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楓葉的永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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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風裹挾著潮濕的水汽掠過山脊,當眾人踏入那片猩紅如血的楓樹林時,連見多識廣的赫克托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漫山遍野的楓樹舒展著枝椏,每一片楓葉都像是被晚霞浸染,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奇異的光澤。明明是萬物複蘇的季節,這片山穀卻仿佛凝固在深秋,火紅的楓葉層層疊疊,將天空都映成了暗紅色,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與壯美。
    赫克托輕撫過一片楓葉,蒼老的手指微微顫抖。這片紅色的海洋勾起了他塵封已久的回憶,也讓他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就在這裏停留兩日吧。” 他轉身對眾人說道,目光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格羅姆,是時候讓你真正領悟破山劍法的最終奧義‘千嶽破’了。”
    這些日子以來,格羅姆在赫克托的指導下,對破山劍法已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在施展 “千嶽破” 時,卻始終不得要領。他總是習慣性地留著力氣,即便在獸人的狂化狀態下,也無法將這一招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赫克托深知,這最後一式不僅是力量的爆發,更是意誌的淬煉,隻有毫無保留、一往無前,才能真正展現出破山劍法的精髓。而如今,這片充滿神秘氣息的楓樹林,或許就是格羅姆突破的契機。
    蘇一站在一旁,望著赫克托略顯疲憊卻又執著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他明白,赫克托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劍意的潰散如同無法阻擋的潮水,正一點點吞噬著這位老劍聖的生命。此次分別後,他將帶著格羅姆前往阿爾圖斯帝國的極北之地,踏上複國之路。而赫克托則會帶著森回到聖山學院,在那裏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森卻沒有感受到這一切,以為赫克托老師太疲憊了,也覺得在這裏休整兩日更好。
    兩日後,暮春的楓林在晨霧中翻湧著暗紅色的浪濤,赫克托倚著布滿青苔的楓王樹幹,破損的銀甲縫隙間滲出的血珠早已凝結成紫黑色的痂。他望著遠處正在對練的森和格羅姆,少年們的劍招帶起的氣勁震落滿地紅葉,如一場永不停歇的漫天飛雨,煞是好看。
    這兩日格羅姆在“破山劍”法上並沒有取得顯著的進步,“千嶽破”的施展與赫克托這百來十年的琢磨相差甚遠。赫克托覺得有些失落,赫克托覺得自己一兩年內將會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
    "森,蘇一。" 老劍聖的聲音像生鏽的鎖鏈摩擦,"翻出這片山穀,東邊山穀的灰傘菇最適合燉湯,去多采些回來。" 他刻意用平淡的語氣掩飾著剛才的臨時起意,看著兩個年輕人應了聲遠去,遠去的話語聲漸漸被楓林的低語吞沒。
    格羅姆將斷劍插在地上,灰白色的皮膚在晨霧中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他右臂纏繞的符文鎖鏈突然發出蜂鳴,每一道刻痕都滲出淡金色的光。赫克托的瞳孔微微收縮 —— 自從赫克托一年多前第一次見到獸人格羅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格羅姆右臂符文鎖鏈下壓抑的巨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將噴發。收格羅姆為徒弟以來,問起格羅姆才得知格羅姆右臂上封印著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有可能來源於上古已經隕落大力神的神格。
    傳說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被戰神阿瑞斯斬殺於死盡之地,但是多年前格羅姆在無盡森林極深處的“碎骨峽穀”徒手撕裂地龍時觸發上古祭壇,被封印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殘魂選中;獲得“擎天者印記”的神格,右臂上的紅色符文,力量暴漲但無法精細控製;因獸人部落大祭司受到黑暗主神的明示,要將格羅姆祭獻給黑暗主神,格羅姆擊殺看守其的獸人,背負背叛者汙名逃亡到阿爾圖斯帝國的北方,也是整個大陸的極北之地。這右臂符文鎖鏈上正是格羅姆被獸人所擒後,獸人部落大祭司打造用來封印格羅姆的力量。
    "再試一次。" 赫克托拄著木劍站起身,銀發在風中淩亂如霜,"用狂化狀態,嚐試使出真正的千嶽破。"
    獸人格羅姆的左眼熔金色灼傷處泛起詭異的光,他低吼一聲,周身泛起猩紅的鬥氣。斷劍揮出時帶起尖銳的音爆,一道丈許長的金色劍氣斬向遠處的山崖。然而當劍氣觸及岩壁,斬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不夠!" 赫克托的木劍突然點向格羅姆麵門,森然劍意將獸人的斷劍蕩開,"你在恐懼什麽?是這力量,還是害怕傷到我?" 老劍聖的聲音突然拔高,震落枝頭的楓葉,"解開鎖鏈!讓我看看力神殘格的真正威力!"
