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準備接出卡特皮拉和莉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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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那由純水構成的輪廓變得有些模糊,仿佛隨時會散開。她漂浮在半空中,不敢去看熒和派蒙的臉。
    “安…”派蒙小聲地叫了她一下,飛到她的身邊,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對不起,熒騎士、派蒙…”安的聲音很輕,帶著水滴破碎般的顫音。“在冒險當中,我就已經漸漸感覺到不對勁了。你們帶著我從故事的路線中離開以後,我慢慢理解了一些事情、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迷茫和痛苦。
    “但是…我還是想要拯救「莉利絲公主」。因為,那就是我誕生的目的。我想要拯救她,為故事帶來幸福美好的結局。”
    她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唯一的希望祈禱。
    “明明我連莉利絲公主是誰都不知道。我隻知道,她是善良美麗的公主,因為魔龍納西索斯的侵入而被困…”
    “嗯。沒關係,安,至少、至少我們和水仙十字冒險團的夥伴們一起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派蒙努力地想找些開心的事情來說,但她一提起那些夥伴,自己的聲音也低落了下去。
    “……”
    她想起那個自大的泡泡,想起那個總是很有禮貌的機器人,還有那個膽小的卷心菜。他們最後都消失了。
    “那些家夥隻是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而已。”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左鈺靠在一塊破損的石牆上,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遠方的天空。“故事裏總需要一些人來推動劇情,然後在該退場的時候退場。你們不用太在意。”
    派蒙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她轉向熒,臉上寫滿了委屈和不解。
    “所以,熒,你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嗎…”
    熒看著安那副快要散架的樣子,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知道。我以為我們能夠幫助安。”
    她以為這隻是一場稍微有些離奇的冒險,沒想到背後藏著這麽沉重的事情。
    “這樣啊…”派蒙聽到熒的回答,反而鬆了口氣。如果連熒都不知道,那她心裏就好受多了。“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應該還有機會幫助安。”
    “欸?”安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瑪麗安最後說的東西,我一點都聽不明白。安也不清楚吧?”派蒙在空中飛了一圈,重新振作了起來。
    “嗯。我隻能隱隱感覺到,她說的是過去發生的、很不好的事情…”安的聲音還是沒什麽力氣。
    “我覺得,這個事情對於安——不隻是安,還有我和熒——很不公平!”派蒙叉著腰,大聲地宣布道。
    “我們被卷進這個莫名其妙的故事裏,辛辛苦苦打了半天,結果告訴我們全都是假的?這怎麽可以!”
    她越說越激動,飛到安的麵前。
    “所以呀,至少,我們應該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樣的話我們或許能找到辦法!”
    她掰著手指頭數著。
    “無論是拯救「莉利絲公主」也好,弄清楚瑪麗安說的話也好,還是想到別的什麽,能夠幫助安的方法也好!對吧,熒?”
    熒看著派蒙那副充滿活力的樣子,又看了看旁邊失魂落魄的安,她握緊了手中的劍。
    “「故事」還沒結束,安。”
    她的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我們總會有辦法的。”
    “沒錯。故事這種東西,隻要結局還沒寫出來,就總有修改的餘地。”左鈺從牆邊走了過來,他瞥了一眼那個自稱“瑪麗安”的女人消失的地方。“甚至結局寫好了,撕掉重寫也不是不行。”
    安聽到他的話,身體晃動得更厲害了,她似乎無法理解這種說法。
    “嗯…”她隻能發出一聲微弱的回應。
    “不過,既然一切都隻是「故事」…那麽,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派蒙抱著腦袋,繞著熒飛來飛去。“熒,我們又是什麽樣的角色呢?也是故事裏安排好的嗎?”
    熒思索了片刻,她也不確定。她們的出現,似乎打破了原本的循環。
    “我也不確定,不過應該是…”
    熒看著派蒙,緩緩說出自己的猜測:“不確定因素。”
    她又補充了一句。
    “意外。”
    “一個寫好的程序,一遍又一遍地運行,當然得不到新結果。”左鈺走到安的身邊,伸出手指,在她那由水構成的額頭上輕輕一點。一圈微弱的金色光芒擴散開來,安那不穩定的身體立刻平複了下來。“所以就需要一個變量,一個從外麵扔進來的石子,才能讓水麵起波瀾。你們就是那顆石子。”
    “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將故事結束。”熒看著左鈺的動作,眼神微動,但沒有多問。她讚同了他的說法。
    “啊,我明白了。”派蒙被這麽一解釋,立刻想通了。“所以說,安會找到我們,把我們帶到故事中,就是因為這個!”
