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水仙十字院那一大攤子爛事，左鈺三個人又回到了每天接委托、賺摩拉的樸實生活裏。至於雷內他們那幾個橫跨了五百年恩怨情仇的人，最後會怎麽樣，左鈺也懶得去管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總得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這些天清閑下來，左鈺感覺自己的等級又有了些鬆動。他能感覺到體內那股龐大的、足以撼動世界法則的力量，正在朝著一個更高的層次緩慢攀升。他現在是八十八級，距離九十級那個門檻不遠了。他估摸著，等自己真的到了九十級，那股力量大概就能徹底超越天理了。到時候，什麽坎瑞亞的五大罪人，什麽天理，他就能拉著他們好好地、平等地坐下來聊聊人生了，看看他們到底是想被淨化，還是想被物理超度。
    這天，三個人正百無聊賴地翻著冒險家協會的委托板，想著是去幫人找貓還是去清理幾窩丘丘人，一封來自楓丹釣魚協會的加急委托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委托上沒寫具體內容，隻說遇到了大麻煩，報酬還挺豐厚。
    熒和派蒙對視了一眼，覺得這活兒可以接。左鈺則是心裏跟明鏡似的，他知道，這是那個關於玩具企鵝的劇情要開始了。
    三個人來到了楓丹釣魚協會的駐地。還沒走近，就看到一個穿著協會製服的年輕女孩在原地不停地轉圈，嘴裏還念念有詞，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應該不是那個吧？”德拉蘿詩抱著頭，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不！絕對不可能！那隻是個童話故事而已。”她自言自語著，試圖說服自己。她停下腳步，又開始咬自己的指甲。“可萬一呢？萬一那故事是真的呢？那也太可怕了……”
    “這位小姐，你好啊！”派蒙看她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主動飛了過去，在她麵前晃了晃，“你一個人在這裏嘀咕什麽呢？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
    德拉蘿詩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猛地抬起頭，看到一個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小家夥，還有她身後站著的一男一女，這才反應過來。“哦？啊，沒什麽，沒什麽……”她有些慌亂地擺了擺手，然後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專業一點，“我是楓丹釣魚協會的代表，德拉蘿詩。請問，兩位有什麽需要嗎？”
    熒從背包裏拿出了那份委托單。“我們是冒險家，收到了你們的委托才過來的。”
    “喔，原來是兩位冒險家！”德拉蘿詩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快步走上前，臉上寫滿了激動。“我可把你們給盼來了！你們來得太及時了！”
    “我就說嘛，你果然是在煩惱什麽事情。”派蒙雙手叉腰，得意地挺起了小胸脯。“你可找對人了，我們是超級有經驗的冒險家哦。隻要你願意付出一點點摩拉，不管是什麽樣的煩惱，我們都能幫你搞定。”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德拉蘿詩激動得都快要語無倫次了。“我現在正需要你們這樣的幫手呢。是這樣的，最近在伊黎耶島上，我們協會的一個重要釣點，那裏的魚群，全都消失了！”她說到這裏，表情又變得嚴肅和擔憂起來。
    德拉蘿詩繼續解釋道“那些魚群是突然之間就全部不見的。所以不可能是被我們釣完了。作為楓丹釣魚協會的代表，我本來是打算立刻親自過去調查一下的……”
    熒看著她，平靜地接了一句“下一句肯定是‘但是’。”
    “咳……”德拉蘿詩被噎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確實……但是，身為楓丹釣魚協會的代表，我手上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沒法脫身，所以……”
    “那下一句肯定是‘所以想要委托兩位調查一下’。”派蒙也學著熒的樣子，搶著說道。
    德拉蘿詩的嘴巴張成了“o”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哎呀！確實！所以想要委托兩位調查一下嘛……”她上下打量著熒和派蒙，眼神裏充滿了震驚和好奇。“兩位究竟是什麽人啊？難道是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占卜大師嗎？怎麽我心裏想什麽你們都知道？”
