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肩頭的血還在往下淌，一滴，又一滴，砸在青石上。
    跟倒計時似的。
    他沒抬頭，就把斬月劍往地縫裏再杵深點，借著那點震動，勉強穩住晃悠的身子。
    倩兒蹲旁邊，指尖剛碰著藥瓶，謔，又頓住了——
    瓶身燙得跟燒紅的鐵片似的。
    “別碰。”樂天靠牆坐著，貓耳朵耷拉著，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剛才那糖葫蘆……不是糖，是封印灰。”
    貝貝尾巴一卷，從夾層裏掏出那串黏糊糊的紫糖葫蘆。
    哢哧咬下一粒，殼是空的，就一縷細煙冒出來，碰到空氣“嘭”一下炸成火星子。
    “栽了。”它吐出殘渣，“這玩意兒是命盤的引信。”
    話音還沒落地呢，頭頂傳來石輪轉動的悶響。
    一道銀光“唰”地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他們腳前，“噗”一下化成扇浮空石門。
    門上刻著九重星塔的輪廓，塔尖還嵌著半枚血蓮印。
    “唯有命盤可解噬靈之源。”門後飄來個聲音，不急不緩的，卻壓得人耳膜發沉，“你們沒退路。”
    星辰冷笑一聲，抬手就要劈劍。
    可斬月剛動，腕上劍穗“嘣”地繃直了，銀絲嗡嗡響，跟被啥拽住似的。
    他一愣神，肩傷“嘩啦”裂開，血珠飛出去，在空中凝成三粒小點，排成一線——
    嘿，居然跟石門上星塔第七層的位置，分毫不差！
    “它在選人。”貝貝低吼，“第七層，命盤核心。”
    倩兒站起身，月白道袍上的靈草汁還在往下滲。
    她沒看門，就盯著那三粒血珠：“藥王穀的靈息……它認得我。”
    石門“吱呀”一聲開了，冷風卷著灰燼“呼”地撲過來。
    星辰拄著劍往前走，每走一步，肩頭的血跡就多一道，跟在地上畫符似的。
    樂天一把抓起琵琶，“哢”咬破舌尖，血滴上弦。貓耳朵抖了抖，突然“唰”地豎起來——
    他聽見了。
    極遠處，有音律在轉，一圈，又一圈，跟從地底爬出來的安魂曲似的。
    星塔裏頭沒燈，就懸浮著個命盤。
    九層環轉，每層都刻著星軌，星軌上飄著名字。
    他們的名字都在，可名字下頭的軌跡，全是斷的。
    “命盤推演，得用靈血當引子。”天機閣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誰先來？”
    沒人搭話。
    星辰一步踏上第七層，掌心“啪”地拍向中央命盤。
    刹那間，九道玄鐵鎖鏈“嘩啦啦”從塔頂垂下來，“噌”地纏住四人的手腕腳踝。
    鏈身刻滿封印紋，一碰就往骨頭裏鑽寒氣。
    “別碰！”貝貝炸毛，“這是噬靈根絡的母鏈！”
    可晚了。
    星辰的手已經按上去了。
    命盤“唰”地亮起來，星軌“嗖嗖”亂轉。
    一道光幕順著鎖鏈升起來——
    畫麵裏是藥王穀，暴雨“嘩嘩”下，一個白衣女子跪在陣眼中央，手裏握著把刻著“情劫”的劍，劍尖正對著自己心口。
    她抬頭，臉跟倩兒一模一樣。
    “第三世。”天機閣主輕聲說，“她用自己的心祭陣，換你一線生機。”
    倩兒呼吸一滯，指尖無意識撫上胸口。
    那兒突然發燙，鳳凰紋跟活了似的，往皮肉裏鑽。
    她沒動，就把淨化之力慢慢往鎖鏈裏注。
    光幕“唰”地又閃了一下。
    還是藥王穀，還是那女子，可這回，她不是自刺，是被人逼到絕境。
