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接出卡特和莉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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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歐斯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杯中氤氳的熱氣在他銳利的冰藍色眼眸前嫋嫋散開,像一層薄紗,卻絲毫無法遮掩那洞悉一切的審視目光。他看著憑空出現在自己辦公室裏的左鈺一行人,嘴角那道標誌性的疤痕隨著肌肉的牽動而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介於嘲弄和玩味之間的弧度。
“左鈺先生,”他的聲音平穩,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在寬敞的辦公室裏回蕩,“我記得我辦公室的門在那邊。下次來,可以試試走門。畢竟,不是每次我都有心情在喝茶的時候,欣賞這種大變活人的戲法。”
“走門多沒意思,還浪費時間。”左鈺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掃過牆上掛著的機械齒輪裝飾,最終將目光重新鎖定在萊歐斯利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商品。“我這次來,是給你送生意,順便辦點正事。你應該高興才對。”
“哦?生意?”萊歐斯利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由厚重金屬和深色木材拚接而成的辦公桌上,露出了商人特有的、對利益的敏銳嗅覺,“說來聽聽。能讓你這位大人物親自上門的生意,想必不會太小。”
熒沒有理會他們之間那暗流湧動的機鋒,她上前一步,將那份由那維萊特親筆簽署並蓋上了最高審判權印章的律令文件,輕輕地放在了萊歐斯利的桌上。文件的質感厚重,上麵那維萊特優雅而有力的字跡本身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萊歐斯利公爵,我們是奉最高審判官大人的命令,前來提走兩名在押人員。”熒的語氣平靜而堅定,她知道,麵對這位水下的無冕之王,任何多餘的情緒都是無用的。
萊歐斯利拿起文件,並沒有立刻查看,而是用指關節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發出沉悶的、富有節奏的聲響。他的目光在熒和派蒙身上掃過,帶著一絲了然。“我記得你們。上次來是為了‘公子’的事,把我的梅洛彼得堡攪得天翻地覆。這次又是為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你們還真是熱心腸。”他頓了頓,拿起文件,修長的手指在印章上輕輕摩挲,確認其真實性後,才慢悠悠地念出聲,“卡特皮拉,還有莉諾爾…”
“他們不是小角色!”派蒙再也忍不住,立刻飛到辦公桌上,雙手叉腰,氣鼓鼓地反駁,“莉諾爾是個從來沒見過外麵世界的可憐孩子!她是在這裏出生的!卡特皮拉更是被冤枉的,他照顧了莉諾爾好多年,是個大好人!”
“冤枉?”萊歐斯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笑容裏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可愛的小姐,在梅洛彼得堡裏,每個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這裏的牆壁聽過的謊言,比沫芒宮的律法典籍還要多。”他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般,最終落在了雷內和雅各布身上,那眼神變得有些玩味和危險,“倒是這兩位先生,看起來麵生得很。不像是我的客戶。身上這股子學究氣,倒像是科學院裏那些成天和瓶瓶罐罐打交道的家夥。”
雷內和雅布被他看得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挺直了後背。他們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壓迫感,並非來自元素力或者蠻力,而是一種長期身居高位、掌控無數人生死所形成的、純粹的氣場。雷內的手心開始冒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充滿絕望的原始胎海,而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那片深海的意誌化身,冷酷地審視著每一個試圖掙紮的靈魂。雅各布則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卻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
“他們是卡特皮拉的老朋友。”左鈺替他們回答了,他隨意地拉過一張待客的椅子坐下,姿態放鬆得仿佛這裏是自己的地盤。“過來接人的。既然那維萊特都簽字了,你就別在這磨嘰了,快把人叫來吧。我趕時間。”
萊歐斯利將文件放下,靠回寬大的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左鈺。“那維萊特大人的命令,我當然會遵守。不過,我這裏有我這裏的規矩。”他的眼神掃過雷內和雅各布,語氣平淡地問道“兩位先生,既然是卡特皮拉的朋友,想必對他很了解。不如說說看,你們這位朋友,當年是因為什麽‘冤屈’,才到我這裏來做客的?”