    “我們剛才已經自報過家門了。”熒的語氣依舊沒什麽波瀾。
    “我們是超級有有有經驗的冒險家啦！”派蒙在空中轉了個圈，強調道。
    左鈺在一旁看著，覺得有些好笑。他走到德拉蘿詩麵前，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你是不是還在想，這件事可能跟一個喜歡抓小孩的胖企鵝有關係？”
    “胖企鵝？”德拉蘿詩被左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問得一愣。“你怎麽知道……不對，你怎麽會知道這個說法的？”
    “哈哈，看來我猜對了。”左鈺笑了笑，沒有解釋。“你繼續說吧，到底是什麽麻煩，讓你這麽緊張。”
    “好吧。”德拉蘿詩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凝重起來。“那真是太好了，這種棘手的委托，隻有交給你們這樣厲害的冒險家我才放心。”
    “不就是調查一下魚群消失的原因嗎？聽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困難呀。”派蒙不以為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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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兩位請千萬不要大意。”德拉蘿詩的表情嚴肅到了極點。“作為楓丹釣魚協會的代表，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次魚群的消失，是因為碰到了……水妖。”
    “什麽水妖？”熒的眉頭微微蹙起，她對這種神神叨叨的說法向來沒什麽興趣。
    “兩位看起來都不是楓丹本地人吧？”德拉蘿詩問道，看到他們點頭，便開始解釋起來，“在楓丹的童話故事裏，有一種生活在水裏的、非常可怕的生物，它的名字叫做特爾克西。”
    她壓低了聲音，營造出一種神秘又恐怖的氛圍。“我們楓丹的大人們，總是會告誡小孩子，絕對不可以一個人跑到水邊去玩。不然的話，就會被特爾克西抓走吃掉。那個特爾克西，就是我們說的水妖。”
    “吃小孩的水妖？！”派蒙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躲到了熒的身後。“那……那它到底長什麽樣子啊？”
    “這個嘛，說法就很多了。”德拉蘿詩掰著手指頭，開始回憶。“我父親小時候告訴我，特爾克西是一條彩色的美女蛇，專門迷惑那些不聽話的男孩子。可我母親又說，它有一副非常英俊的麵孔，會引誘那些愛美的小姑娘。不過，我最近還聽到了一個更奇怪的說法，有人說，那其實是一隻外表看起來人畜無害、充滿迷惑性的胖企鵝。真是太奇怪了，一個吃人的水妖，怎麽會長成胖企鵝的樣子？”
    左鈺聽到這裏，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他清了清嗓子，裝作很認真地聽著。
    “雖然大家對它的外形說法不一，但有一點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它非常危險。”德拉蘿詩繼續說道，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傳說它住在白骨環繞的水下洞窟裏，能夠嗅到孤獨的氣味，然後根據這種氣味，找到那些落單的孩子……”
    “然後呢然後呢？”派蒙緊張地追問道。
    “然後，它就會用天籟一般的歌喉，唱出美妙的歌曲，蠱惑那些孩子一步一步地走進水裏。最後，哇地一口，就把他們給吞掉了……是不是超級可怕？”德拉蘿詩說完，還自己打了個冷戰。
    “唔……雖然聽起來是有點嚇人啦，但這畢竟隻是個童話故事吧？”派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就是那種為了不讓小孩子靠近水邊，大人們特意編出來嚇唬人的故事。”
    “可是，說不定童話也有一個真實的源頭呢，就像地下的水脈一樣，總有一個最初的泉眼。”德拉蘿詩反駁道。
    “你有什麽證據嗎？”熒問道，她更關心實際的東西。
    “倒也算不上是證據啦，隻是我聽說……”德拉蘿詩的眼神有些閃爍，聲音也更低了，“我聽說，最近就有人在那片水域附近，看到一個孩子，愣愣地、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水裏……就像是著了魔一樣。你們想，這不就像是被水妖給害了嗎？”
    “什麽？真的出現了被水妖吃掉的受害者嗎？”派蒙驚呼起來。