    持劍的是星辰，劍尖滴著血，眼神空茫茫的，像被啥操控了。
    女子笑了笑，主動迎上劍鋒，血“噗”地濺出三尺，陣眼“嗡”地亮起來。
    “不對……”倩兒搖頭，“我不是被殺的，我是……”
    “你記錯了。”天機閣主說，“命盤不會錯。”
    鎖鏈“嗡嗡”震動，第二道光幕冒出來——
    星辰持劍，倩兒倒下，血染星軌，命盤上飄出兩行字：
    “第九世：劍靈歸主。情劫為引，血祭為憑。”
    星辰瞳孔“唰”地縮緊，掌心“劈啪”冒出雷光，命盤“哢”地裂開道細縫。
    可那縫裏，竟滲出血線，順著他的手腕“嗖嗖”往上爬，跟在認主似的。
    “放了他們。”他咬著牙，聲音低得快聽不見，“你要的，是我。”
    “我要的，是真相。”天機閣主說，“你敢看嗎？”
    星辰沒答，反倒把整隻手掌按進命盤裂縫裏。
    雷光“嘭”地炸開，星軌“呼呼”逆旋，畫麵又變了——
    還是第三世，可視角不一樣了。
    這回，是倩兒的視角。
    她站在陣眼，手裏的劍是星辰遞來的。
    他嘴唇動了動，像是說了啥，可聲音被雷聲蓋過去了。
    她笑了笑，一劍刺下去，心口“嗷”地劇痛，可最後一眼，是星辰跪下來接住她，眼裏有光，跟破冰的春河似的。
    “他說……‘別怕’。”倩兒喃喃，“可那不是他……那時候，他還不會笑。”
    鎖鏈“嗡嗡”響得更厲害，樂天突然“唔”地悶哼一聲，琵琶從懷裏“啪嗒”滑出來，自己飄到命盤邊上。
    琴弦無風自震，一根接一根，跟星軌上的軌跡同步跳動。
    “等等……”他瞪大眼睛，貓耳朵“唰”地轉紅，“這頻率……不是命盤在轉，是它在聽！”
    “聽啥？”貝貝問。
    “聽《安魂曲》！”樂天一把抄起琵琶，手指撫過弦線，“星軌的節奏，和曲子的變調一模一樣！每七圈，就有個斷音，跟……跟在等誰接下去似的！”
    他猛地抬頭：“這命盤，是樂器！”
    話音剛落，琵琶弦“嘣”地繃斷一根，血珠從他指尖飛出去，落在命盤上，竟化成一行血字：
    “以情劫為引，方能喚醒劍靈。”
    “又是情劫。”星辰冷笑，掌心雷光更盛，“你們就隻會這一招？”
    “不是招。”天機閣主說，“是命。”
    星辰沒再說話，反倒把斬月劍橫在命盤上，劍身跟星軌“哢”地重合了。
    刹那間，劍柄上的兔子刻痕發燙，劍穗銀絲自己纏上鎖鏈，把他的血一滴一滴往命盤中央引。
    “你幹啥！”貝貝吼。
    “斬命。”他說。
    血珠“嗒”地落在盤上，星軌“唰”地停了。
    命盤中央飄出最後一行字：
    “第九世：劍靈歸主。”
    可字剛成形，就被一道血裂從中間劈開。
    裂痕彎彎曲曲的，像道傷疤，又像某種符印。
    樂天盯著那裂痕，突然打了個寒顫。
    他認得這紋路——
    跟他琵琶裂痕裏的紫焰餘燼，一模一樣。
    “這命盤……”他聲音發顫，“早就碎過一次。”
    星辰抬頭，盯著那裂痕，掌心的雷光慢慢收回來。
    他沒動，就低聲說：“那我就……再碎一次。”
    他抬手，五指張開，正要往命盤上拍——
    鎖鏈突然“唰”地收緊，貝貝的尾巴被絞住，“嗷”地痛叫一聲。
    倩兒的淨化之力“噗”地逆衝，嘴角淌出血。
    樂天的琵琶脫手，琴身“哐當”撞上命盤，弦斷音絕。
    而那行“第九世：劍靈歸主”的字跡，正一寸寸被血裂吞掉。
    裂痕深處，飄出半張臉——
    嘴角帶血，左臉戴著鬼麵，正對著星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