    她高興地飛到安的麵前。
    “安,你自己可能沒想到,但是,既然我們能讓這個故事偏離原本的路線,那就有了許多未知的可能性!對吧,熒?”
    “這麽說也沒錯。”熒點了點頭。
    “嗚嗚…謝謝你們,熒騎士、派蒙…”安看著她們,眼淚化作一顆顆晶瑩的水珠,從身體裏滾落,然後又融入自身。她感覺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和絕望。
    “所以,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安。”派蒙看到安恢複了一些,立刻乘勝追擊。“既然我們要繼續冒險…關於接下來要怎麽辦,你能想到什麽線索嗎?”
    安看著她,又看了看身旁眼神堅定的熒,那顆因為真相揭露而幾乎要破碎的心,似乎被一種溫暖的力量重新黏合了起來。她點了點頭,聲音雖然依舊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絕望。
    “去哪裏呢?”熒看向安,現在她們需要一個新的目標。
    安努力地從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中尋找著有用的信息,過了一會兒,她不太確定地開口:“在記憶裏,有一個地方,叫「水仙十字結社」。這個地方,應該和過去的事情有很深的淵源。”
    “水仙十字結社?”派蒙聽到這個名字,立刻想到了什麽,“欸?這麽一說,我才想到這個名字應該和安的故事裏的「水仙十字王國」、「水仙十字冒險團」有關係…”
    “你才發現嗎?”旁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左鈺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吐槽道。“你這小腦袋瓜裏除了吃的,還能不能裝點別的東西?跟著跑了這麽久,現在才反應過來。”
    “喂!之前跟著你們一起忙著冒險,我根本沒時間想這麽多啦!”派蒙氣得在空中直跺腳,臉都漲紅了。她剛想繼續反駁,左鈺卻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頭。
    “行了,不用去了。”他看著安,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說一件已經辦完的小事。“水仙十字結社,我前陣子剛去過。現在應該已經沒什麽東西了。”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欸?你去過?”派蒙驚訝地張大了嘴,她飛到左鈺麵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什麽時候的事?我們怎麽不知道?而且,你怎麽會知道那個地方的?”
    “哦,就和阿蕾奇諾一起去的。”左鈺的回答輕描淡寫,卻像一顆炸雷在派蒙和熒的耳邊響起。
    “阿蕾奇諾?!是那個‘仆人’?!”派蒙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好幾個調,她難以置信地指著左鈺,“你和愚人眾執行官一起去了那個什麽結社?你們去幹什麽了?”
    “也沒幹什麽。”左鈺撓了撓頭,似乎在回憶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就是去塔裏逛了一圈,順便把那個叫雷內和雅各布的家夥揍了一頓,然後把他們變回了正常人。哦對了,雷內就是那個所謂的‘魔龍納西索斯’。”
    信息量太大,派蒙感覺自己的小腦袋瓜嗡的一聲,徹底宕機了。她抱著頭,在空中搖搖晃晃,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雷內…魔龍…變回人…阿蕾奇諾…”
    熒的反應要快一些,但她心中的震驚一點也不比派蒙少。她緊緊地盯著左鈺,試圖從他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她知道左鈺很強,但她不知道他強到了這種地步。擊敗“魔龍納西索斯”,甚至將其“變回人”,在他嘴裏說出來,就像是去菜市場買了一顆卷心菜一樣簡單。更讓她在意的是,這一切,他都是和阿蕾奇諾一起做的。
    “雷內先生…和雅各布先生…他們…”安的聲音在顫抖,她聽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那不是故事裏的角色,而是真實存在於她記憶深處的人。“他們…變回了正常人?”
    “對啊。”左鈺點了點頭,他看著安,語氣隨意地解釋道:“那個雷內,就是你故事裏的‘納西索斯’,他把自己弄成了一個水元素怪物。另一個叫雅各布的,把自己變成了深淵使徒。我去的時候,阿蕾奇諾剛把那個水元素怪物打趴下,我就順手把他們兩個身上的亂七八糟的力量都淨化掉了,讓他們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現在嘛,他們應該在楓丹科學院,老老實實地當研究員呢。”
    “淨化…深淵的力量?”熒的瞳孔猛地一縮。左鈺什麽時候連這種事情都能做到了?這就是法神的力量嗎?