    “這也是我聽來的小道消息，所以還不能完全確認……”德拉蘿詩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但我又想了想，事發地點可是伊黎耶島啊，那可是一個很厲害的地方！”
    她的語氣又變得激動起來。“你們想啊，宏偉的歌劇院和神聖的露景泉都建在那座島上，楓丹無數水脈的源頭也都在那裏。島上還有詭譎的、終年不散的迷霧，地底下還紮根著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巨大古木。甚至還有傳言說，那裏的龍蜥都會開口說人話……”
    “這樣一座被無數傳說和秘密籠罩的島嶼，在它的深水之下，隱藏著一隻可怕的、以孤獨為食的水妖，難道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嗎？”德拉蘿詩越說越激動，仿佛自己已經推斷出了全部的真相。
    “真的假的啊？怎麽越說越玄乎了……”派蒙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熒，要是真的出現了受害者，我們也不能放著不管了吧？”
    “先過去查看一下情況再說吧。”熒做出了決定。
    “太好了！”德拉蘿詩如釋重負，“我已經把那片水域的具體位置，標注在你們的地圖上了。不過，不管最後調查的結果如何，兩位，還有這位先生，你們首先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才好。”
    告別了憂心忡忡的德拉蘿詩，三個人很快就來到了伊黎耶林區。
    這裏的空氣濕潤而清新，到處都是高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樹木。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在長滿苔蘚的地麵上灑下斑駁的光點。
    “這裏就是德拉蘿詩說的那片水域了嗎？”派蒙環顧四周，小聲地說道，“看起來倒是挺平靜的，一點也不像有水妖的樣子……咦？熒，左鈺，你們快看，岸邊好像有腳印……”
    三個人湊了過去。隻見在濕潤的泥地上，果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腳印。
    熒蹲下身，仔細地檢查著。那是一串很新鮮的腳印，看起來留下還沒多久。腳印的主人似乎是從岸邊，一步一步地，徑直走進了水裏，最後消失在了深水區。
    “這些腳印看起來很新鮮啊……不會真的又出現受害者了吧？”派蒙緊張地抓住了熒的頭發。“我們快在附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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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鈺站在一旁，看著那串腳印，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金色光芒。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心裏已經有了數。這腳印的主人，身形瘦小，體重很輕，走得很穩，完全沒有掙紮的痕跡，顯然是自己主動走進水裏的。
    “等等！熒，左鈺，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派蒙突然豎起了耳朵，緊張地問道。
    咕嚕——咕嚕——
    一個奇怪的聲音，從平靜的水麵下傳了出來。那聲音很沉悶，像是水底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在翻滾。
    咕嚕咕嚕咕嚕——
    聲音越來越大了，水麵也開始冒出一個個巨大的氣泡。
    嘩啦——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水響，一個戴著巨大球形頭盔、穿著厚重潛水服的、看不清麵貌的身影，猛地從水裏冒了出來，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岸。
    “嗚哇！什麽東西？是水妖！不要過來啊！”派蒙嚇得發出一聲尖叫，一下子就鑽到了左鈺的身後，隻敢探出半個小腦袋，瑟瑟發抖地看著那個“怪物”。
    熒也瞬間握緊了手中的劍，擺出了戰鬥姿態，警惕地盯著那個渾身濕漉漉的身影。
    那個身影似乎也被他們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停下腳步，有些笨拙地抬起手，似乎想說些什麽。
    “派蒙？熒？”一個有些熟悉，但因為隔著厚重的頭盔而顯得有些沉悶的聲音，從那個“怪物”的頭盔裏傳了出來。
    “咦？這個聲音……”熒愣了一下，覺得有些耳熟。
    左鈺則是走上前，一點也不害怕，直接拍了拍那個“怪物”的頭盔。“行了，菲米尼，別嚇唬人了，快把頭盔摘下來吧。”
