙和這位看起來隨時都會睡著的瑪蕾蒂。
    “讓我看看,”瑪蕾蒂翻開文件,念出了她們的名字,“熒和派蒙,對吧?”
    “到。”熒言簡意賅地回答。
    “是我沒錯。”派蒙也跟著應了一聲。
    “我先和你們確認一下罪名和刑期。”瑪蕾蒂的聲音依舊懶洋洋的,但當她看到文件上記錄的罪名時,那雙總是睡眼惺忪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睜大了。她逐字逐句地念了出來,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未經神明允許,吃掉了至冬使節精心為神明大人準備的蛋糕,致使楓丹政治核心陷入短時間靜默」,刑期四十五天…?”
    “啊?”派蒙的嘴巴張成了“o”形,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維萊特送我們的那塊蛋糕難道就是…”
    瑪蕾蒂抬起頭,用一種看待史前生物般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們兩人,那眼神裏充滿了敬畏與欽佩。“單就這個罪名來看…你們應該是能幹大事的人。”
    她嘖嘖稱奇,仿佛在欣賞什麽稀世珍寶。“考慮到芙寧娜大人一直以來對甜點那近乎狂熱的喜愛程度,你們這種行為,和刺殺水神有什麽區別…真是勇氣可嘉,令人敬佩。”
    “謝謝誇獎。”熒麵不改色地回答。
    “你很有眼光嘛。”她又補充了一句。
    “謝謝你們讓我長見識,但進入梅洛彼得堡的手續還是要好好完成的。”瑪蕾蒂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從這樁驚天大案中汲取到了一絲工作的動力。她指了指旁邊一塊刻著身高標尺的金屬板,“請站到那塊板子前麵,我會用留影機給你們拍攝畫片,作為你們的身份檔案。”
    “唔…好吧,”派蒙有些不情願地飄了過去,還不忘叮囑道,“拍得好看一點哦。”
    在瑪蕾蒂的協助下,兩人很快完成了所有的手續。畫片被迅速衝洗出來,別在了她們的檔案上。
    “好了,感謝二位的配合。”瑪蕾蒂將檔案收好,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後續會有專人引導你們,好好珍惜這次重生的機會。”
    “「重生」…是不是稍微有些誇張了,”派蒙不解地問道,“我們隻在這裏待四十五天呀…”
    “就是你們兩個對吧,跟我來吧。”一個粗聲粗氣的男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一位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的警衛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們身後。
    “欸,好的,”派蒙試圖友好地打個招呼,“我叫派蒙,這個人是熒…”
    “不必了,”那位名叫迪肯的警衛冷冷地打斷了她,“我記不住你們的名字,走吧。”
    說完,他便徑直轉身,向著通往堡壘深處的通道走去,沒有絲毫等待的意思。熒和派蒙對視了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將那個依舊在打哈欠的瑪蕾蒂和她那套關於“重生”的理論,一同留在了身後。
    跟隨那位名叫迪肯的警衛,熒和派蒙正式踏入了通往梅洛彼得堡深處的廊道。這裏的空氣與入口處截然不同,不再僅僅是深海的鹹腥,更混雜著一股濃重的、屬於金屬與機油的味道,冰冷而又刺鼻。四周的牆壁並非天然岩石,而是由巨大的、鉚釘密布的鋼鐵板塊拚接而成,冰冷的觸感仿佛能直接吸走人體的溫度。頭頂上,粗大的管道如巨蟒般縱橫交錯,時不時發出一陣沉悶的、如同心跳般的低鳴,伴隨著管道接口處泄出的絲絲白汽,讓這片本就壓抑的空間更添了幾分令人不安的生機。
    “那個…請問你是這裏的看守嗎?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派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飛在迪肯身側,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覺得,在這種陌生而又危險的環境裏,和引路人搞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然而,走在前麵的迪肯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堵沉默的牆,腳步聲在空曠的廊道裏回響,規律而又冷漠。他仿佛沒有聽到派蒙的問話,繼續以不變的節奏向前走著。
    “……”
    空氣再次陷入尷尬的寂靜,隻有那沉悶的機械轟鳴聲在耳邊回蕩。派蒙有些泄氣地飄回熒的身邊,小聲地嘀咕道:“呃…我是不是已經問了什麽不該問的話了?這個人好冷淡啊,比那維萊特還要不近人情。”
    熒的目光始終平靜地觀察著四周,她留意著牆壁上每一道劃痕,每一個警示標記,以及偶爾從岔路口一閃而過的、同樣身著囚服的身影。聽到派蒙的抱怨,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抬起眼,看向迪肯那寬闊的背影,聲音清冷地開口:“你不像是看守吧。”
    她的語氣並非疑問,而是一種陳述。看守身上會有一種屬於執法者的、訓練有素的氣質,而眼前這個男人,雖然身材高大,但他的步伐、他的姿態,都透著一種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憊與麻木。他更像是一個…在這裏生活了很久的居民。
    熒接著問道:“為什麽是你來迎接我們?”
