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飛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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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齊了嗎?”柴明問。
    “都上來了,洗了把臉,都清醒著呢。”林叔的聲音。
    “不光洗臉,小六還洗了頭。”麵餅的聲音。
    “快把頭發擦幹淨,這麽冷的天,要是生病了,這一路上可沒有醫生。”阿奇道。
    “我身子可是棒棒的,哪那麽容易生病?別聽麵餅的。”小六道。
    一陣馬嘶的聲音
    “走吧。籲,走。”柴明吆喝著馬匹。
    馬蹄聲,車軸聲,腳步聲由遠而近。
    馬清伏在小丘下斜坡上的雪地裏,感覺身下一陣震動。八騎帶著火把的光亮從頭頂三尺的地麵經過。
    八騎後麵是兩輛吱呀呀響著的廂車。廂車後是一輛馱著大棺材的板車。
    待頭頂上的隊伍出了一百步開外,馬清才從雪地上起身。大鼻孔還伏在雪地裏一動不動,兩隻大馬眼瞪著馬清,好像在等候命令。
    馬清拍了拍大鼻孔的脖子:“起來吧。”
    大鼻孔一下子就抬起了頭。大馬頭帶起紛紛落雪。馬清感覺就像下大雪一樣,被雪濺了個滿臉。
    馬清抹著臉上的雪,起身看著遠去的火把。
    車軸和馬蹄聲中,兩列十來支火把慢慢遠去。馬清心頭湧上來剛才柴明和阿奇的談話。他本來已經大致猜到了信的內容,兩人的談話卻他困惑起來。
    答案隻有一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如果非要用推理來得到一個結論,《基督山伯爵》裏法利亞神父說的一句話倒是有些道理:“欲知誰想害你,想想你的被害對誰有利。”
    從根子上來說,柴勁不是死於張輔就是死於張方。他的死到底對張輔有利還是對張方有利呢?
    聽好像對兩人都有利,馬清最終也沒有得出結論。火把已經走出了一裏多地,他又自嘲道:管他媽的是誰幹的,和我有何幹。他拉起馬韁:“起來吧,大鼻孔。”
    大鼻孔四肢一直跪著,聞聲又是“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四個腳盆大的蹄子踩得樹枝啪啪響。這下馬清有準備,他往後跳了好幾步,總算沒有被大鼻孔身上落下的髒乎乎的雪濺上。
    馬清先拉著大鼻孔上了小山丘的地麵,再下去撿起那一褲子“糧袋”。他將糧袋放在大鼻孔盆骨隆起的屁股上,翻身上了馬背。
    天依舊昏暗,遼遠暗藍的蒼彎延伸至地平麵,斑駁的雲影下,前方四裏外張方營帳依舊燈火通明,安靜如初,好像馬清剛才經曆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如果順著腳下的河水走,從北繞過張方營帳,可以抵達洛陽北的閶闔門,馬清和簡雲就是從這道門出來的。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腰。那杆祖逖送的一尺見方的斥候小腰旗還在後腰上別著。
    他的什隊在西明門,從那裏進城時麻煩會少些。
    有了兩次進出張方營的經曆,此時他一點都不緊張。西明門是洛陽西門三道城門中最中間的一道門。他打算先繞著張方後軍營帳往南,從南麵繞過右軍和前軍營壘,然後走上那條西明門外的禦道。
    馬清腳一磕滿是排骨的馬肚。馬邁動了腳步,以常步走了起來。走了一百步後,馬清提了提馬韁,馬開始了慢快步。
    此時天色漸漸有些亮色,目力所及,滿是光禿禿的樹枝和白色的原野。除了那條馬清來時那條分布著車轍,馬蹄和人的腳印的路,所有阡陌縱橫的道路都被覆蓋在白雪以下。但是從一排排光禿禿的樹幹之間,還是能判斷出埋在雪下的道路。
    那些兩行相對,整整齊齊的樹幹之間,看起來有一個車轍的寬度。白雪之下就是道路。
    馬清跨著馬,沿著腳下那條被車,馬和人踩得稀爛的道路行進了一裏,往南拐進了兩行並排的樹幹之間。
    馬蹄踩在新鮮幹淨的雪上,留下一串碩大的蹄印。
    一路上馬清遇到過幾支巡邏隊,這些巡邏隊都對他恭恭敬敬,這得益於他這身裝束。
    一個時辰後,馬清來到了西明門外的禦道上。天已經大亮,他朝四裏外的張方營壘看了一眼。那裏的營燈已經熄滅,營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連壘牆上的紅色旗幟都懶洋洋地耷拉著。
    前方三裏外,西明門赫然聳立,城牆上藍色和黑色旗幟交錯在一起。馬清看著城樓上一藍一黑兩麵靜靜的大纛旗,不由在心中喊:老子活著回來了。
    腳下的禦道是前晚張方軍偷襲西明門的進退之路,原本覆蓋著的白雪已經被踩成了黑色硬土,有的地方被大量的血滲透成了黑紅色。
    馬清一夾馬肚。大鼻孔好像對之前不緊不慢溫吞水似的快步早就不滿意了,嘶叫一聲便展開四蹄,以跑步的速度朝西明門而來。
    “噠噠,噠噠,噠噠…”馬蹄在硬邦邦的禦道上跑出兩個急促清脆的蹄音。
    馬清的兩隻眼睛被勁風刮得睜不開。伴隨著耳邊一陣呼呼風聲,他眯縫的眼睛裏,禦道兩旁的樹木就像幽靈一樣一閃而過。
    三裏路,隻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西明門城下。城門正對的城垛上伸出十來個戴著皮盔的人頭。
    這些士兵一手持長戟,一手扒著城垛,將頭伸出牆外。
    “來人了。”
    “快。”
    城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和兵器相碰的金屬聲。左右兩邊有二十來個持長戟和刀盾的士兵往城門中間的城垛跑來,帶起的陣風卷起了一旁的三角什長旗和都伯旗。
    馬清在距離城門百步遠處勒住馬匹,他舉起手來朝城上揮舞:“我是馬…”
    “嗖”“嗖”兩記破空的嘯叫聲傳來。馬清本能抽刀。大鼻孔往前一躍,馬清猝不及防,一手緊抓韁繩,兩腿使勁夾住馬肚才沒有落馬。
    “嗖”“嗖”兩支箭落在了馬屁股後。一支紮進了堅硬的地麵,一支箭尖碰在地上彈出三尺遠。
    馬清的餘光看見人頭攢動的城牆上,一名帶著皮盔,身材高大的弓箭手搭弓上箭,握弓的那隻手上還握著兩支箭杆。箭杆上的箭頭閃著金屬的寒光。他大喊:“自己人。”
    “嗖”,“嗖”,“嗖”三個不同的尖利破空嘯叫聲。三支箭前後相距三尺飛朝馬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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