    那個身影聽到左鈺的話，這才反應過來，他有些手忙腳亂地解開了頭盔的卡扣，將那個巨大的、球形的金屬頭盔摘了下來。
    一張清秀、蒼白，還帶著幾分茫然的臉，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菲米尼？”熒驚訝地看著他。
    “抱歉……”菲米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忘了自己還戴著這個了。”
    “菲……菲米尼？！”派蒙從左鈺身後探出頭，看到是熟人，這才鬆了口氣。
    “你還好嗎，派蒙？”菲米尼看著她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問道。
    “呼——真是虛驚一場，原來是戴著頭盔的菲米尼啊！”派蒙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我還以為真的是水妖特爾克西從水裏爬出來了呢……”
    “……水妖？”菲米尼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我們正在調查水妖特爾克西的事情。”熒收起了劍，簡單地解釋道。
    “又是特爾克西？”菲米尼聽到這個名字，似乎有些意外，“真巧……”
    “又是？難道還有別人也在這裏調查水妖嗎？”派蒙好奇地問道。
    “不……和你們的情況好像不太一樣……”菲米尼搖了搖頭。
    “能跟我們說說具體是怎麽回事嗎？”熒問道。
    “嗯……如果是你的指令的話……”菲米尼點了點頭，開始講述起來。“是這樣的，我最近接了一位雇主的委托。她通過發條工坊的老板，看中了我之前寄售在那裏的玩具企鵝，然後聯係上我，想讓我為她定製一款特別的玩具。”
    “應她的要求，這個玩具的名字，就取名叫‘特爾克西’……”
    “居然用水妖的名字來給玩具取名，總感覺有點不太吉利啊……”派蒙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欸！對了，我記得菲米尼你好像不太會隨便接受別人的委托吧？”
    “……對方有一些特殊的原因。”菲米尼的眼神有些閃躲，似乎不願意多說。“但是這涉及到雇主的隱私，所以……我不太方便詳細敘述。”
    “沒關係，你的雇主是不是一個金發的小姑娘，還帶著兩個看起來很厲害的保鏢？”左鈺突然開口問道。
    菲米尼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左鈺。“你……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左鈺笑了笑，“放心吧，她不是壞人。你繼續說。”
    菲米尼雖然滿心困惑，但還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但沒關係，待會兒那位雇主會親自過來查看玩具的製作進度。到時候，我會跟她說，你們是我可靠的夥伴。這樣的話，她也許會願意告知你們一些信息，你們也就可以繼續調查了……”
    “嘿嘿，雖然菲米尼你說話總是冷冷淡淡的，但人還是很體貼的嘛。”派蒙開心地說道。“不過，我們的目標也不一定就是水妖啦，我們主要是在調查魚群消失的秘密。”
    “那是……？”菲米尼問道。
    熒將釣魚協會的委托內容，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菲米尼。菲米尼聽完，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呼吸停頓了一下。
    “咳……我好像想到了一些事情……”菲米尼的臉頰微微泛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會下到這片水域裏，來測試‘特爾克西’的性能。它的壓力實驗會鬧出不小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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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個……沒錯，這裏的魚群，很可能是被我給嚇跑的……”
    “欸？！就因為這個嗎！”派蒙張大了嘴巴，感覺有些難以置信，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這個理由意外的很有道理。“那難道說，我們聽到的那個，像是著了魔一樣走進水裏的孩子……該不會……”
    “是準備下水去工作的菲米尼？”熒接過了她的話。