    格羅姆猛地捂住右臂,鎖鏈發出尖銳的嘶鳴。他的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不行... 大祭司說過,這股力量會吞噬理智!" 他的瞳孔在狂化狀態下幾乎變成豎線,額角青筋暴起,顯然在與體內力量劇烈抗衡。
    赫克托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黑血滴落在楓葉上,暈開一朵朵妖異的花。他卻笑著抹去嘴角血跡,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今日我必須見到最終的千嶽破" 他的劍意如潮水般湧出,將周圍楓葉卷成鋒利的旋刃,"來吧,你成為我的徒弟,我從未給你喂過招,今日你我嚐試對戰一場,你必須使出破山劍的最終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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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木劍已化作青影刺向格羅姆咽喉。獸人大吼一聲,斷劍橫斬,卻被赫克托以巧勁卸去力道,劍鋒一轉,點在他胸口。格羅姆踉蹌後退,胸前的獸皮甲被劃出一道血痕。
    "再來!" 赫克托的攻勢如狂風驟雨,看似輕柔的劍招卻暗含千鈞之力。每一次碰撞,格羅姆都能感覺到對方劍意中透出的虛弱,但老劍聖的經驗和技巧卻讓他完全無法招架。七次被擊倒在地,獸人的嘴角溢出鮮血,眼中卻燃起了從未有過的鬥誌。
    “來吧,使出千嶽破!”赫克托喝道。
    "千嶽破 ——!" 格羅姆怒吼著躍起,斷劍高舉過頭,金色鬥氣在他周身凝聚成山嶽般的虛影。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赫克托眼中精光一閃,一道無形劍氣如毒蛇出洞,精準地斬向格羅姆右臂的符文鎖鏈。
    "轟!" 鎖鏈崩斷的瞬間,整個楓林劇烈震顫。格羅姆的身體開始膨脹,灰白色皮膚下青筋暴起,如盤踞的巨蟒。他的斷劍爆發出萬丈金光,一道足以遮天蔽日的金色劍氣朝著赫克托斬落,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爆裂聲。
    赫克托望著那道蘊含毀天滅地之力的劍氣,突然仰頭大笑。他周身的青風色劍意瘋狂流轉,在身前凝聚成一道波紋狀的屏障:"好!好!這才是我畢生所求的千嶽破!看招 —— 嵐翼折嶽!"