    “你…你和阿蕾奇諾的關係…”熒最終還是問出了最讓她在意的問題。
    “就那樣吧。”左鈺聳了聳肩說道:“算是…臨時的合作夥伴?她想找失蹤的同事,我正好也想去那個塔裏看看,就一起了。現在事情辦完了,也就沒什麽關係了。”
    派蒙終於從混亂中緩了過來,她飛到左鈺麵前,氣鼓鼓地質問:“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們!害得我們在這裏白忙活了半天!”
    “告訴你們了,你們的冒險還有什麽樂趣?”左鈺撇了撇嘴,“再說了,不親身經曆一遍這個‘故事’,安的記憶也解不開。現在不是正好嗎,所有線索都對上了。”
    他說得理所當然,讓派蒙一時間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那…那我們現在就去找雷內先生和雅各布先生嗎?”安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期待和一絲畏懼。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兩個記憶中既親近又陌生的人。
    “當然。走吧,我帶你們過去。”左鈺說完,根本不給她們準備的時間,隻是輕輕打了個響指。
    周圍的景象瞬間扭曲、拉長,變成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線條。失重感一閃而過,當熒和派蒙再次腳踏實地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看起來有些狼藉的廣場上。不遠處,一座宏偉建築的一側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許多穿著研究員製服的人正在露天的帳篷下,圍著各種精密的儀器忙碌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和金屬的腥氣。
    “這裏是…楓丹科學院?”熒立刻認出了這個地方。幾個月前,這裏因為一場巨大的爆炸而幾乎變成了廢墟。
    “哇,我們一下子就過來了!”派蒙驚訝地看著四周,然後又飛到左鈺麵前,不滿地抱怨道,“左鈺你這又是什麽新法術啊,感覺比傳送門還要神奇!”
    “其實就是一種特殊的閃現術,我做了點修飾。”左鈺隨口應付了一句,然後開始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麽。他閉上眼睛,感知力如同無形的漣漪般擴散開來。片刻之後,他睜開眼,指向不遠處一個看起來最忙碌的帳篷。“在那邊。”
    他帶頭走了過去,熒和派蒙趕緊跟上,安則有些緊張地漂浮在她們身後。
    帳篷裏,兩個男人正圍著一張桌子激烈地討論著什麽。一個有著褐色短發,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青年,正指著一張畫滿了複雜化學式的圖紙,激動地比劃著。另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則在一旁不停地記錄,時不時點頭或提出異議。
    “不行,雷內!這個配方裏落落莓的比例太高了!會讓整體口感偏酸,完全蓋過了氣泡的清爽感!我們應該增加泡泡桔的提取物,用它的甜度來中和!”
    “雅各布,你這是異端!楓達的核心就在於它那恰到好處的酸甜平衡感!落落莓的微酸是靈魂!是點睛之筆!你竟然想用泡泡桔那種庸俗的甜味來汙染它?這是對所有楓達愛好者的背叛!”
    “我這是為了市場考慮!大部分楓丹民眾更喜歡純粹的甜味!你不能把你的個人口味強加給所有人!”
    “藝術怎麽能向市場妥協!這是原則問題!”
    派蒙和熒站在帳篷外,聽著裏麵的爭吵,麵麵相覷,滿臉都是問號。
    “他們在吵什麽…楓達?”派蒙小聲地問熒。
    “好像是…新口味的研發?”熒也不太確定。
    左鈺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走上前,掀開帳篷的簾子,幹咳了一聲。“咳咳。兩位大科學家,研究進行得還順利嗎?”
    帳篷裏的爭吵聲戛然而止。雷內和雅各布同時回過頭,當他們看到左鈺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瞬間從激動的爭辯變成了極致的恭敬,甚至還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畏懼。
    “左…左鈺先生!”兩人幾乎是同時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對著左鈺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怎麽來了!”雷內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緊張。
    “我來看看你們的科研成果。”左鈺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畫滿了化學式的圖紙上,饒有興致地問道:“所以,最終決定用什麽口味了?我個人投落落莓一票,泡泡桔太甜了。”
    “是!左鈺先生說得對!就用落落莓!”雷內立刻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動地說道。
    雅各布在一旁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明智地閉上了。在絕對的權威麵前,市場調研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派蒙看著這詭異的場景,終於忍不住了,她飛到雷內麵前,叉著腰大聲地問道:“你就是雷內?那個魔龍納西索斯?你們之前不是在研究什麽能毀滅世界的東西嗎?怎麽現在開始研究飲料了?”