    “我……我也這麽認為……”菲米尼的聲音更小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好嘛，搞了半天，原來是你啊，菲米尼。”派蒙飛到他麵前，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我還一直在想，童話裏的水妖到底長什麽樣子呢，結果鬧了半天，是一條大烏龍啊！”
    “抱歉……好像給大家添了很大的麻煩。”菲米尼的語氣裏充滿了歉意。“我會盡快完成工作的，等我這邊安靜下來，魚群應該很快就會自己回來的。”
    熒看著菲米尼那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覺得這個沉默寡言的潛水員其實也挺可愛的。她搖了搖頭，把劍收回了鞘裏，語氣也放緩了一些。“不用放在心上，我們隻是被嚇了一跳。你在這裏工作嗎？需要幫忙嗎？”
    菲米尼看著熒，又看了看她身後還心有餘悸的派蒙和一臉平靜的左鈺，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謝謝…我自己可以的。”
    “對了，菲米尼，你的工作還剩多少呀？”派蒙總算從驚嚇中緩了過來，她飛到菲米尼麵前，繞著他轉了一圈，好奇地打量著他那身看起來就很笨重的潛水服。“看你這副打扮，肯定是在做什麽很厲害的事情吧？不如我們來幫你一把，怎麽樣？”
    菲米尼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似乎不太習慣別人靠得這麽近。他有些局促地擺了擺手。“謝謝…但不能再麻煩你們了。你們不是還有委托在身嗎？”
    “哎呀，客氣什麽呀！”派蒙雙手叉腰，一副“你太見外了”的表情。“我們可是一起在梅洛彼得堡裏共患難過的夥伴，對吧？夥伴就要有夥伴的樣子嘛，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菲米尼聽到“梅洛彼得堡”這幾個字，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平靜。他小聲地說道“但…你們不用去回複委托嗎？釣魚協會那邊應該還在等著。”
    “這你就有所不知啦。”派蒙得意地晃了晃小腦袋，開始分析起來，“別看釣魚協會現在隻是讓我們調查魚群消失的原因，沒有要求把魚群找回來。但如果我們現在回去告訴他們，‘哎呀，都是一場誤會啦，魚群隻是被嚇跑了，過幾天就回來了’，你猜會怎麽樣？”
    她停頓了一下，賣了個關子，看到菲米尼和熒都認真地看著她，才繼續說道“他們轉頭就會發布一個新的委托，‘請幫忙盡快將魚群找回來’！嘿嘿，別問我們為什麽知道哦，這種事情我們見得太多了。”
    “派蒙說的沒錯。”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左鈺這時開了口，他走到菲米尼身邊，拍了拍他還有些濕漉漉的肩膀。“釣魚協會那幫人就是這個德行，能讓你跑兩趟的活，絕對不會讓你隻跑一趟。所以，早點幫你把手頭的事情做完，讓這裏的動靜停下來，那些被嚇跑的魚才能早點遊回來。我們也就能早點去交差，省得再跑一趟了。”
    熒聽著他們倆這一唱一和的，也覺得很有道理。她看著菲米尼，認真地說道“我們是超級有經驗的冒險家。”
    派蒙立刻在旁邊補充道“沒錯！超級有有有經驗的！所以早點幫你完成工作，就能早點讓魚群回來，我們也就能少跑一趟啦，這對大家都有好處，對不對？”
    菲米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感覺自己好像確實沒有理由再拒絕了。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把目光投向了熒，似乎隻有她的意見才是最終的決定。“原來是這樣麽…熒，你也這樣認為嗎？”
    熒看著他那雙帶著詢問和信賴的淺藍色眼眸，肯定地點了點頭。“我覺得派蒙說得對。”
    “呼——”菲米尼像是鬆了一口氣，他緊繃的肩膀也放鬆了下來。“那好吧，如果是你的判斷，我會遵從。請跟我來…那邊是我的臨時營地。”
    三個人跟著菲米尼，穿過一片長滿了蕨類植物的林地，來到了一個被幾棵大樹環繞的空地上。這裏確實有一個小小的營地，一頂看起來很結實的帳篷，一張擺滿了各種精密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旁邊還生著一堆小小的篝火，火上架著一個燒得漆黑的水壺。整個營地雖然簡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條，工具都分門別類地擺放著，看得出來主人是個很細心的人。
    菲米尼指了指那頂關得嚴嚴實實的帳篷，輕聲說道“「特爾克西」就在帳篷裏。他能夠接受一些簡單的語言指令，你們可以試著喊一喊他的名字，看他會不會過來。”