    這一次,迪肯的腳步終於頓住了。他緩緩地轉過半個身子,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混雜著厭煩與無奈的複雜表情。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帶走了他身體裏僅存的一點活力。
    “唉…所以我才討厭新人,總是有問不完的蠢問題。”他的聲音沙啞而又低沉,帶著一絲不耐煩,“要不是為了「特許券」,我才不會攬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特許券」?”派蒙立刻被這個新名詞吸引了,好奇地重複了一遍。
    或許是熒剛才那句話觸動了他,又或許是這兩個新來的犯人看起來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麻煩,迪肯竟然難得地表現出了一絲交談的意願。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雙手抱在胸前,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們。
    “好吧,看在你們不是那種一進來就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惹人煩的新犯人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陪你們聊聊。不過聽好了,就這一次,下一次再想從我嘴裏問出什麽,就要收「特許券」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在提到那個詞時,竟然閃過了一絲微弱的光芒,如同深海中偶然反光的魚鱗。“在這個地方,在梅洛彼得堡,你們在外麵用的那種亮閃閃的、叫摩拉的東西,就是一堆毫無價值的廢鐵。在這裏,唯一流通的,唯一能讓你活下去,並且活得像個人的東西,就是特許券。”
    “它幾乎可以換來梅洛彼得堡的一切…”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些,帶上了一種近乎虔誠的蠱惑力,“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一本來自外界的新小說,一頓不像豬食的晚餐,甚至是一張柔軟的、不會讓你腰酸背痛的床鋪。隻要你有足夠的特許券,你就能滿足你的一切欲望,獲得你想要的權力,甚至…改變你那該死的命運。”
    “所以特許券,就是隻能在這裏用的貨幣?”派蒙總結道,她的小腦袋裏已經開始盤算這種貨幣的購買力了。
    “並不隻是這麽簡單。”迪肯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派蒙的天真,還是在嘲笑外麵的世界,“就像那個叫瑪蕾蒂的懶家夥說的,所有來到這裏的人,都會獲得「重生」。”
    他站直了身體,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虛劃了一下,仿佛在分割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不管你們在外麵是什麽身份,是腰纏萬貫的富商,還是權傾一方的貴族,又或者是臭名昭著的大盜。隻要踏進這裏,你們就什麽都不是。你們曾經擁有的一切財富、勢力、名聲,都會被這幾千米深的海水徹底衝刷幹淨。在這裏,你隻能拋開一切,從零開始,像個最卑微的苦工一樣,去賺取你的第一張特許券。”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那份深藏的麻木似乎被點燃了。“所有人都站在了同一個起跑線上,給你那糟糕透頂、一塌糊塗的人生一次重來的機會…你懂嗎?這才是特許券真正的用意!它象征的,是外麵那個世界永遠不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公平!真正的「正義」!”