    雷內聽到派蒙的話,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有愧疚,有苦澀,還有一絲如釋重負。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雅各布,後者也低下了頭。
    “那位小姐說得沒錯…”雷內苦笑著搖了搖頭,“在見識過左鈺先生真正的力量之後,我們才明白,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是多麽的渺小和可笑。我們試圖用凡人的智慧去撬動世界的法則,結果隻是製造了無法挽回的悲劇。”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熒和派蒙再次鞠了一躬。“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從左鈺先生那裏全部了解了。對於我曾經犯下的罪孽,我無從辯解。現在能以一個普通研究員的身份,為楓丹的民眾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已經是…已經是那維萊特大人和左鈺先生給予我的、最大的寬恕了。”
    “為民眾做貢獻…就是研發新口味的楓達嗎?”派蒙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雅各布在一旁一本正經地補充道,“優秀的飲品能夠撫慰人心,提升民眾的幸福感!這也是一種…一種贖罪。”
    熒看著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兩個曾經試圖顛覆世界秩序的瘋子,現在卻為了飲料的配方而爭得麵紅耳赤。這種轉變,實在是太扯淡了,話說以·你們兩人的知識水平0.就不能幹點別的更有意義的事兒嗎?
    “好了,敘舊的話以後再說。”左鈺打斷了他們,他側過身,將一直躲在後麵的安,暴露在了雷內和雅各布的視線中。“我今天帶了個人過來,想讓你們見見。”
    當雷內看到那個小小的、由純水構成的身影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嘴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臉上血色盡褪。他死死地盯著安,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另一個模糊而又親切的身影。
    “瑪麗安…”他用一種近乎於夢囈的聲音,吐出了這個名字。
    雅各布也愣住了,他看著安,又看了看雷內,臉上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不是瑪麗安。”左鈺平靜地糾正道,“她是安。是你們的故事裏,那個為了拯救‘莉利絲公主’而誕生的純水精靈。”
    他將之前在那個奇異空間裏的經曆,以及關於“瑪麗安”的事情,簡單地對兩人說了一遍。
    聽完左鈺的敘述,雷內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穩。雅各布趕緊扶住了他。
    “她…我的妹妹…她把自己關起來了…”雷內的眼中湧出了淚水,這個曾經妄圖成神的男人,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發出了痛苦的嗚咽。“她創造了一個完美的、永恒的花園,一個不會有痛苦、不會有別離的夢境…然後,把自己永遠地囚禁在了裏麵。”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瑪麗安為什麽會這麽做。在他們的計劃失敗,水仙十字結社分崩離析,所有人都死去之後,他那溫柔而又堅強的姐姐,內心該是何等的絕望。
    “她分離出了一部分意識,也就是安,讓她去完成那個我們小時候玩過的、拯救公主的童話故事。因為在她的潛意識裏,她也希望有人能來拯救她…”雅各布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他拍著雷內的後背,試圖安慰他,但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都怪我…都怪我!”雷內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如果不是我那麽偏執,如果不是我非要進行那個瘋狂的計劃…瑪麗安她…她就不會…”
    帳篷裏的氣氛變得無比沉重。派蒙看著痛苦的雷內,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所以,我帶她來找你們。”左鈺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既然你們已經回來了,那這個悲傷的故事,也該有個結局了。”
    雷內猛地抬起頭,他通紅的眼睛裏燃起了一絲希望。“左鈺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答應過她,要幫她找到辦法。”熒也在一旁開口,她的眼神堅定,“我們想去見一見‘瑪麗安’。”
    “對!我們一起去!”派蒙也大聲地說道,“我們把那個叫瑪麗安的家夥從那個什麽花園裏拉出來!不能讓她一個人待在那種地方!”