這個問題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入了雷內和雅各布心中最深的傷口。雷內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腦海裏瞬間閃過無數畫麵,卡特那張總是帶著一絲怯懦卻又無比信賴他的臉,最後在深淵力量侵蝕下扭曲的、痛苦的表情,還有自己當時那冷酷到近乎殘忍的、隻想著記錄實驗數據的眼神。那些被他強行壓抑了五百年的罪惡感,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雅各布的頭也深深地低了下去,雙手在身側緊緊地握成了拳。他想起了卡特在病榻上最後的懇求,想起了自己眼睜睜看著雷內將那致命的藥劑注入卡特的身體,而自己卻因為懦弱和對雷內的盲從,連一句阻止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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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不出口?”萊歐斯利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冷意,他很享受這種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尤其是在左鈺麵前。“看來這個故事不怎麽光彩。一個連朋友都羞於提及過往的人,你們憑什麽認為他就是無辜的?”
“夠了。”左鈺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打斷了萊歐斯利的審問。他抬起眼,看著萊歐斯利,那雙平靜的眼眸裏,第一次透出了一絲不悅。“萊歐斯利,我帶他們來,不是為了讓你來揭傷疤的。他們犯過的錯,自有那維萊特去審判。你隻需要執行命令,把人交出來。還是說,你想讓我幫你‘回憶’一下,你當年是怎麽進到這裏來的?”
萊歐斯利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頸側那道猙獰的傷疤似乎都在此刻變得更加清晰。他與左鈺對視了片刻,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萊歐斯利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虛空。他引以為傲的掌控力和洞察力,在這個男人麵前完全失去了作用。他清楚地知道,對方口中的“回憶”,絕對不是什麽友好的提醒。最終,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算不上友善的笑容。
“開個玩笑而已,左鈺先生何必當真。”他按下了桌上的一個按鈕,對著通訊器用平穩的語調下令,“讓守衛把卡特皮拉和莉諾爾帶到我的辦公室來。動作快點。”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雷內和雅各布來說,每一秒都像是在烈火上煎熬。雷內的腦子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麽。是那個被深淵詛咒扭曲了形態的怪物?還是一個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的、可悲的軀殼?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卡特還記得過去的一切,會用什麽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雅各布則在一旁默默地祈禱,他祈禱卡特已經忘記了所有,那樣或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辦公室厚重的金屬門被推開,一名守衛帶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了進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男孩,他有著一頭蓬鬆的金色短發,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囚服,臉上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警惕和成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四肢,從手肘到指尖,從膝蓋到腳踝,都覆蓋著一層如同浸染了墨汁般的、不祥的黑色,與他白皙的皮膚形成了詭異而又刺眼的對比。那不是汙漬,而像是從血肉裏生長出來的、無法洗去的烙印。那黑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燈光下泛著一種奇異的、吸收光線的啞光,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心底發寒。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更小的女孩,她緊緊地抓著男孩的衣角,探出半個小腦袋,用一雙清澈又膽怯的眼睛,好奇又畏懼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以及房間裏這些散發著各種複雜氣息的人。
當雷內和雅各布看到那個小男孩的瞬間,兩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僵在了原地。
“卡特…”雷內的嘴唇在顫抖,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男孩。不對,這不對。他最後的記憶裏,為了保住卡特最後的一絲意識不被深淵徹底吞噬,他們用盡了所有的知識,將他的靈魂強行注入到了一個剛剛捕獲的丘丘人的身體裏。那個實驗是失敗的,那個融合了人類靈魂與深淵詛咒的可悲造物,應該早已在幾百年的時光中徹底消散了才對。可眼前這個…這個分明就是卡特小時候的樣子!除了那詭異的黑色四肢,他幾乎和記憶中的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怯生生叫著“雷內先生”的少年一模一樣。這不可能的現實和記憶中殘酷的真相劇烈地碰撞,讓他的世界觀再次出現了裂痕。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怎麽可能…”
雅各布的聲音也變得嘶啞,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力量無情地踐踏。他們窮盡畢生的智慧都無法挽回的悲劇,如今卻以一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活生生地站在了他們麵前。這不是科學,這也不是煉金術,這是神跡。是他們曾經妄圖染指,卻最終被其反噬的神之領域。
“好了,人我給你們帶來了。”
萊歐斯利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裏那詭異的寂靜。他從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後麵站起身,緩步走到卡特皮拉和莉諾爾的麵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兩個小小的孩子完全籠罩了起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這次開口的語氣,難得地溫和了一些,雖然那溫和裏依舊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這位是那維萊特大人派來的熒小姐,她會帶你們離開這裏,去外麵的世界生活。”
莉諾爾聽到“外麵的世界”這幾個字,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那隻緊緊抓著卡特皮拉衣角的小手,攥得更緊了。她是在梅洛彼得堡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出生的,這裏昏暗的燈光,管道裏永不停歇的轟鳴聲,還有那些冰冷堅硬的牆壁,就是她對這個世界的全部認知。陽光,草地,天空,這些詞匯對她來說,隻存在於卡特皮拉每天晚上講給她聽的故事裏。它們遙遠,美好,卻也充滿了未知的、讓她感到恐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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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是什麽樣的?”
