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顫，下意識看向窗外。
    日頭已經西斜，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江輕塵站在我身旁，沉默如雕塑，但我能感覺到他全身緊繃，隨時準備出手。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屋內漸漸被暮色籠罩，樓妄卻像一尊雕像般靜立不動，隻有腰間銅鈴偶爾發出輕微的響動。
    終於，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時，院牆外突然傳來呱呱的叫聲。
    那隻白頸烏鴉回來了，正站在牆頭，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樓妄猛地抬頭：“時候到了。”
    他轉向我，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去後山，你生母在那裏等你。”
    我渾身一震：“後山？”
    “沒錯。”他點頭，“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我看向江輕塵，他沉吟片刻，微微頷首。
    我們正要動身，樓妄卻突然說道：“你生母恐怕不會見除你之外的人，所以最好是不要讓她看見。”
    樓妄說這話，目光移到江輕塵身上，言有所指。
    我腳步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樓妄轉身朝屋內走去，“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回來。”
    夜色如墨，月光慘淡地灑在空蕩蕩的村道上。
    我和江輕塵穿過死寂的白河村，每一步都踏在鬆軟的泥土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整個村子安靜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沒有，隻有夜風吹過枯枝的嗚咽。
    “要不...你先回玉佩裏？”我猶豫著開口，“她應該不想見到其他人。”
    江輕塵沉默片刻，麵具下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小心。”
    說完，他的身影漸漸淡去，化作一縷青煙鑽入我胸前的玉佩中。
    我獨自一人走向後山，心跳如擂鼓。
    月光下的山路蜿蜒如蛇，兩旁的雜草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遠處，一隻夜梟發出淒厲的鳴叫，讓我後背一陣發涼。
    轉過一道山梁，我突然看到前方樹影下站著一個紅色的身影。
    月光如水，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個纖細的輪廓。
    她背對著我，長長的黑發如瀑般垂落，發間隱約可見銀飾閃爍。
    是她嗎？
    一瞬間，我顫抖得不成樣子，雙腿像是灌了鉛，幾乎邁不動步子。
    那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月光下，我看到了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膚若凝脂，卻蒼白得不似活人。
    她眉間墜著一枚銀飾，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紅色的衣裙上繡著繁複的花紋，手腕和脖頸上都戴著銀飾，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叮當聲。
    我們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對視著，誰都沒有先開口。
    夜風拂過，帶來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屍氣。
    “你……叫什麽名字？”她終於開口，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顫抖。
    “梵音。”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幹澀得不像自己的。
    她微微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很好的名字。”
    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著我的臉，“生得……也很像你阿爸。”
    這話像鈍刀紮入心窩，十八年的孤墳冷月，讓我此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這就是在棺材裏生下我的母親？
    我死死咬著下唇，來時心裏的千言萬語，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些年……過得好嗎？”她輕聲問道，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還好。”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她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又是一陣沉默。
    “為什麽？”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麽？你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為什麽會埋在大墳山？我為什麽會在棺材裏出生？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問題像連珠炮一樣從我嘴裏蹦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複雜地看著我：“說來話長...”
    “你真的是我親生母親嗎？”我打斷她，聲音顫抖。
    “是。”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頓了頓，她又輕聲補充道，“你還沒有叫我一聲媽媽。”
    我的心猛地一縮，嘴唇顫抖著，卻怎麽也叫不出那兩個字。
    十八年的分離，讓我對這個稱呼既渴望又陌生。
    “我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麽？”我轉而問道，“你死了，為什麽我能活著？那些勢力究竟想要得到什麽？“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我來自很遠的地方，一個與世隔絕的寨子。”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額間的銀飾，“後來被追殺，一路逃到這裏。至於為什麽會安葬在大墳山...”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是因為一個老太婆。”
    “老太婆？”
    “一個很老很老的婆婆。”她描述著那人的樣貌，“穿著灰布衣裳，總是拄著一根桃木拐杖，左眼下麵有顆黑痣...”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這不正是守廟的湯婆婆嗎？
    那個在我小時候經常給我糖吃，後來突然消失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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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湯婆婆？”我難以置信地問。
    她點點頭：“就是她保護了我們這麽多年不被發現。現在那些勢力找上來了...”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必須帶你離開這裏。”
    我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突然向前一步，眼中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能……讓阿娘抱抱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身體僵在原地。
    就在她走過來伸手要抱住我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將我往後拉了兩步。
    江輕塵不知何時已經現身，一隻手牢牢扣住我的手腕。
    母親先是一愣，目光在我和江輕塵之間遊移，最後定格在我手腕的紅繩上。
    “冥親？！”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你跟他締結了冥親？”
    她的眼中滿是震驚和憤怒。
    我苦笑一聲：“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所有人都想算計我，隻有他...”
    “胡說！”母親厲聲打斷我，銀飾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你知道他們都想要什麽嗎？”
    她的目光如刀般刺向江輕塵，周身突然散發出濃重的屍氣。
    江輕塵紋絲不動，但我知道他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我急忙擋在兩人中間：“住手！”
    母親的眼中閃過一絲受傷：“你護著他？”
    “我隻想知道真相！”我幾乎是喊出來的，“我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麽？”
    她的表情變幻莫測，最後定格為一種複雜的決然：“你太年輕了，我本來想告訴你的...“
    她的目光掃過江輕塵，“但現在不行了。如果現在告訴你……你會死。”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但江輕塵身形一閃，瞬間擋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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