    他揮舞著手臂,仿佛在宣揚著某種至高無上的真理。“也正因如此,許多犯人即使刑期已滿,也並不想回到外麵的世界了。因為在這裏,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去換取回報,而不是被那些生來就高人一等的家夥踩在腳下。他們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找到了…尊嚴。”
    聽著迪肯這番近乎狂熱的演說,派蒙不由得目瞪口呆。“梅洛彼得堡原來是這樣的,我之前還一直以為是和監獄差不多的地方…聽起來,好像…好像還不錯?”
    “別把這裏想的太美好,也別想的太糟糕。”迪肯眼中的那點狂熱迅速褪去,又恢複了那種慣常的麻木與疲憊,仿佛剛才的激情隻是瞬間的幻覺。他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去,“好好看看這裏的景色吧,一會兒你們就看不到了。”
    熒的目光掃過他蕭索的背影,心中卻在思索。一個完全封閉的、以“絕對公平”為理念的地下社會,這確實是一個有趣的實驗。但她去過太多的世界,見過太多的文明,深知任何號稱“絕對”的理念,其背後往往都隱藏著更深層的、不為人知的規則與代價。
    “與太陽告別太久之後,”迪肯的聲音幽幽地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自嘲,“就連這令人恐懼的深海都會變得親切起來,你甚至會覺得,那冰冷的海水擁抱著你的感覺,比外麵那些虛偽的陽光要真實得多。你不會再覺得有什麽壓抑的感覺了。”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也證實了熒之前的猜測:“哦,忘了說,我其實跟你們一樣,都是犯人。迎接新犯人,隻是我為了賺些特許券而接的零工而已。”
    原來如此,熒心想,難怪他對“特許券”的理解如此深刻。
    她們跟著迪肯穿過幾條岔路,周圍的環境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她們看到了更多的犯人,有的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有的則行色匆匆,像是在趕著去做什麽工作。這裏確實不像傳統的監獄那樣死氣沉沉,反而更像一個秩序井然的、巨大的地下工廠。
    熒的腦海中浮現出夏洛蒂那充滿期待的臉龐,她決定趁著迪肯話匣子還沒完全關上,試探一下。“你見過「公爵」嗎?”
    幾乎在問題出口的瞬間,迪肯的腳步再次停下了。這一次,他沒有轉身,隻是整個後背都僵硬了起來。
    熒沒有停頓,緊接著問出了第二個,也是更關鍵的問題:“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從至冬來的、代號叫「公子」的執行官?”
    “……”
    這一次,回應她們的是長久的、令人不安的沉默。廊道裏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隻有遠處管道的轟鳴聲依舊在不知疲倦地響著。
    “怎麽又不說話了?”派蒙小心翼翼地飛到他身邊,不解地問道。
    迪肯緩緩地轉過頭,那張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任何情緒,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如同商店招牌般的漠然。“免費的到此結束了。再往下,就是付費內容。”
    派蒙被他這副樣子氣得差點跳起來,她叉著腰,在空中跺著腳:“你的腦子裏難道真的就隻有錢…哦不,特許券嗎!?”
    迪肯沒有理會她的抗議,隻是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一個更加巨大的升降平台。“差不多到了,從這裏下去。你,來試著操作吧。”他的目光落在熒的身上。
    熒走到平台的操作杆前,毫不費力地將其拉下。隨著一陣更加沉重劇烈的機括聲,平台開始緩緩下降,將她們帶向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原來還要往更深處去啊,這已經是在多深的海底了啊?”派蒙緊緊地跟在熒的身邊,聲音裏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從這個角度往下看,隻能看到無盡的深淵,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
    “仿佛是你過往人生的寫照,不是麽?不斷地墜落。”迪肯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種惡意的調侃。
    “呃…倒也沒有那麽糟糕啦。”派蒙小聲地反駁道,但心裏卻更加發毛了。
    平台下降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在又一個燈火通明的樓層停了下來。當她們走出平台,走到一個拐角處時,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這裏像是一個巨大的中央樞紐,無數條通道匯集於此,人來人往,比上一層要喧鬧得多。
    “到這裏才算正式進入梅洛彼得堡嗎?”派蒙好奇地張望著。她看到了一些和她們一樣,似乎也是剛剛才到這裏的犯人,一個個都垂頭喪氣,愁眉苦臉,仿佛天塌下來了一般。再看看自己和熒,似乎確實…表現得太輕鬆了。
    “我們是不是表現得太從容了?”派蒙有些擔心地小聲問熒,“這樣會不會很顯眼?”
