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集:情感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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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裂痕
林婉清的公益項目第三次收到匿名舉報時,窗外的梧桐葉正被秋雨淋得發亮。啊玉握著那封打印在劣質a4紙上的信,指腹蹭過“挪用善款”四個字,紙頁邊緣的毛邊像某種尖銳的暗示,刺得他指尖發麻。
“不用看了。”林婉清從文件堆裏抬起頭,眼下的青黑比上周深了些,“前兩封也是這套說辭,查過,是同一個ip地址發的匿名郵件。”她把剛泡好的茶推過來,玻璃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是張恒那邊的人做的,他競標輸給我們,一直懷恨在心。”
啊玉沒接茶杯。他盯著林婉清手腕上那串舊銀鐲——那是去年在雲南支教時,一個苗族老太太送的,說能“擋災”。此刻銀鐲隨著她翻文件的動作輕輕晃動,像在無聲地提醒著什麽。“你打算怎麽辦?”他的聲音有點啞,“現在網上已經有傳言了,昨天王姐打電話來,說幾個長期捐贈的企業都在觀望。”
林婉清的筆頓了頓。文件夾裏露出幾張照片,是山區孩子捧著新書笑的樣子,照片邊角已經被她摩挲得發卷。“明天開記者會,把所有賬目公開。”她的語氣很穩,可啊玉看見她捏著筆的指節泛了白,“公益不是做生意,容不得半點含糊。”
那晚啊玉睡得很差。客廳的落地燈亮到淩晨,他翻出過去三年的賬目冊,一頁頁核對。每一筆捐款的來源,每一次物資的流向,都記得清清楚楚——有企業家匿名捐的校車,有大學生攢的生活費,還有林婉清把自己的稿費悄悄塞進去的記錄。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林婉清為了趕項目報告,在辦公室住了半個月,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最後暈倒在會議室。那時他守在病床邊,看著她手背上的針眼,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她受委屈。
第二天記者會的場麵比預想中更混亂。張恒帶著幾個記者堵在門口,舉著麥克風追問:“林小姐,有誌願者爆料你用善款買奢侈品,請問是真的嗎?”閃光燈像密集的雨點砸過來,啊玉下意識地把林婉清護在身後。
“所有賬目都在這裏。”他把厚厚的文件夾舉起來,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開,“從2019年到現在,每一分錢的去向都有記錄,歡迎媒體和公眾監督。”他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明細,“至於所謂的奢侈品,是去年公益拍賣會上拍來的畫作,已經掛在山區學校的閱覽室裏,這是當時的照片。”
人群裏起了點騷動。張恒還想說什麽,卻被後排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我能說句話嗎?”
是李奶奶。她拄著拐杖,由孫女攙扶著站在門口,棉襖上還沾著鄉下的泥土。“婉清姑娘去年給我們村蓋了教室,自己掏錢請的工匠。”老人的聲音有點抖,卻字字清晰,“她每次來都給娃們帶糖,自己啃幹麵包。誰要是說她壞話,我老婆子第一個不答應!”
有記者認出來,李奶奶是去年被報道過的貧困山村的獨居老人。現場的氣氛漸漸變了,有人開始翻看啊玉分發的賬目複印件,有人對著李奶奶舉起相機。張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訕訕地帶著人走了。
散場時天又下起了雨。林婉清看著李奶奶,眼眶忽然紅了。“您怎麽來了?”她想幫老人理理被雨打濕的頭發,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剛才握過太多東西,怕弄髒了老人的衣服。
“我聽村支書說有人欺負你。”李奶奶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卻暖和,“娃們讓我給你帶點核桃,說吃了補腦子。”她從布包裏掏出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剝好的核桃仁,“他們說,好人不能受委屈。”
回去的路上,車開得很慢。雨刷器有節奏地左右擺動,把窗外的街景刷成模糊的色塊。林婉清靠著車窗,忽然笑了:“其實我昨晚怕得要命。”
啊玉轉頭看她。路燈的光落在她臉上,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水珠,像落了層星星。“怕什麽?”
“怕項目黃了,怕那些孩子又要走兩小時山路上學,怕……”她頓了頓,聲音輕下來,“怕你覺得我麻煩。”
啊玉把車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伸手替她擦去臉頰的雨水。他的指尖帶著涼意,觸到她皮膚時,林婉清輕輕瑟縮了一下。“你記不記得在巴黎,你幫我翻譯畫展的解說詞?”他忽然說,“有個老太太問我們是不是夫妻,你說‘是戰友’。”
林婉清愣住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在塞納河畔的小畫廊裏,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照進來,把她的白裙子染成了彩色。她當時確實那麽說的,因為覺得“戰友”比“愛人”更踏實——能一起扛槍,也能一起挨子彈。
“戰友就是要一起麵對麻煩的。”啊玉的拇指蹭過她的眼角,那裏還殘留著沒擦幹的濕意,“而且,你忘了?我現在的事業,是你當初把工作室的鑰匙塞給我的。”
他說的是去年的事。那時啊玉想辭職開攝影工作室,卻總猶豫不定。林婉清沒多說什麽,直接把自己閑置的公寓鑰匙給他:“先試試,房租算我入股。”後來他的工作室漸漸有了名氣,拍的一組山區孩子的照片還得了獎,可他總說,最該感謝的是那把鑰匙——它讓他知道,無論摔得多慘,總有地方可以回去。
雨慢慢停了。車窗外的梧桐葉上滾下大顆的水珠,砸在路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林婉清忽然傾過身,把頭靠在啊玉的肩上。他的襯衫還帶著雨水的潮氣,卻讓人覺得安心。“明天去看看孩子們吧。”她說,“帶相機,拍他們新種的向日葵。”
啊玉“嗯”了一聲,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後視鏡裏,他們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像兩個依偎在一起的感歎號,堅定地立在濕漉漉的路麵上。
一周後,公益項目的審計結果出來了。清白得像雨後的天空,連張恒雇的會計師都挑不出半點錯處。有媒體寫了篇報道,標題是《當公益遇見信任》,配圖是林婉清和啊玉在山區小學的合影——他們站在向日葵花田裏,身後是孩子們的笑臉,陽光把三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像顆飽滿的愛心。
那天晚上,林婉清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隻有一句話:“對不起,被利益迷了眼。”她看了一眼,刪掉了。啊玉正在廚房煮麵,蒸汽把玻璃門熏得發白,他的影子在上麵晃動,像幅溫柔的剪影。
“麵要加蛋嗎?”他在裏麵喊。
“加兩個!”林婉清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的腰。他的圍裙上沾著麵粉,是下午烤餅幹時蹭上的——孩子們說想吃曲奇,他們就買了材料在廚房折騰了一下午。
“明天天氣好,去塞納河畔走走吧。”啊玉把雞蛋磕進鍋裏,油星濺起來,在鍋底開出小小的金花,“就像以前那樣。”
林婉清把臉貼在他的背上,聽著他胸腔裏沉穩的心跳。外麵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像片被裁剪下來的星空。她想起李奶奶說的話,好人不能受委屈。或許,真正的考驗從來不是外界的流言蜚語,而是當風雨來臨時,是否願意把傘往對方那邊多傾斜一點。
鍋裏的麵開始冒泡,散發出淡淡的麥香。啊玉轉身把她攬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他說,“我們都一起扛。”
林婉清在他懷裏點點頭,聞到他身上有陽光和麵粉混合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窗外的月光靜靜流淌,把兩個相擁的影子,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