    雷內看著他們,又看了看那個小小的、正用擔憂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純水精靈“安”。他深吸了一口氣,擦幹了眼淚,重新站直了身體。
    “左鈺先生,熒小姐,派蒙小姐…謝謝你們。”他鄭重地說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見她。我欠她的,太多了。”
    “好,那就這麽定了。”左鈺點了點頭,“我們準備一下,就去那個‘安眠處’,把你姐姐接出來。”
    “不過在那之前…”左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表情。“在開這場家庭倫理劇之前,我們最好先把所有的演員都找齊。我記得,你們水仙十字結社,好像還有個成員,叫卡特來著?”
    聽到“卡特”這個名字,雷內和雅各布的臉色又是一白。
    “卡特他…他不是已經在深淵力量的侵蝕下…消散了嗎?”雅各布的聲音在顫抖。那是他們計劃中第一個,也是最慘痛的失敗。
    “是啊,你們的助手,卡特皮拉。”左鈺的語氣很隨意,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他沒死透。隻是因為深淵力量的影響,身體和記憶都回到了幼年時期,現在正被關在梅洛彼得堡裏呢。”
    “卡特…還活著?”雷內難以置信地看著左鈺,這個消息帶來的衝擊,不亞於他知道自己姐姐還存在。
    “嗯,活蹦亂跳的。”左鈺攤了攤手,“所以,我建議,我們先去一趟梅洛彼得堡,把那個叫卡特皮拉的小鬼接出來。畢竟,他也是你們故事裏的一員,不是嗎?讓他見證結局,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補償了。”
    “卡特他還活著?這怎麽可能…我親眼看到他被深淵的力量…他已經…”
    “他已經消散了。”雅各布的聲音在顫抖,他扶著身旁幾乎要倒下的雷內,臉上充滿了痛苦和愧疚。卡特的犧牲是他們那個瘋狂計劃中第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
    “消散?那多沒意思。”左鈺撇了撇嘴,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他隻是身體和記憶出了點問題,回到了小孩子的狀態。現在正在梅洛彼得堡裏待著呢,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還活著…”雷內喃喃自語,這個消息帶來的衝擊,幾乎讓他那剛剛被重塑的世界觀再次崩塌。他踉蹌了一下,如果不是雅各布扶著,他可能已經癱倒在地。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無數混亂的畫麵在腦海中閃過。卡特那張總是帶著一絲怯懦卻又無比信賴他的臉,最後在深淵力量侵蝕下扭曲的、痛苦的表情,還有自己當時那冷酷到近乎殘忍的、隻想著記錄實驗數據的眼神。
    “太好了!他還活著!”派蒙雖然不認識那個叫卡特的人,但看到雷內這副樣子,也替他感到高興。她飛到雷內麵前,試圖安慰他,“既然他還活著,那我們就去把他救出來呀!”
    “救?”左鈺在一旁輕笑了一聲,“說不定人家現在不想出來呢。不過,既然要去,那就得走正規流程。直接闖進梅洛彼得堡,那個叫萊歐斯利的典獄長可不好說話。”
    熒點了點頭,她看向雷內和雅各布,說道:“我們需要那維萊特大人的許可。”
    “對,對…我們應該去見最高審判官大人。”雷內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努力站直身體,眼神裏充滿了懇求。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主見,左鈺和那維萊特的話,就是他唯一的行動指南。
    “行吧,那就走一趟沫芒宮。”左鈺說著,打了個響指。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便包裹了他們。眼前的科學院瞬間化作無數扭曲的光線,強烈的失重感一閃而逝。下一秒,腳下已經傳來了堅實的大理石地麵的觸感,空氣中彌漫著高級紙張和墨水的清香,周圍是熟悉的、莊嚴肅穆的沫芒宮走廊。
    “嗚哇!又來!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嗎!”派蒙在空中翻了好幾個跟頭才穩住身形,她氣鼓鼓地飛到左鈺麵前,大聲抗議。
    雷內和雅各布更是被這神乎其技的移動方式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震撼地看著周圍的環境,又敬畏地看了左鈺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不敢再多看。安則默默地漂浮在熒的身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充滿了秩序與威嚴的地方。
    “走樓梯太慢了。”左鈺完全無視了派蒙的抗議,徑直朝著最高審判官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艾菲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看到他們,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左鈺先生!你們來啦!那維萊特大人正在裏麵呢!”