她用一種細得像蚊子叫一樣的聲音問道,那聲音裏充滿了無法掩飾的不安。
熒看到小女孩這副樣子,心頭一軟。她緩緩蹲下身,讓自己那雙清澈的金色眼眸,盡量與莉諾爾的視線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她的聲音也放得極輕,柔和得像是拂過臉頰的春風。
“外麵有你的外公在等你。”
她看著莉諾爾那雙因為害怕而微微睜大的眼睛,繼續說道“他一個人生活了很久,很孤單,一直都很想念你和你的媽媽。他有一個很大的花田,裏麵種滿了金色的向日葵。”
“外公…向日葵…”
莉諾爾在嘴裏小聲地重複著這兩個詞,眼中充滿了迷茫。這些聽起來就很溫暖的詞匯,對她來說太過陌生,也太過遙遠。
“莉諾爾,別怕。”
一直沉默著的卡特皮拉終於開口了。他輕輕地拍了拍莉諾爾抓著他衣服的手,那聲音雖然聽起來還很稚嫩,卻帶著一種與他外表年齡完全不符的、令人安心的沉穩。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故事嗎?關於那片種滿了金色花朵的田野,還有那個能做出最好吃的肉醬麵的恩肖爺爺。那就是你的外公。我們該去見他了。”
“可是…我走了,你怎麽辦?”
莉諾爾仰起小臉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滿是不舍和深深的依賴。在這個冰冷、嘈雜、充滿了陌生人的世界裏,卡特皮拉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世界裏唯一的光。
“我也會出去的。”
卡特皮拉的目光越過了莉諾爾小小的肩膀,看向了不遠處那兩個如同石化了一般的男人。他那雙金色的眼眸裏,閃爍著極其複雜的情緒。有無法磨滅的怨恨,有不知所措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言喻的、仿佛深埋在靈魂最深處的眷戀。
“對!我們一起出去!”
派蒙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她飛到兩個孩子中間,大聲地說道,試圖用自己那高昂的情緒來感染他們。
“以後你們就可以經常見麵了!外麵的世界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多吃不完的好吃的!”
在眾人的輪番勸說下,莉諾爾終於鼓起了勇氣,她猶豫地、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萊歐斯利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隻是又按下了桌上的通訊器。
“希格雯,來我辦公室一趟,順便把朱裏厄和露爾薇也叫上,有朋友要走了,來送個行。”
很快,辦公室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再次被推開。希格雯那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跑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那對總是形影不離、表情冷峻得像兩座冰雕一樣的雙胞胎守衛。
“公爵,你找我?是有新的病人需要特殊護理嗎?”
“不,是老朋友要走了。”
萊歐斯利指了指熒和派蒙,然後又指了指卡特皮拉和莉諾爾。
“順便把這兩個小家夥也帶走。”
“欸?要走了嗎?”
希格雯的臉上露出一絲明顯的不舍。她跑到熒的身邊,仰起那張可愛的小臉,用一種非常認真的語氣叮囑道“以後要記得回來看我哦,還有,一定要注意身體健康,不準挑食,每天都要按時喝牛奶,不然會長不高的。”
“當然啦!”
派蒙從自己那個看不見的異次元小包裏,掏出了一個包裝得非常精美的盒子,獻寶似的遞了過去。
“這是我們從楓丹廷最有名的甜品店買的瑪卡龍,送給你!”
“哇!謝謝!我正好需要研究一下高糖分食物對人體情緒的正麵影響!”
希格雯開心地接過了盒子,那雙粉色的眼睛都高興得眯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熒也拿出了一些從璃月帶回來的、精巧別致的小玩意,分別送給了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的朱裏厄和露爾薇。
趁著他們在一旁熱鬧地敘舊告別的功夫,雷內和雅各布終於鼓起了勇氣。他們對視了一眼,然後一步一步地、如同走向審判台的罪人一般,走到了卡特皮拉的麵前。這短短的幾步路,他們走得異常艱難,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滾燙的烙鐵上。
“卡特…真的是你嗎?”
