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輕塵？”我試探著呼喚，聲音卻止不住發顫，“你還記得我嗎？”
    江輕塵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注視著我。他的左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但很快又被右眼的漆黑淹沒。
    周圍的亡魂開始躁動，他們緩緩逼近，腐爛的手指指向江輕塵，發出怨恨的嘶吼。
    “殺了他……”
    “報仇……”
    “血債血償……”
    江小魚擋在我們麵前，小小的身軀因恐懼而顫抖，卻仍緊握著木劍：“姐姐……我們怎麽辦？”
    我死死盯著江輕塵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江輕塵，你說過……黃泉碧落都會陪我的……你還記得嗎？”
    他的左眼瞳孔微微收縮，嘴唇輕啟，似乎想說什麽。
    但就在這時，右眼的黑氣突然暴漲，瞬間覆蓋了整個眼眶！
    這才注意到，江輕塵的右眼隱約浮現出一條黑色蠶紋。
    小魚哆嗦的靠近我，仿佛想到了當年的那種屍山血海的場景。
    他極度害怕，小臉慘白：“姐姐，快走！他現在控製不了自己！”
    我搖著頭，淚水不受控製的滑落：“不……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他……”
    江小魚看著他的右眼，搖頭恐懼的後退，“他……他會殺了你的！像當年那樣。”
    小魚不是不在乎江輕塵，而是當年的那種場景，在他心裏已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江輕塵左眼恢複了清明，右眼的黑氣卻在瘋狂翻湧，仿佛兩個意識在激烈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江……輕塵？”我還在試探著呼喚。
    他抬頭看我，左眼溫柔地目光讓我心頭一顫，那是熟悉的眼神。
    “走……”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字，隨即又痛苦地抱住頭，“快走……”
    我明白了，他還記得我。
    隻是他的意識正在與屍衣蠶的控製抗爭。
    如今他還很虛弱，法身跟屍身剛融合，記憶剛蘇醒。
    能堅持多久？
    我不知道。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入肉裏。
    看著江輕塵在痛苦中掙紮的模樣，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幾乎窒息。
    他的左眼逐漸被黑霧侵蝕，那抹熟悉的溫柔正在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麻木。
    黑劍在他手中凝聚成形，劍身纏繞著不祥的煞氣。
    “姐姐……”江小魚撕心裂肺地拽著我的衣袖，“快走啊！大哥哥他又變成那個樣子了！他會殺了所有人的！”
    我看著江小魚驚恐的小臉，他眼中的恐懼如此真實，那是親眼目睹過地獄的場景才會有的眼神。
    但我隻是輕輕掰開了他的手指。
    徑直撲向江輕塵，緊緊摟住他的腰身，將臉貼在他冰冷的心口上。
    黑劍的煞氣灼傷了我的皮膚，但我紋絲不動。
    我的聲音早已經哽咽得不成樣子，“傻瓜，我不會丟下你的。”
    這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痛苦。
    別人隻看到他殺戮時的冷酷和可怕，卻不知道他被操控時意識內心的絕望與痛苦。
    那種清醒地看著自己犯下罪行的絕望，比死亡更令人崩潰。
    “我記得你說過的話……”我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如果有一天你把我忘了，我會如何。”
    江輕塵的身體猛地一僵。
    “人生無常，苦多樂少……”我哽咽著重複他曾經的話語，“不管如何，都要好好活著……”
    周圍的亡魂發出刺耳的尖嘯，死霧翻騰如沸水。
    但我隻是更用力地抱緊他，仿佛要將自己融入他的骨血。
    “我能感覺到你的痛苦……”我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我隻是好難過，不能替你承受，也不能把你從深淵裏拉出來。”
    “不過別怕，黃泉碧落，我都會陪著你。”我深埋在他心口，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我說過的……”
    “你還記得我對不對？”我仰起臉，淚水模糊了視線：“你說過不會忘記我的……”
    江輕塵的身體劇烈顫抖，黑劍在他手中忽明忽暗。
    煞氣如毒蛇般纏繞著他的身體，試圖將我推開。
    “我變成渡船想載你靠岸，可你的苦海卻沒有彼岸。”我輕聲呢喃，將他摟得更緊，“但沒關係，如果黑暗是你的歸宿，我願焚盡所有光，陪你永夜沉淪。”
    黑劍"當啷"一聲落地，化作黑煙消散。
    江輕塵猛地推開我，半跪在地上被折磨的痛吟，接著，一大口鮮血噴濺在亂石上。
    “江輕塵！”我心疼地呼喚，伸手想要觸碰他。
    他緩緩抬頭，眼中的黑霧已經褪去大半，隻剩下淡淡的黑氣還在掙紮。
    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汗水，嘴角還掛著血絲。
    “你……為什麽不走……”他的聲音沙啞虛弱，眼神卻溫柔得令人心碎。
    我抹去眼淚，卻又有新的淚水湧出：“我怕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江輕塵露出一絲苦澀，酸楚道：“每一世都在重複同樣的悲劇，你不累嗎？”
    “我不記得那些悲劇了，不過……”我笑著搖頭，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掉，“輪回千載也好，魂飛魄散也罷！我要的或許從來不是長生，而是每一世都遇見你的可能。”
    他又吐出一口血，身形搖晃著幾乎站立不穩。
    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他的重量讓我險些跌倒，但我咬牙撐住了。
    “他們的死……都是我親手造成的……”江輕塵望向周圍遊蕩的亡魂，聲音支離破碎。
    “不……不是的！”我急切地解釋，“你也是受害者。”
    江輕塵搖了搖頭，眼神渙散：“我走不下去了……”
    他剛蘇醒過來，身體本就太過虛弱。
    如今又受盡屍衣蠶折磨，已經油盡燈枯，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燭火。
    “沒關係。”我強撐著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這一次，換我來護你。”
    盡管雙腿發軟，我還是咬牙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江輕塵的意識開始模糊，整個人都靠在我身上。
    他的呼吸噴在我頸間，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對不起……”他含糊不清地呢喃著。
    這三個字像刀子一樣紮進我心裏。
    不知他是對死去的族人懺悔，還是對連累我感到愧疚。
    “傻瓜。”我哽咽著說，眼淚再次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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