    左鈺推開門,那維萊特正坐在他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後,手中拿著一杯清水,似乎在品嚐著什麽。他看到左鈺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來,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紫色眼眸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左鈺先生。”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目光越過左鈺,落在了他身後的雷內和雅各布身上。“你似乎總能帶來一些超出預期的訪客和麻煩。”
    “別這麽說嘛,那維萊特。”左鈺毫不見外地走到辦公桌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我這是在幫你解決曆史遺留問題,你應該給我發個獎章。你看,我把他們故事裏的另一個重要角色也給你找出來了。”
    那維萊特放下水杯,他從辦公桌後站起身,緩步走到雷內和雅各布麵前。他已經從這兩人那裏了解了五百年前那段瘋狂的曆史,也正是他,在左鈺將他們恢複原狀後,安排他們進入科學院,用他們的才智為楓丹贖罪。
    “雷內·德·佩特莉可先生,雅各布·英戈德先生。”那維萊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看來你們已經適應了新的工作。”
    “是,最高審判官大人。”兩人恭敬地鞠躬,不敢抬頭。
    “好了,客套話就免了。”左鈺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我們今天來,是想讓你開個條子,去梅洛彼得堡提個人。”
    “提人?”那維萊特的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就是他們的一個老同事,叫卡特皮拉。”左鈺指了指雷內和雅各布,“當年被他們坑了,變成了小孩子其實是丘丘人,但一個丘丘人在梅洛彼得堡,這種事兒還是不說為好),在梅洛彼得堡裏關了好幾百年。現在故事要結局了,總得讓他出來看看吧。”
    聽到“卡特皮拉”這個名字,那維萊特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梅洛彼得堡的每一個在押人員的卷宗,他都了如指掌。
    “卡特皮拉…他的罪名是‘身份不明’以及‘具有潛在危險性’。確實,他在梅洛彼得堡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任何一項罪名應有的刑期。”那維萊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那維萊特大人,關於卡特皮拉,還有另一件事。”熒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將話題引向了她更關心的事情。“他在梅洛彼得堡,一直照顧著一個叫莉諾爾的小女孩。”
    “莉諾爾?”那維萊特看向熒,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嗯。”熒點了點頭,將她在梅洛彼得堡的見聞詳細地講述了一遍。“莉諾爾是在梅洛彼得堡出生的,她的母親艾格妮絲生下她後不久就去世了。後來,是守衛艾蒂安先生將她托付給了卡特皮拉照顧。她從來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
    “對!莉諾爾可乖了!她不應該待在那種黑漆漆的地方!”派蒙立刻飛到那維萊特的辦公桌上,情緒激動地補充道。
    “而且,莉諾爾在外麵還有一個外公,名字叫恩肖。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早就死了,每天都過得很傷心!應該讓莉諾爾出來和她的外公團聚!”左鈺也補充道。
    “在梅洛彼得堡出生的孩子…”那維萊特聽完,沉默了片刻。辦公室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他閉上眼睛,似乎在調閱著什麽信息。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睜開眼,那雙紫色的眼眸裏,帶著一種深沉的、近乎於悲憫的情緒。“這確實違背了楓丹的律法與人道。一個無辜的孩子,不應該在那樣的地方成長,更不應該與她的親人分離。”
    他看向熒和派蒙,鄭重地說道:“感謝你們帶來的信息。這件事,我會處理。”
    “那卡特皮拉呢?他照顧了莉諾爾這麽多年,也算是有功勞的吧!而且他本來就是被冤枉的!”派蒙趕緊追問。
    那維萊特點了點頭。“卡特皮拉先生的情況,我會重新審定。鑒於他並無實際犯罪行為,且在梅洛彼得堡服刑的時間已經足夠漫長,再加上他照顧莉諾爾小姐的情節…我會裁定,他可以被釋放。”
    “太好了!”派蒙高興得在空中翻了個跟頭。
    雷內和雅各布聽到這個結果,臉上也露出了激動和感激的神色,他們再次向那維萊特深深地鞠躬。
    那維萊特重新走回辦公桌後,拿起筆,在一份空白的律令文件上迅速地書寫起來。他的字跡優雅而有力,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
    “不過…”左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看著那維萊特,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你打算怎麽處理那個叫恩肖的老頭和莉諾爾的關係?直接告訴他,他女兒在監獄裏死了,然後把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外孫女塞給他?”
