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靠近後，什長臉上那個黑點逐步清晰成了一嘬毛。
    “軍尉部。”柴明朝什長舉起令牌。
    什長瞪著眼睛看著柴明手上的腰牌，柴明晃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什長朝後一揮手，盾牌就像門一樣往裏打開。
    什長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奇地盯著這一行人。盾牌後的十雙眼睛大多好奇地盯著祖徽三人。
    祖徽三人雖然一身男兵裝束，臉上卻白皙嫩滑，走路時屁股擺得厲害，還牽著一匹漂亮的花斑馬。
    “大娘子，你們現在是男人，不要扭腰。”過了這一道關，馬清轉過身對祖徽低聲道。
    “你以為我願意？”祖徽轉過頭去看了看那個什隊的方向，又轉過臉來對馬清吵架似地道，“學你們男人走路哪有那麽容易，你學女人試試。”
    “就是。”阿青努著胖嘴說。
    “現在才說。”小琴斜睨著馬清。
    “剛才那幾個士兵看你們色迷迷的樣子，我真擔心有色膽包天的會對你們動手動腳。”馬清道。
    “你放心好了，他要是敢我就砍了他的手。”祖徽朝馬清瞪著眼睛，“不會讓他碰到我的。”
    媽的，老子擔心的是暴露，可不是擔心有人會占你的便宜，馬清心裏這麽想，卻沒有說出口。
    “平時就算了，遇到過關盤查時就注意點。”柴明低聲勸道，“軍營裏這些士兵平時見不到女人，見到俊俏的男人也色迷迷的，真敢上來動手動腳，那就麻煩了。”
    “你說的還在理，不像有些人，就是不會說話。”祖徽瞟了一眼馬清，撅著嘴道。
    又走了一陣，道路兩邊樹叢變得稀疏矮小起來。
    “大娘子，你看…”小琴壓得很低的卻近乎驚呼的聲音。
    “別說話。”祖徽急促的低聲。
    馬清轉頭往左右看。樹叢中一個隆起的新土堆砌的土堆。微風中還有隱隱的潮濕的泥土味道。
    那是一座新墳，不用想都知道，那裏麵不是埋著隨祖徽衝出來時死掉的士卒，就埋著圍追而死的關西軍士兵。
    轉過一個彎，前麵一百步外燃著五支火把，一個中隊的刀盾士兵成兩個橫隊站立。
    為首的瘦高個子都伯問了口令後，兩個橫隊沿著道路左右呈兩列。
    馬清用手背拍了拍都伯的胸脯：“辛苦了。”
    都伯看著馬清身上的絳紗戎服，挺著胸脯喊了一聲：“肅清萬裏。”
    馬清朝他笑笑，拉著大鼻孔走進了兩個橫隊組成的通道。
    柴明緊跟在馬清身後。
    祖徽目不斜視，誇張地甩著手，邁著像京劇裏女扮男裝的步子。小琴在她後麵也學著甩著手，邁動著僵硬的腿。阿青牽著花斑馬，她的臉緊貼著花斑馬的臉，身子挨著馬脖子遮蔽著她的身形。
    過了關卡後，低矮的樹叢漸漸消失，又出現一個新墳。走過新墳後，道路兩旁出現了一望無際的原野。
    原野上原本已經種上的春苗田野被踐踏成了一大片爛泥。爛泥中不時有金屬的兵器殘骸在關卡燃燒的火把下泛著微光。
    三裏外，那個月牙一般星星點點的銀河，變成了燈火通明，營牆上飄著各種旗幟的軍營。
    馬清感覺手上韁繩一緊。大鼻孔打起了響鼻，腳下四肢使勁往後退。馬清停下腳步捋著它的脖子：“籲，籲，別緊張。”
    “怎麽回事？”祖徽走上前來。她疑惑地抬頭看著大鼻孔高高揚起的小腦袋。
    “不願意進張方的大營。”馬清捋著大鼻孔的鬃毛。
    祖徽輕拍著大鼻孔的頸部、肩部和背部。大鼻孔低下了頭來。她嘟著嘴唇，湊在大鼻孔的耳朵邊吹著有規律的輕柔的，就像催眠曲一樣的口哨聲。
    祖徽一邊用柔和的，就像媽媽的眼神和大鼻孔的眼睛對視，一邊吹著哨子。大鼻孔眨著眼睛，慢慢安穩了下來。
    第二組和第三組都上來了。
    祖徽輕輕拉著韁繩，大鼻孔溫順地跟著她走了起來。
    又走了兩裏。軍營變得越來越清楚，土質籬笆的營牆上走動著影影綽綽的士兵。營外每三十步就燃著一支火把。營門外燃著四支有其他火把兩倍大的火把。火把之下是兩個相對而站的什隊。一個什隊持戟，一個持刀盾。
    一名持戟的高個子什隊長和一名挎刀的寬肩膀什隊長並排站在堵住了營門口。那名挎刀的什隊長叉著腿，隔著有一百步遠的距離就喊了起來：“唉，什麽人？”他伸出一隻手就像推門一樣，手巴掌朝著馬清。
    “軍尉部。”馬清一邊喊一邊走過去。
    “口令”
    “殲滅東軍。”
    “你們從哪兒來？” 挎刀的什隊長掃了一眼馬清身上的絳紗戎服，放軟了語氣，又縮回了那隻滿是老繭的手。
    “他媽的，軍尉部行動，要告訴你嗎？”馬清罵道。
    挎刀的什隊長還要說什麽。持戟的高個子什長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睜著一雙機靈的眼睛對馬清道：“我們並非要為難大人，煩請出示一下令牌。”
    馬清掏出令牌伸手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
    高個子什長伸著脖子盯著令牌，腦袋隨著令牌轉了一個圈，一邊伸手撥拉著跨刀的什長，一邊對士兵下著命令：“開門。”
    四名持戟士兵跑到營門，將營門拉開。
    高個子什長彎腰笑著對馬清伸手示意道：“司馬請。”
    馬清牽著馬往前走。柴明，祖徽等人跟隨著往營裏走。
    “別死心眼。”高個子什長對持刀的什長低聲說著。
    穿過頭頂上白油紙營燈的營門。眼前是一條可以通過兩輛車寬的通道，通道對麵兩裏外是另一道營門。通道兩邊，高低不同灰色，褐色的帳篷鱗次櫛比，一頂挨著一頂就像一顆顆的鉚釘一樣。
    帳篷之間冒起一陣陣的煙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烤番薯，幹餅還有說不清的焦糊味道。一隊隊持長戟和刀盾的巡邏什隊，就像蛇一樣圍繞著帳篷慢慢蜿蜒盤旋著移動。
    左邊一裏外還有一個通道，通道左邊是黃色營燈。再過去一個通道，一杆長兩丈的五色營燈，燈杆上掛著一串五個直徑九寸的黃，藍，白，綠，紅的油燈。五色營燈邊是一杆高一丈六尺，長寬一丈，黑綠色鑲白，纓頭朱絡的大纛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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