    兩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整個楓林被耀眼的光芒吞沒。蘇一在半裏之外看到這刺目的強光,心中猛地一沉。他想起今早赫克托異常平靜的眼神,想起老人最近越發頻繁的咳血,腳下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朝著光芒爆發處狂奔而去。
    而不遠處,森還在低頭分辨哪些蘑菇是無毒的,蘇一起身往回跑去,森還沒反應過來,幾秒後,森聽到了巨大聲響,來源於老師赫克托那個方向,森也連忙朝著赫克托的方向往回跑。
    在能量風暴的中心,赫克托的銀甲寸寸碎裂,鮮血順著銀發滴落。但他的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容,看著格羅姆在力量宣泄後跪倒在地。獸人的斷劍深深插入地麵,周圍百米內的楓樹全部化作齏粉,隻留下一個巨大的圓形深坑。
    "記住..." 赫克托釋然的坐在地上,對著赫克托道,"真正的力量不是蠻力,而是收放自如的掌控……千嶽破看似視死如歸的一擊,其實還是留有餘地的。"
    此時的格羅姆仍在劇烈喘息,他看著自己完好如初的右臂 —— 那裏不再有束縛的鎖鏈,取而代之的是流動的金色紋路,仿佛有活物在皮膚下遊走。他終於明白,大祭司封印的不僅是力量,更是他對這股力量的恐懼。而現在,他的體內湧動著足以移山填海的神力,卻也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聽到赫克托虛弱的交代,格羅姆握著斷劍的手猛地一顫,眼神呆滯地望著氣息漸弱的老師,仿佛還未從方才震撼的對決中回過神來。林間的風卷著楓葉掠過他的耳畔,直到赫克托的咳嗽聲再次響起,他才如夢初醒,“當啷” 一聲扔掉手中的斷劍,粗糲的腳掌重重踏碎滿地紅葉,帶起一陣細碎的塵土,急切地朝著赫克托撲了過去。獸人的眼眶泛紅,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滴落在赫克托染血的衣襟上:“老師!你沒有事吧?”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與恐懼。
    赫克托倚靠著殘破的楓王樹幹,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破損的銀甲下滲出的血已將周圍的楓葉染成暗紅:“沒什麽事,隻不過要提前離開這個世界了。” 說話間,他的劍意潰散愈發明顯,星星點點的金芒從體內不斷散出,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在空氣中輕輕閃爍,而後化作細碎的光點消散。
    格羅姆看著那不斷消散的劍意,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整個人重重地跪在地上,膝蓋撞在尖銳的石塊上也渾然不覺:“老師是我殺了你嗎,我對不住你!” 他雙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額頭抵在赫克托的膝蓋上,淚水混著鼻涕不斷流下,將老人的衣料浸濕大片。
    赫克托抬起滿是老繭的手,輕輕撫摸著格羅姆帶有傷疤的臉,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孩子,不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每說一個字都仿佛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
    此時,蘇一終於趕到,隻看到赫克托倚著殘破的楓王,銀發在風中輕輕搖曳。老劍聖的氣息已經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但他的眼神卻無比明亮,望著天空中消散的金光,喃喃道:"原來... 這就是超階之上的力量啊..." 話音未落,便雙眼一閉,昏迷了過去。
    蘇一二話不說,迅速扯下自己的藍寶石項鏈,將其緊緊握在手中。湛藍色的光芒從項鏈中迸發而出,與他周身湧動的聖階魔力交融。他深吸一口氣,口中念念有詞,開始施展超階治療術 —— 大起死回生術。璀璨的治療光雨瞬間籠罩赫克托,試圖將那即將消散的生命之光重新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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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森也跑了回來,遠遠望見赫克托昏迷的模樣,眼眶瞬間通紅。他猛地加速,風馳電掣般幾個閃身便撲倒在赫克托麵前。森顫抖著伸手探向老師的鼻息,當感受到那微弱得幾乎不可察覺的氣息,再看到赫克托那潰散的劍意,淚水奪眶而出:“老師,您怎麽了,你不要嚇阿森!” 少年的聲音裏滿是絕望與無助,在寂靜的楓林間回蕩。
    格羅姆滿臉淚痕,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是我不好,是我殺了老師。” 他不斷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口,自責與悔恨幾乎將他淹沒。
    森含淚聽完,目光死死盯著格羅姆,眼中的悲痛瞬間化作滔天的恨意。他二話不說,迅速卸下重劍 “鬼泣”,劍身上流轉的弑神之力瞬間暴漲,對著格羅姆的胸口就是弑神劍術中的 “望神一擊”,口中怒吼道:“既然你殺了老師,那麽也你陪著老師去死!” 森此刻雙眼通紅,整個人如同被仇恨支配的修羅,完全失去了理智。
    獸人格羅姆流著淚,緩緩閉上了眼睛,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反而微微挺了挺胸膛,準備用自己的生命來償還對老師的愧疚。
    蘇一雖然全神貫注地施展治療術,但餘光始終留意著森和格羅姆的動向。忽見森暴起要殺格羅姆,他心中大驚,顧不上魔力的消耗,猛地一腳踹出,目標正是森的左腿。然而,森的攻擊速度太快,盡管這一腳讓森的身形微微偏移,但重劍 “撲哧” 一聲,還是插進了格羅姆的胸口。好在蘇一及時出手,讓森的勁力偏了三分,否則這一劍足以要了格羅姆的性命。
    森紅著眼,從格羅姆身上抽出重劍,鮮血順著劍刃滴落,在地上綻開一朵朵血色的花。他又緊接著舉起劍,準備削去格羅姆的腦袋。
    格羅姆大口吐著鮮血,身體搖搖欲墜,卻依舊沒有躲避,隻是用滿是歉意的眼神看向赫克托昏迷的方向。
    蘇一心中又急又怒,這次卯足了勁,一個重腳狠狠踹在森的背上,將他踹出好遠,同時大聲喝道:“你瘋了!”