雷內的聲音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觸摸一下男孩的臉頰,確認這不是幻覺,但那隻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隻是他因為無盡的愧疚而產生的、一觸即碎的幻覺。
卡特皮拉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們的臉龐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那雙曾經充滿了智慧與狂熱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無盡的痛苦、悔恨,和一種他無法理解的、近乎於崩潰的激動。
辦公室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雷內感覺自己快要因為無法呼吸而窒息。那幾百年在無盡黑暗中的孤獨與掙紮,那些被深淵力量扭曲的痛苦記憶,如同無法阻擋的潮水般湧上心頭。但最終,他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用一種平靜得近乎於淡漠的語氣,緩緩說道“雷內先生,雅各布先生,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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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客氣而又疏離的“先生”,像一把無形的、千鈞重的巨錘,狠狠地砸在了雷內和雅各布的心上。雷內再也控製不住,這個曾經妄圖成神的、驕傲的男人,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痛苦地捂住了臉,絕望的嗚咽聲從他的指縫間洶湧而出。雅各布也猛地別過頭去,他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不敢再看卡特那張平靜的臉。
辦完了所有的交接手續,一行人與萊歐斯利和希格雯正式告別。
左鈺看著萊歐斯利,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按你的要求,這次我們走正門。”
“算你識相。”
萊歐斯利輕哼了一聲,卻又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叫住了左鈺。
“等等。”
他從自己那張巨大的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用牛皮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裹,遞了過去。
“這是我私人烘焙的茶葉,拿回去嚐嚐。算是我對你…嗯,幫忙解決了‘公子’那個大麻煩的謝禮。”
左鈺挑了挑眉,接過了那個包裹,在手裏掂了掂,分量還不輕。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一行人乘坐著那台充滿了複古工業風格的海底電梯,緩緩地上升。隨著高度的變化,周圍那深海帶來的、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逐漸被從上方透下的、越來越明亮的微光所取代。
當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楓丹廷那明媚的陽光和帶著花香的清新空氣,如同潮水般湧入時,從小在黑暗中長大的莉諾爾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而一旁的卡特皮拉,則是貪婪地、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幾百年錯過的自由,全部吸入自己的肺中。
“哇!這就是外麵的世界!”
莉諾爾慢慢地、試探性地從指縫間偷偷向外看去。她看到了那片蔚藍得不像話的天空,看到了遠處自由飛翔的海鳥,還看到了街道上那些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來來往往的行人。她的小臉上,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新奇與震撼。
“好了,接下來就快一點吧,別耽誤人家祖孫團聚。”
左鈺拍了拍手,打斷了眾人的感慨。他向前走了一步,在眾人麵前的空地上,隨意地抬起手,用手指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圓。隨著他手指的劃動,一道道金色的、仿佛由純粹光芒構成的火花迸射而出,一個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圓形傳送門,憑空在眾人麵前打開。門的另一邊,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與岩石,而是一片開滿了各色花朵的田野,和一座看起來有些老舊、卻在陽光下顯得無比溫馨的鄉間小屋。
當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通過傳送門,出現在花田裏時,正在給花澆水的老人恩肖嚇了一大跳。他手裏的水壺“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浸濕了他腳下的泥土。“你…你們是什麽人?!”他的聲音因為驚恐而變得尖銳。他緊張地看著這群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訪客。他看到一個穿著奇特服裝的金發少女,一個飄在空中的白色小家夥,還有一個像是水構成的奇怪生物。他甚至還看到了兩個神情悲傷的男人和一個金發小男孩。他抄起了身邊的一把用來翻土的草叉,顫抖地對準了他們。“想對我的花做什麽?!”
熒和派蒙連忙上前。熒將莉諾爾護在身後,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老先生,您別緊張,我們沒有惡意。”
派蒙也飛到他麵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友善。“我們是來幫您的!”
“幫我?”恩肖的眼神裏充滿了懷疑和警惕。“我不需要你們幫忙!快點離開這裏!”