    “哇，這麽高級的嗎？”派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立刻飛到帳篷門口，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喂——「特爾克西」——聽得見嗎？快出來給我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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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篷的門簾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圓滾滾的、看起來像是金屬和某種複合材料製成的玩具企鵝，邁著兩條小短腿，搖搖擺擺地從裏麵走了出來。它大概有派蒙那麽高，身體是光滑的白色，腦袋上戴著一個藍色的、像是潛水頭盔一樣的裝飾，兩隻圓圓的眼睛是黑色的玻璃。它走到眾人麵前，停下腳步，腦袋歪了一下，然後從身體內部發出了一連串很有節奏的、清脆的電子蜂鳴聲。那聲音不像是語言，更像是什麽機器發出的信號。
    “哇！這就是「特爾克西」嗎？”派蒙好奇地繞著這個小企鵝飛了一圈，還伸出小手戳了戳它圓滾滾的肚子，手感硬邦邦的。“長得和「佩伊」差不多呢，也是企鵝的樣子。不過感覺這個要更結實一點。”
    菲米尼看著特爾克西，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溫柔。“嗯，如果「特爾克西」在企鵝小鎮，應該會和「佩伊」成為好朋友。”
    熒聽到這個陌生的地名，有些好奇地問道“「企鵝小鎮」是哪裏？”
    菲米尼的身體僵了一下，他移開視線，看向別處，聲音又低了下去。“…不用在意，是個不怎麽起眼的地方…”
    左鈺看著菲米尼這副樣子，笑了笑，沒有追問。他知道那是菲米尼幻想中的、隻屬於他自己的小小世界。他走到那個叫特爾克西的玩具企鵝麵前，蹲下身，仔細地打量著。他能看到，這個小東西的內部結構遠比外表看起來要複雜得多，無數細小的齒輪、遊絲和能量回路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精密的、充滿了生命力的“心髒”。“這小東西，肚子裏藏的東西還不少。不隻是齒輪和彈簧那麽簡單。”
    “喂喂！「特爾克西」，你好呀！”派蒙又飛了回來，對著小企鵝揮了揮手，“你會打招呼嗎？”
    特爾克西的腦袋又歪了一下，似乎是在處理接收到的信息。片刻之後，它再次發出了一陣電子蜂鳴聲，這次的聲音比剛才要長一些，也更複雜一些，最後還伴隨著一陣輕微的齒輪轉動的聲音。
    熒看著這個神奇的小家夥，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特爾克西」會說話？”
    “原本是有安裝語言輸出模塊的計劃，但考慮到工期問題，中途還是放棄了。”菲米尼解釋道，“現在「特爾克西」隻能輸出主板裏寫好的信號碼，但沒辦法轉譯成我們能理解的語言。所以還不算會說話…”
    “不…不用說的這麽專業啦！”派蒙聽得有點頭暈，她打斷了菲米尼的話，“我大概聽懂了，你的意思是，它現在是個小啞巴，對吧？你是想要我們幫你完成這個什麽語言模塊吧？”
    菲米尼連忙搖頭。“…不，那不必要，雇主也沒有這個需求，這隻是我自己的一個小嚐試…我想請你們幫忙的是另外兩件事。”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的一個看起來就很複雜的電路板。“一是對「特爾克西」的操作主板進行回路調試，確保他在大部分情況下都能很好地工作。”
    “聽起來好像不是很複雜，那第二件工作呢？”派蒙追問道。
    “第二件工作也簡單，隻要去水下尋找一些彩色貝殼、珊瑚之類的材料，用來製作「特爾克西」的武器。”
    “居然有武器？「特爾克西」還要戰鬥嗎？”派蒙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嗯，「特爾克西」要像英勇的王子一樣，高舉著武器前進，這是那位雇主的需求…”菲米尼的臉上露出一絲困惑，“我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位雇主還真是有想法！”派蒙摸著下巴，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給「特爾克西」起了一個水妖的名字，卻要求他擁有王子的樣子…真是個矛盾的人。”
    “無論水妖還是王子，「特爾克西」誕生的目的都沒有變。”菲米尼看著那個安靜地站在一旁的玩具企鵝，輕聲說道，“他和「佩伊」一樣，是為陪伴而來的。”
    話音剛落，特爾克西的身體裏又傳出了一陣輕微的、斷斷續續的蜂鳴聲，仿佛是在回應菲米尼的話。
    “嗚哇，「特爾克西」又在說什麽了，他能聽懂我們的話嗎？”派蒙驚奇地問道。
    “他可以對一些關鍵詞做出反應，比如‘陪伴’。”菲米尼解釋道，“不過因為缺少自轉譯模塊的原因，所以，很抱歉，他還不能交流…”
