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鏈繃得筆直，像一根看不見的絲線拽著三人向前。
    倩兒手腕一緊，腳底剛觸到實感的虹橋竟開始泛起微光，仿佛整座橋不是由光點構成，而是從記憶深處浮出的殘影。
    星辰走在最前，斬月未出鞘，但劍穗已微微震顫。
    他沒回頭，隻是抬手將銀絲纏繞的鳳凰紋按在胸口——那裏有道舊傷，自血色祭壇一戰後便再未愈合。
    每走一步，傷處便傳來一陣酥麻，像是被什麽細小的星辰之火輕輕舔舐。
    樂天落在最後，手指繞著發梢打轉。銀藍的發色在虹橋映照下忽明忽暗，他盯著自己手腕上那圈金線，小聲嘀咕：“說好是情劫鏈，怎麽走著走著像上班打卡？”
    話音未落，前方虛空忽然扭曲，一座通體由星砂凝成的高閣緩緩浮現。無門無窗，唯有中央懸著一麵巨大星盤，緩緩旋轉，邊緣刻滿流動的符文，像無數糖葫蘆串連成的古老咒語。
    “天機閣。”倩兒輕聲道，心口微微發燙。
    星盤忽然一滯，射出一道光束攔在三人麵前，光中浮現出十幅畫麵——他們十世相擁的瞬間。第一世深淵墜落，第二世冰裂重逢，第三世烈焰焚身……每一幕都定格在相觸的刹那，唯獨沒有結局。
    “這算什麽？”樂天皺眉，“光給個擁抱集錦，連台詞都不配？”
    貝貝耳朵一抖，尾巴炸成彩虹狀，冷哼：“這不是預言，是回放。他們早知道會發生什麽。”
    星盤嗡鳴，光束更亮，仿佛在回應貝貝的質疑。
    星辰上前半步，將劍穗輕輕貼上光幕。鳳凰紋驟然發亮，與星盤上的某道符文共鳴，裂開一道細縫。刹那間，一股清涼氣息彌漫開來，像是春夜細雨落在眉心。
    倩兒深吸一口氣，伸手觸向星盤中央。
    “我願知全貌。”
    指尖剛碰上星麵，整座閣樓仿佛活了過來。星盤緩緩開啟，一道素白衣影自虛空中浮現，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清澈如星河倒映。她指尖輕點倩兒眉心，星盤畫麵驟然翻轉——
    不再是死亡，而是重聚。
    每一世終結後，兩道光點從灰燼、冰層、烈火中升起，在混沌虛空中交織，化作星辰與蝶影，盤旋十圈，再散去。第十次時，蝶翼展開，星辰墜落，兩者合一，天地初開般轟然一震。
    “情劫非劫。”天機聖女聲音輕得像風穿過竹林，“乃道之階。十世相離，隻為十世相守。你們所曆之痛，皆為證混沌道之資糧。”
    樂天聽得一愣一愣：“所以咱們死了十次，就為了……談個戀愛？”
    聖女未答，隻將目光轉向他。星盤邊緣忽然浮現出一行小字——“樂天，命格：破局者，音律可裂天機。”
    他瞪大眼：“等等，我也有份？”
    貝貝尾巴一甩，星圖炸出，其中一顆星辰突然熄滅，餘光映在它水靈靈的眼中，像被水悄悄抹去。
    聖女轉而望向倩兒，指尖緩緩靠近她心口。
    情劫鏈驟然收緊，金絲嵌入皮肉，劇痛襲來。倩兒咬住下唇，卻未退。她能感覺到，體內有九塊碎片在掙紮，像是不願結束這場輪回。
    “這一世，”她低聲道，“我想看見結局。”
    說完，她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落於心口。
    九塊碎片應聲飛出，懸浮空中，泛著微弱金光。它們彼此吸引，緩緩拚合，發出清越鳴響，如同鳳凰展翼前的低吟。每一片都刻著不同的名字——星隕崖、寒潭邊、丹盟火起……直至最後一片，寫著“黃泉橋頭”。
    星辰握緊劍柄，斬月嗡鳴不止，卻未出鞘。他看著那九片重組，看著它們化作一柄通體流光的長劍，劍身無銘，唯有鳳凰紋自劍格蔓延至劍尖，尾羽纏繞劍柄。
    聖女抬手，將那枚銀絲劍穗輕輕掛於劍柄。
    刹那間，劍鳴震天。
    星盤劇烈震顫，表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邊緣的糖葫蘆符文一閃而逝。天機閣開始晃動，仿佛整座虛空都在承受某種覺醒的重量。
    貝貝猛地撲到倩兒腳邊，炸毛擋在她身前，耳朵幻化成兩柄小匕首，指向聖女：“你想幹什麽？”
    “我隻是完成儀式。”聖女聲音依舊平靜，“情劫劍已成，宿命閉環。接下來，是你們的選擇。”
    “選擇？”樂天揉了揉耳朵，“不是說好了十世圓滿就能進新世界？怎麽還帶選項的？”
    聖女未答，隻將手輕輕覆上情劫劍。
    劍身忽然泛起漣漪，劍柄上的劍穗無風自動，銀絲鬆開，鳳凰紋緩緩遊走，竟在劍身上刻下一行新字——“若她先死，天地同葬。”
    倩兒盯著那行字，指尖輕輕撫過。
    “這不是詛咒。”她忽然笑了，“是承諾。”
    星辰終於上前，站在她身側。他沒說話，隻是抬起手，將那枚劍穗重新纏回自己腰間。動作輕緩，像在係一條不會再丟的信物。
    “那咱們接下來——”樂天剛要開口，星盤背麵忽然浮現出一道符文，形似骨笛，一閃即逝。
    貝貝耳朵一抖，低聲：“碧落……？”
    聖女袖中微光一閃，隨即隱去。
    “混沌道不可輕啟。”她望著三人，“情劫劍已歸位，但門尚未開。你們需以心為鑰，以痛為引，踏入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倩兒問。
    “直麵你們最不願麵對的真相。”聖女目光落在星辰身上，“尤其是你。你忘了的，不隻是如何笑。”
    星辰瞳孔微縮。
    斬月劍在鞘中劇烈震顫，劍柄上的兔子刻痕忽然滲出一絲血跡，順著紋路滑落。
    貝貝尾巴一甩，將那滴血彈開：“少嚇唬人。他連糖都藏抽屜第三格，能忘了什麽？”
    樂天噗嗤笑出聲：“對啊，星辰你要是真失憶，怎麽還留著倩兒畫的小兔子？”
    星辰沒理他，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滴血落在地上，竟未暈開，而是凝成一顆微小的星點，緩緩升起，融入星盤裂痕之中。
    星盤嗡鳴漸止，畫麵卻再次變化——
    不再是十世輪回，而是一片虛無。中央懸浮著一扇門，門上無字，唯有兩道掌印，一左一右，像是等待人同時推開。
    “門後是什麽？”倩兒問。
    “你們。”聖女輕聲道，“真正的你們。”
    她抬起手，指向情劫劍：“持劍者，可觸門。但開門之人，必須是……親手殺過她的那個。”
    空氣凝固。
    星辰猛地抬頭：“什麽？”
    倩兒卻未震驚。她隻是靜靜看著他，指尖輕輕撫過劍身，低聲道：“第七世，是不是你？”
    星辰喉結動了動，斬月劍嗡鳴如雷。
    “不是我。”他說。
    可劍柄上的血痕，正一滴一滴，落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