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後,正怯生生地探出小腦袋打量著一切的莉諾爾。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用最委婉的方式說道“我們…帶來了一個您一直在等待的人。”
“等待的人?”恩肖愣了一下,隨即他臉上的警惕變成了憤怒和悲傷。“我誰也不等!我的女兒早就…她早就不要我這個老頭子了!”
“不是的!”派蒙急著解釋,“您的女兒艾格妮絲…她…”
派蒙的話卡在了喉嚨裏。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出一個女兒已經在冰冷的監獄裏死去的殘酷事實。
“她死了。”一個平靜的聲音替她說了出來。左鈺從人群後麵走了出來,他看著眼前這個固執的老人,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她在梅洛彼得堡生下了你的外孫女,然後就死了。”
“你胡說!”恩肖的情緒被這句話徹底點燃,他揮舞著草叉,激動地吼道,“我的女兒活得好好的!她隻是…她隻是在生我的氣!你們這群騙子!是想來騙我這個孤寡老頭的錢嗎?!”
“外公…”一個怯生生的、如同蚊子哼哼般的聲音從熒的身後傳來。
恩肖的動作僵住了。他所有的憤怒和悲傷,都在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凝固了。他的目光越過熒和派蒙,落在了那個小小的、穿著樸素衣衫、緊緊抓著熒衣角的小女孩身上。女孩的眉眼,和信裏艾格妮絲描述得一模一樣。和他記憶中那個任性女兒小時候的樣子,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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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就是莉諾爾?”他的聲音在顫抖,手裏的草叉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我的…外孫女?”
莉諾爾在熒的鼓勵下,慢慢地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她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皺紋、眼眶通紅的老人,鼓起勇氣,又小聲地叫了一句“外公…”
這一聲“外公”,徹底擊潰了老人心中最後的防線。他扔掉了草叉,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子。他伸出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布滿老繭的、顫抖的手,想要觸摸女孩的臉頰,卻又不敢。他怕這隻是一個夢。他嚎啕大哭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我的傻女兒啊…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麽啊…”
莉諾爾看著痛哭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她伸出小手,輕輕地拍了拍恩肖的後背。
哭了有好一會兒,恩肖才慢慢平複下來。他擦幹眼淚,小心翼翼地拉著莉諾爾的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他對著眾人不住地道謝。他又開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起女兒當年的不告而別。他說那件事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痛苦。他說自己這些年是如何誤會了她。
“其實她給你寫過信。”左鈺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有些悲傷的氛圍。
恩肖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他。
左鈺沒有看他,隻是看著恩肖身後那間小屋的窗戶。“你當時在氣頭上,看都沒看就扔到一邊了。那封信現在應該還在你屋裏。就在你床頭那個裝滿了舊東西的、掉漆的木箱子裏。壓在一本舊的航海圖下麵。”
恩肖被他說得一愣。他臉上寫滿了半信半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回到了屋裏。屋子裏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響聲。不一會兒,他真的拿著一封早已泛黃、邊角都已磨損的信封走了出來。他的雙手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他拆開信封,看著上麵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跡,眼淚又一次無聲地流了下來。
信裏,艾格妮絲為自己的任性道了歉。她滿懷喜悅地告訴他,自己即將成為一個母親。她還說,如果生下的是個女孩,就叫她莉諾爾,因為那是她最喜歡的花的名字。
“我…我這個混蛋老頭子…我差點就…就錯過了…”恩肖懊悔地捶著自己的胸口。他緊緊地抱著莉諾爾,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發誓,一定要把對女兒的虧欠,全部補償在這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看著祖孫兩人終於相認,眾人都鬆了口氣。他們準備告辭,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莉諾爾拉著卡特皮拉的衣角,那雙剛剛還閃爍著好奇光芒的大眼睛裏,此刻已經蓄滿了淚水。她滿臉都是不舍。
“放心吧,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卡特皮拉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他的聲音很認真,像是在立下一個鄭重的誓言。這是他第一次,對未來有了具體的規劃。
在準備前往安眠處之前,左鈺叫住了卡特皮拉。“過來一下。”