    熒的目光掃過那些失魂落魄的新人,又看了看派蒙那緊張兮兮的小臉,淡淡地說道:“格格不入的應該隻有你。”
    “唔…想一想我們現在已經在別人的地盤了,一定要想辦法演好犯人才行…”派蒙立刻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努力地垮下小臉,皺起眉頭,試圖模仿那些人的表情,但怎麽看都顯得有些滑稽。她越想越害怕,聲音裏都帶上了一絲哭腔,“如果我們的身份暴露了的話,是不是就連那維萊特都救不了我們了?”
    熒看著她那副樣子,心中有些好笑,但還是配合著她,用一種凝重的語氣說道:“被發現的話…說不定就真的成為犯人了吧?”
    “你、你不要嚇我,我可沒做好這種心理準備!”派蒙被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迪肯卻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遲疑和緊張,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冷漠和麻木。“那個…我不太了解你們,也不知道你們犯了什麽罪,但是…你們該不是惹了什麽不該惹的人吧?”
    “啊…不該惹的人?應…應該沒有吧?”派蒙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回你怎麽主動找我們說話啦?不用付特許券了嗎?”
    “現在不是在乎這個的時候了!”迪肯的語氣異常急促,他甚至不敢再看她們,隻是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條通道,飛快地說道,“那邊…你們自己過去吧。先說好,我的職責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哦…祝你們好運!”
    說完,他便像見了鬼一樣,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眨眼間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仿佛多待一秒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到底什麽意思呀…”派蒙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滿頭霧水。她順著迪肯剛才指的方向望去,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前方那條原本寬闊的通道兩側,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警衛機關。那些冰冷的鋼鐵造物排成整齊的兩列,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核心如同無數雙冷酷的眼睛,無聲地注視著她們。森嚴的氣氛瞬間籠罩了整個區域,周圍原本喧鬧的人群也紛紛避讓開來,投來或好奇、或畏懼、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欸,等等,”派蒙的聲音都變調了,“一般來說,這裏會有這麽多警衛機關的嗎?”
    “顯然不會吧…”熒的聲音裏也帶上了一絲凝重,她已經不動聲色地將手按在了劍柄上。這陣仗,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歡迎儀式。
    “難道說已經…”派蒙的小臉瞬間變得慘白,“我們…我們這就已經暴露了嗎?”
    “做好戰鬥準備吧。”熒低聲說道,金色的眼眸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到來的突襲。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沉穩而又帶著一絲慵懶磁性的男聲,悠悠地從那列隊整齊的警衛機關後方響起,輕易地穿透了緊張的空氣。
    “7459號、7560號犯人,歡迎。”
    那個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察覺到了她們的緊張,又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別那麽緊張,這些警衛機關不是來做你的對手的。恰恰相反,它們此刻正肩負著「儀仗隊」的職責。”
    隨著話音,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警衛機關的隊列中緩步走出。他身著剪裁合體的黑色正裝,內襯一件暗紅色的馬甲,脖子上鬆鬆地係著領巾,銀灰色的短發下,一雙冰藍色的眼眸帶著玩味的笑意,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們。他的步伐從容不迫,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強大自信,仿佛整個梅洛彼得堡都是他隨心所欲的棋盤。
    “我聽說你們是那維萊特先生的朋友,才特意讓這些不解風情的家夥來這裏列隊等候,以示敬意。”
    “你知道我們和那維萊特的關係?”派蒙驚訝地問道,心中的警惕卻絲毫沒有放鬆。
    “海底或許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信息閉塞,旅行者。”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不過很可惜,我知道的也僅止於此。畢竟,最高審判官的私人交際圈,可不是我能隨意窺探的領域。”
    他攤了攤手,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掃過熒和派蒙,最終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說道:“而且你看,就算是那位大人物的朋友,犯了事也得到這裏來。這難道不是很公平嗎?”