    “好吧，真是遺憾。”派蒙歎了口氣，隨即又振作了起來，“算了，我們還是快點開始工作吧！就從…就從調試主板開始吧？聽起來在營地裏就可以完成，不用跑來跑去的。”
    “好，主板在我的工具台上，請跟我來吧。”菲米尼帶著他們走到了工作台前。
    工作台上鋪著一張柔軟的絨布，上麵放著一塊巴掌大小的、構造極其複雜的金屬板。無數比頭發絲還要細的銅線縱橫交錯，上麵還鑲嵌著許多顏色各異的小水晶和微型齒輪，看起來就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就是這裏了。”菲米尼指著那塊主板說道，“我有一份調試手冊，如果不清楚可以看看。現在要試一試嗎？就算失敗也不用擔心，我有很多備用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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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蒙看了一眼那複雜得讓人眼花繚亂的主板，立刻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左鈺。“左鈺呢？這個交給你，應該一下子就能解決吧？你不是什麽都會嗎？”
    左鈺看了一眼那塊主板，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呃，那個，雖然我確實可以用一些特殊的辦法直接把它修好，比如讓它的時間回到沒壞掉的時候。但如果是要我親自動手，用工具去實打實地修理的話，我對這個可真是一竅不通啊。”
    “哈哈，居然還有左鈺你不懂的東西啊。”熒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左鈺在什麽事情上表示自己“不行”。
    “就是就是，我還以為左鈺你什麽都會呢。”派蒙也跟著起哄，繞著左鈺飛來飛去，“你不是連死了五百年的人都能救回來嗎？怎麽一個小小的電路板就把你難住了？”
    “我隻是個法師，又不是楓丹科學院畢業的發條工匠。”左鈺攤了攤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種需要動手能力的精細活，還是交給心靈手巧的旅行者來吧。我怕我一不小心把它捏碎了，到時候還得用魔法給它複原，那多麻煩。”
    他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活動了一下手指，仿佛真的會控製不好力道一樣。
    熒看著他那副樣子，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拿起工作台上的調試手冊翻了翻，又看了看那塊主板，點了點頭。“我來試試吧。”
    菲米尼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看著熒，語氣裏充滿了信賴。“嗯…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的。”
    熒拿起桌上的專用工具，那是一把有著極細尖端的鑷子和一個帶著放大鏡的護目鏡。她戴上護目鏡，湊近了那塊主板，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就變了，專注得仿佛世界上隻剩下眼前這塊小小的金屬板。
    派蒙和菲米尼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到她。左鈺則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雖然嘴上說不懂，但以他現在的能力，隻需要一個念頭，就能洞悉這塊主板上每一個能量回路的走向和每一個齒輪的瑕疵。
    熒的動作很穩，她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撥動著那些比發絲還細的銅線，試圖將它們重新連接到正確的節點上。但主板的結構實在太複雜了，嚐試了幾次，主板側麵的一個指示燈依舊閃爍著代表故障的紅色光芒。
    “唔…好像不對…”熒皺起了眉頭，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別急，慢慢來。”左鈺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主板上一個不起眼角落裏的一顆比米粒還小的藍色水晶。“你把那個藍色的水晶，往左邊稍微挪動一絲絲，然後再試試。”
    熒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照做了。她用鑷子尖端，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那顆藍色水晶。隻聽“哢噠”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重新校準了。緊接著，她再用鑷子去連接之前那根怎麽也接不上的銅線時，發現它竟然輕而易舉地就吸附到了正確的節點上。