卡特皮拉疑惑地走了過去。
“我幫你把身上這點小毛病徹底治一治。”左鈺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頂著這副樣子去見故人,不太禮貌。”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左鈺伸出手,按在了卡特皮拉的頭頂。他什麽咒語都沒有念,也沒有任何華麗的動作。他隻是看著卡特皮拉,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時間奧秘的綠色光芒。
緊接著,一股柔和到極致的、如同初生太陽般的金色光芒,將卡特皮拉完全籠罩。卡特皮拉感覺一股溫暖的力量流遍全身。那股糾纏了他幾百年、如同跗骨之蛆般冰冷刺骨的深淵力量,在這股溫暖的光芒麵前,就像是遇到了烈陽的冰雪,發出了無聲的悲鳴,然後被徹底淨化、驅散。他感覺自己身體裏那些扭曲的、錯位的經脈被一一撫平。那覆蓋在他四肢上的、如同詛咒般的黑色印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露出了健康的、屬於少年的皮膚。他的身體似乎也長高了一點,原本因為詛咒而有些瘦弱的身形,變得結實了不少。
當光芒散去,一個看起來活潑健康的金發小男孩,完完整整地、不帶一絲一毫深淵痕跡地站在了眾人麵前。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那種被詛咒折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感,徹底消失了。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是那麽的溫暖。
“這…這…這是…”雷內和雅各布已經震驚到語無倫次。他們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恢複了本來麵貌的卡特皮拉,大腦一片空白。他們窮盡一生智慧都無法解決的深淵詛咒,在這個男人手裏,就像是拂去一層衣服上的灰塵一樣簡單。這已經不是力量的差距了。這是生命維度的碾壓。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趴在地上研究泥土的螞蟻,卻親眼看到一個巨人隨手撥動了星辰。
“好了,現在順眼多了。”左鈺收回手,拍了拍卡特皮拉的肩膀。他的動作很隨意,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熒和派蒙的帶領下,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那片隱藏在現實夾縫中的、真正的安眠處。左鈺隻是在空氣中輕輕一劃,一道如同水波般蕩漾的門扉便憑空出現。當雷內、雅各布和已經恢複了本來麵貌的卡特皮拉的身影,出現在那個完美花園中的瑪麗安麵前時,她那張總是帶著溫柔笑容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手中的茶杯從指間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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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內…雅各布…還有…卡特?”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看著眼前這三個本應隻存在於記憶中的人,仿佛看到了從地獄歸來的亡魂。
重逢的畫麵充滿了淚水與懺悔。雷內再也無法維持冷靜,他跪倒在瑪麗安的麵前,痛苦地訴說著自己幾百年來的悔恨。雅各布站在一旁,不斷地為自己過去的瘋狂而道歉。卡特皮拉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這個既是姐姐又不是姐姐的女人,眼神複雜得難以言喻。
左鈺沒有去打擾他們這出遲到了五百年的家庭倫理劇。他走到一旁,從虛空中拿出了一張老舊的、邊角已經泛黃的合影。那是當年水仙十字院的畢業照。照片上,後排的院長莉莉絲和副院長貝瑟·埃爾頓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前排站著四個朝氣蓬勃的孩子。雷內和雅各布正意氣風發地討論著什麽。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看起來很文靜的少年,那應該就是阿蘭·吉約丹。左鈺的目光,最終死死地鎖定在了照片上那個微笑著的、紮著雙馬尾的女孩臉上。
瑪麗安。
這張臉,和他記憶中某個冰冷而高傲的身影,完美地重合了。他想起了在璃月北國銀行門口,那個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般俯視著一切的、坐在巨大機器人手上的執行官。
冬夜愚戲,愚人眾執行官第七席,「木偶」桑多涅。
不,不能說是相似。這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一個瘋狂而又合理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瑪麗安早已死去,這是既定事實。但阿蘭呢?那個照片上的阿蘭·吉約丹,他最後的計劃是舍棄肉體,將意識上傳,實現所謂的“肉體飛升”。難道他成功了?左鈺想起了桑多涅身後那個巨大的、充滿了楓丹風格的、如同守護神般的機器人。難道那個機器人,就是阿蘭的新身體?他在飛升之前,以自己最疼愛的妹妹為藍本,創造了一個完美的、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偶。然後,他帶著這個人偶前往了至冬,最終成為了冰之女皇座下的執行官?
左鈺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這個推論聽起來荒謬得像個笑話。但可能性卻極高。
“看來,等以後去了至冬,或者在納塔遇見她,得找個機會好好‘聊聊’啊。”他心中暗想。那所謂的“聊聊”,恐怕不會那麽和平。他相信,在自己盛情的“邀約”下,那位木偶小姐,一定會很“自願”地,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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