    熒的目光與他對上,從這個男人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種與迪盧克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內斂和危險的氣息。他就像一頭潛伏在深海中的巨獸,看似慵懶,卻隨時可能露出致命的獠牙。“看來你就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叫喊。隻見剛才那個逃跑的迪肯,不知為何又被兩名警衛押了回來,他看到那個男人,嚇得腿都軟了,結結巴巴地喊道:“公、公爵大人!今天…今天天氣真不錯!向您問好!”
    “你也好,先生。”被稱作公爵的男人,萊歐斯利,微笑著向他頷首,語氣溫和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借你吉言,我也很願意想象海洋外的好天氣。說真的,梅洛彼得堡要是能造在岸上就更好了,也方便大家一起曬曬太陽,閑聊幾句。”
    “啊…萬分抱歉,我隻是見到您太緊張了,有點…語無倫次…”迪肯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原來這位就是公爵…比想象中的樣子年輕好多!”派蒙小聲地在熒耳邊嘀咕道,她怎麽也無法把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和夏洛蒂口中那個神秘莫測的傳奇人物聯係在一起。
    萊歐斯利仿佛沒有聽到派蒙的嘀咕,他的目光轉向熒和派蒙,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容:“熒和派蒙,是吧?迪肯先生負責接待你們,這個過程…還令人滿意嗎?”
    熒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邊麵如死灰的迪肯,心中瞬間了然。這是一個考驗,也是一個陷阱。她的回答,將直接決定迪肯這個小人物的命運。
    她想了想,最終選擇了實話實說,但語氣卻很平淡:“一般般吧,態度不怎麽樣。”
    萊歐斯利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輕輕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他轉過頭,看向迪肯,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惋惜,語氣卻依舊輕鬆,“那我隻好遺憾地宣布,就在剛才,迪肯先生,與他犯人生涯中最好的高升機會,擦肩而過了。”
    “我…唉…”迪肯的身體晃了晃,最後一絲血色也從他臉上褪去。他頹然地低下頭,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悔恨,“我確實…隻想著特許券的事了…讓您失望了,公爵大人。我原本…我原本想做更高級別的工作,想讓您看到我的價值…”
    他抬起頭,用一種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熒和派蒙,喃喃自語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你們二位居然是能和公爵大人說得上話的大人物…唉,我總是因小失大,鼠目寸光…”
    “日子還長,迪肯先生,你依然有很多機會。”萊歐斯利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他揮了揮手,示意警衛將他帶走。
    他看著迪肯失魂落魄地被帶離,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熒和派蒙,仿佛剛才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引見部分就到這裏吧,已經花了足夠多的時間了。”
    他向兩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姿態優雅得像是在邀請她們參加一場盛大的舞會。“你們二位,請跟我來。為表歡迎,我會親自帶你們先在梅洛彼得堡各處走走,以便你們更好地融入這裏的生活。”
    “他是要親自帶我們參觀嗎?”派蒙小聲地對熒說道,她被萊歐斯利這一連串的操作搞得暈頭轉向,“總覺得搞不清楚這個人腦子裏在想什麽…他到底是敵是友啊?”
    “先順勢而為吧。”熒低聲回應,她知道,在對方的地盤上,麵對這樣一位深不可測的掌權者,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導致任務失敗。現在,她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跟著他走下去,看看這位公爵大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但願他是真的不知道那麽多。”她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
    “難怪夏洛蒂對他那麽感興趣,確實是個有點神秘的家夥,”派蒙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們快跟上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