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能暴走的轟鳴撞進耳朵時，陳峰正舀起第二勺湯。湯勺邊沿的銀星忽明忽暗，像被什麽力量攥住了喉嚨。蘇清雪的聲音從隧道口劈過來："蝕雲！"他抬頭，見原本灰白的霧氣正翻湧成紫黑色，像潑在宣紙上的墨，眨眼漫過整片岩壁。
    星影的手按在羅盤上，"守"字紋突然迸出血光。"暗蝕到了。"她聲音裏沒了方才的溫軟，"帶蘇姑娘退到碎片旁，我擋三息。"話音未落，霧氣裏傳來骨刃刮擦岩石的聲響，刺得人後槽牙發酸。
    陳峰抄起星隕鍋的鐵柄。這口祖傳的黑鐵鍋沉了幾分，湯底的星能漩渦還在轉，可漩渦中心浮起幾縷紫絲——是蝕能，混在湯裏，像好肉裏生了蛆。他想起方才星影說"血夠了"，又想起母親床榻上暗紫的星能，喉嚨突然發緊。
    "退什麽。"蘇清雪的寒星劍出鞘半寸，劍氣割開一團蝕雲，"要退也是你退。"她側過身，將陳峰和星隕鍋護在身後，月白武服被蝕風掀起，露出腰間家傳的星紋玉佩。陳峰看見她後頸的碎發被星能激得豎起，像隻炸毛的貓。
    岩壁"哢嚓"裂開條縫。暗蝕的影子先擠了進來，高得幾乎頂到洞頂，暗紫鱗甲擦過石壁，濺起火星。他左眼的星核轉著，每轉一圈，蝕雲就濃三分。"星衛的小崽子。"他的聲音像兩塊鏽鐵相磨，"還帶著個世家的臭丫頭，正好湊齊血祭的數。"
    陳峰的左眉骨突然發燙。幼時搬煤渣留下的淺疤一跳一跳，像父親臨終前按在他額角的手。他摸向懷裏的《星訣》殘卷，指尖觸到羊皮紙的紋路——那上麵記著"潮來則引，潮去則收"，此刻星能暴走的潮，正是引動天璿竅的機。
    "清雪，護鍋。"他扯了扯蘇清雪的衣袖。她回頭，眼裏映著暗蝕逼近的鱗甲，"你要做什麽？"陳峰沒答，閉目坐地，將星隕鍋擱在膝頭。湯底的星能突然燙起來，順著他的掌心往經脈裏鑽，像燒紅的鐵線，要把他的骨血重新穿一遍。
    《星訣》的口訣在腦子裏轉。天樞竅已通，天璿竅該引北鬥第二星的光。陳峰咬著牙，將意識沉入氣海。那裏原本凝著團星氣旋，此刻卻被蝕能染成了渾濁的灰，氣旋邊緣還掛著暗蝕帶來的紫絲，正一點一點啃噬氣海壁。
    "逆衝？"他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悶笑。星影說過錯序貫通會爆體，可現在星能暴走的潮湧得正急，若不趁此衝開天璿竅，等蝕能絞碎氣海，連爆體的機會都沒了。他想起母親咳血時攥著他的手，想起夜市裏王屠戶家二小子喝了湯後突破星竅的笑，想起星影說"血要熬進湯裏"——這口鍋要煮的，從來不是普通的牛雜。
    暗蝕的骨刃劈下來時，陳峰的氣海"轟"地炸了。不是疼，是燙，從丹田燒到喉嚨，像吞了塊正在融化的星核。他聽見蘇清雪的劍鳴，聽見星影羅盤碎裂的脆響，可這些都遠了，遠得像隔了層毛玻璃。他的意識飄到氣海上方，看見天璿竅的壁壘正在崩解，可崩解的裂縫裏湧進來的不是星光，是暗蝕的紫，是蝕能的腥。
    "錯了。"他想喊，可喉嚨被星能堵著，發不出聲。天璿竅的壁壘裂得更快了，原本該順著星圖流入的純淨星能被蝕能頂開，反而順著裂縫倒灌進經脈。陳峰的雙臂開始抽搐，星斑從肩頸蔓延到胸口，每顆星斑都在發燙，像被人用燒紅的鐵簽子紮進皮膚。
    "小峰！"星影的聲音突然近了。她不知什麽時候撲過來，按在他後心的手冷得像冰，正往他體內渡星能。可那點星能剛進去，就被蝕能裹住，化成更小的紫絲。陳峰嚐到血味，是從鼻子裏流出來的，滴在星隕鍋沿，"叮"地一聲，融進湯裏。
    暗蝕的笑聲震得洞頂落石。"星衛的血果然甜。"他的骨刃挑開蘇清雪的劍，寒星劍上的星紋被蝕能腐蝕出缺口，"等我抽幹你們的氣海，再把這口破鍋熔了，看你們拿什麽煮星門的光。"
    陳峰的指甲摳進掌心。他能感覺到天璿竅的壁壘隻剩最後一層，可蝕能正順著那層薄壁翻湧，像要把他整個人變成蝕能的容器。左眉骨的疤燙得厲害，他想起父親舊照片裏那個抱他的女人，想起星影笑起來像春陽融雪，突然覺得疼得值了——至少，他試過了。
    "天璿。"他啞著嗓子低喝。氣海裏的星氣旋突然轉得快了十倍，連帶著蝕能的紫絲都被卷進漩渦。天璿竅的壁壘"啪"地碎了，陳峰眼前炸開一片銀光，像小時候抬頭看的星空，清亮得沒有一絲雲。可那光隻閃了一瞬，就被鋪天蓋地的紫壓下去——蝕能逆衝了。
    經脈像被千萬根細針紮著。陳峰弓起背，額頭抵在星隕鍋上，滾燙的湯氣熏得他眼眶發酸。他聽見蘇清雪喊他名字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見星影念動法訣的碎語，可這些都像隔了層水。他的意識飄得越來越遠，恍惚看見母親站在夜市的攤位前，衝他招手："小峰，湯要涼了。"
    暗蝕的骨刃離他後頸隻剩三寸。陳峰閉了眼。這局他輸了麽？不，至少湯裏還凝著星能，至少蘇清雪的劍還在響，至少星影的羅盤還剩半塊——血夠了，總會有人接著熬。
    星能暴走的轟鳴達到頂峰時，陳峰的氣海突然發出一聲悶響。他的星斑從胸口燒到脖頸，左眉骨的疤亮得像顆小太陽。天璿竅裏湧出的星能混著蝕能，在他經脈裏橫衝直撞，每走一寸，都像要把他拆了重鑄。他咬得牙齦出血，卻笑了——疼吧，疼說明還活著，活著就能接著熬。
    暗蝕的骨刃停在半空。陳峰聽見他低咒了一句，然後是退去的腳步聲。蘇清雪的手扶住他肩膀，帶著星能的溫度，"陳峰？陳峰你醒醒！"他想應，可喉嚨被星能堵著，隻能發出含混的哼聲。星影的手按在他腕脈上，輕聲說："撐住，第二宮要成了。"
    陳峰的意識最後停在星隕鍋上。湯麵的漩渦還在轉，原本混著紫絲的湯，此刻竟透出幾分清亮。他笑了，慢慢合上眼。管他什麽蝕能，什麽逆衝，這鍋湯，總得熬成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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