    主板上那些原本暗淡的能量回路，瞬間亮起了一道柔和的白光，然後迅速流遍了整個主板。側麵的指示燈也從刺眼的紅色，變成了代表正常的綠色。一陣細微的、如同鍾表般悅耳的齒輪齧合聲響起，宣告著調試的成功。
    “成功了！”派蒙第一個歡呼了起來。
    菲米尼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看著熒，眼中充滿了敬佩。“熒，這種工作果然難不倒你。”
    “嘿嘿，我們可是接手過很多類似的活呢。”派蒙得意地說道，完全忘了剛才熒差點就失敗了。
    “好了，主板搞定了，接下來就是找材料了。”左鈺拍了拍手，說道。
    菲米尼點了點頭，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容。“那接下來我們就去水邊吧。和之前說的一樣，我們的目標是水下的彩色貝殼和珊瑚。對了，你們應該對楓丹的水下環境還比較適應吧？”
    熒想了想自己那堪比魚類的水下活動能力，回答道“馬馬虎虎。”
    派蒙則是在空中挺起胸膛，驕傲地宣布“毛毛雨啦！”
    “那就好。”菲米尼似乎完全相信了她們的話。“如果感到不舒服也不用慌，我會一直在你們身邊。”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之前的那片水域。菲米尼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了幾個海螺一樣的東西，遞給了熒和派蒙。“就是這個，這是回響海螺，它能夠感應水體裏特殊的反射波，對水下搜尋、打撈作業都有幫助，你們也可以試試。”
    熒和派蒙接過海螺，好奇地打量著。左鈺則隻是笑了笑，沒有接。他可不需要這種小玩意兒。
    幾人一同潛入了水中。楓丹的水下世界，一如既往地瑰麗而又奇幻。陽光穿透水麵，形成一道道搖曳的光柱，照亮了水底五彩斑斕的珊瑚和隨著水流輕輕擺動的海草。各種各樣的小魚在他們身邊穿梭，一點也不怕人。
    熒嚐試著使用了那個回響海螺，隻見一道無形的聲波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遠處的一些貝殼和礦石上，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白光，在幽暗的水底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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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真的有用！”派蒙也學著她的樣子用了一下，興奮地在水裏轉起了圈。
    “那邊，那片紅色珊瑚的底下，好像有個亮閃閃的東西。”左鈺的聲音通過水流清晰地傳到了他們耳中。他根本沒用海螺，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就發現了一個被水草半掩著的、散發著珍珠光澤的大貝殼。
    熒遊了過去，撥開水草，果然發現了一個漂亮的彩色貝殼。她很快就收集了好幾個。
    “菲米尼，有注意到特別的地方了嗎？”熒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被巨大藤壺覆蓋的岩石，“回響海螺在那裏有很強的反應，但好像什麽都看不到。”
    菲米尼遊了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那應該就是回響海螺感應到的東西，去找找看吧，可能藏在什麽地方。”
    三個人圍著那塊岩石找了半天，終於在岩石的縫隙裏，發現了一個緊緊閉合著的、比其他貝殼都要大上一圈的巨大蛤蜊。它半個身子都嵌在石頭裏，看起來很不好拿。
    熒試著用手去掰，但那蛤蜊閉合得非常緊，紋絲不動。
    “我來吧。”左鈺遊了過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蛤蜊的外殼上輕輕敲了一下。隻聽“啵”的一聲，那原本堅不可摧的蛤蜊，竟然就這麽自己彈開了。
    派蒙和菲米尼都看呆了。
    蛤蜊的內部，不止有五彩斑斕的珍珠，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古老的、表麵有些粗糙的貝殼。熒拿起那個貝殼，發現上麵竟然刻著一些模糊不清的、像是文字一樣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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