    那維萊特寫字的筆停頓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左鈺。這確實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對於一個沉浸在喪女之痛中多年的老人來說,這個真相太過殘酷。
    “我會派專人進行心理疏導,並為他們提供充足的生活保障,確保莉諾爾小姐能夠在一個健康的環境中成長。”那維萊特的聲音依舊沉穩,但誰都聽得出來,這隻是一個程序化的、治標不治本的方案。
    “太麻煩了。”左鈺搖了搖頭,他站起身,走到那維萊特身邊,看著那份文件。“這種事情,換個更簡單的方式處理不就行了。”
    “哦?”那維萊特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比如說,讓那個叫艾格妮絲的女人活過來,一家三口團圓,不是更好嗎?”
    左鈺的話音剛落,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派蒙的嘴巴張成了“o”型,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熒的瞳孔驟然收縮,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雷內和雅各布更是像被施了石化咒一樣,僵在了原地。
    隻有那維萊特,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紫色眼眸中,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劇烈的波瀾。他死死地盯著左鈺,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看穿。
    複活死者。
    這個概念,對於執掌審判權柄、看慣了生死離別的水龍王而言,是一種對世界最底層法則的、最根本的挑釁。
    “左鈺先生。”那維萊特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警告的意味,“生命與死亡的循環,是構成這個世界秩序的基石。任何試圖幹涉這一循環的行為,都可能引發無法預料的、災難性的後果。”
    “後果?能有什麽後果?”左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天理來找我麻煩?它要是敢來,我正好想試試我的法術。”
    他的語氣隨意得像是在開玩笑,但那維萊特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遠超狂妄的、絕對的自信。那種自信,來自於對自身力量的、毫無保留的認知。
    那維萊特沉默了。他無法理解左鈺的力量體係,也無法預測他行為的邊界。這個男人,就像一個遊離於提瓦特所有規則之外的、絕對的“不確定因素”。
    “不用了。”熒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走到左鈺身邊,搖了搖頭,眼神複雜地看著他。“逝者已矣。強行挽回,對生者和死者,或許都不是一件好事。我們應該尊重艾格妮絲自己的選擇。”
    左鈺看了她一眼,聳了聳肩。“好吧,既然你這麽說。”他似乎也隻是隨口一提,並沒有真的打算那麽做。
    那維萊特看著他們,最終沒有再說什麽。他重新低下頭,在那份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蓋上了象征著最高審判權的印章。
    他將文件遞給熒。“憑此文件,萊歐斯利公爵會配合你們。請將他們安全地帶出來。”
    熒鄭重地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文件,點了點頭。“謝謝您,那維萊特大人。”
    “不用客氣。”那維萊特看著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安。“我隻是做出了我認為公正的判決。至於你們的‘故事’,希望也能有一個公正的結局。”
    “好了,文件到手,我們出發吧。”左鈺拍了拍手,催促道。
    “等等!”派蒙飛了過來,她看著雷內和雅各布,“那他們兩個呢?也跟我們一起去嗎?”
    雷內和雅各布立刻緊張地看向那維萊特。他們當然想去,他們想第一時間見到卡特。
    那維萊特思索了片刻,說道:“可以。你們的行動,我會派人監視。在事情解決之前,你們暫時歸左鈺先生管轄。”他看向左鈺,那眼神仿佛在說“人交給你了,別給我惹出更大的亂子”。
    “沒問題。”左鈺一口答應下來。
    “那我們現在就去梅洛彼得堡的入口嗎?坐巡軌船過去?”派蒙問道。
    左鈺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個傻子。“坐什麽船,我直接送你們到萊歐斯利的辦公室門口。”
    說完,他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又是一個響指。
    熟悉的光影扭曲再次出現,沫芒宮莊嚴的辦公室在視野中迅速遠去。當雷內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個充滿了金屬與蒸汽氣息的、寬敞的辦公室裏。一個有著銀灰色頭發、眼神銳利的男人,正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一臉錯愕地看著他們這群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萊歐斯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著憑空出現在自己辦公室裏的左鈺一行人,眉頭挑了挑,臉上卻沒什麽驚訝的表情,隻是用一種略帶調侃的語氣說道:“左鈺先生,我記得我辦公室的門在那邊。下次來,可以試試走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