    森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眼中的瘋狂未減分毫,哭喊道:“我要他死!”
    就在森又要提劍撲上去的時候,盤坐在那裏的赫克托緩緩醒了過來,他氣若遊絲地輕輕呼道:“森,你過來…… 不怪他……” 聲音雖輕,卻讓在場的眾人都身形一滯。
    森呆愣了一瞬,隨即扔了重劍,跌跌撞撞地撲到赫克托麵前,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老師,你怎麽樣?”
    格羅姆也吐著鮮血,艱難地朝著赫克托爬去,每挪動一步,身後就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蘇一見狀,強撐著疲憊的身體,趕忙朝著格羅姆施展大起死回生術。連續施展超階治療術,讓蘇一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雙腿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但他不願放棄,誰對蘇一來說都很重要,他都不願放棄。赫克托勉力抬起手,想要觸碰森顫抖的肩膀,卻無力地垂落:“森,不是格羅姆的錯,我原本就傷了底蘊,劍意一直在潰散……” 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遊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
    森慌忙握住那隻逐漸冰冷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師父,你不要說話,我們回聖山,聖山有無數的牧師,有院長,實在不行,我們去求知央大神父,師父,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少年的聲音從急切轉為崩潰,到最後泣不成聲,淚水大顆大顆砸在赫克托染血的衣襟上。
    老劍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喉間溢出的鮮血染紅了森的手背:“別傻了,孩子,師父的身體師父知道,劍聖就是劍意的集合,當劍意潰散時神明也無法將我救回……” 話音未落,他的頭無力地歪向一邊,再度陷入昏迷。
    “老師,你醒醒!” 森將赫克托緊緊摟在懷裏,身體不住地顫抖,少年淒厲的哭喊震得林間飛鳥驚起。已經掙紮著爬過來的格羅姆癱坐在旁,雙手扣住泥土和枯葉,淚水混著血水不斷滴落:“老師……”
    森猛地抬頭,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格羅姆和蘇一,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你們走…… 我不想看到你們…… 我要我的老師!” 他的聲音裏滿是絕望與憤怒,帶著令人心悸的殺意。
    蘇一的治療光束微微顫抖,他看著森因悲痛而扭曲的臉,喉嚨像被堵住般發不出聲音。格羅姆艱難地撐起身子,想要說些什麽,卻隻咳出一口鮮血。
    森單手狠狠一揮,血液中潛藏的空間力量被徹底喚醒。空氣泛起詭異的波紋,遠處的重劍 “鬼泣” 撕裂空間,瞬間出現在他手中。劍身上弑神之力瘋狂湧動,他用劍尖指著兩人,嘶吼道:“你們走還是不走?”
    蘇一看著森眼中幾近瘋狂的神色,無奈地歎了口氣,隻能伸手拽住搖搖欲墜的格羅姆,一步一步朝後退去。每退一步,他都感覺像是在割裂自己的心,身後是昏迷不醒的恩師,眼前是失去理智的摯友,而他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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