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劍靈具現·九世輪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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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絲順著星辰的手腕往裏鑽,劍穗的銀絲還在滴答滴血。
    一滴,又一滴。
    砸在鳳凰骨的裂痕上。那骨頭輕輕一顫,跟被喚醒的脈搏似的——弱是弱,卻執拗地跳了起來。
    星盤從地麵慢悠悠升起來。青銅表麵爬滿蛛網似的裂紋,每道縫都泛著幽藍光,好像星辰和鳳凰骨之間的勁兒,正把它往崩了撐。
    貝貝尾巴上的光屑亮了亮,項圈上“天道寵兒”四個字燙得快冒煙。它沒吭聲,就死死盯著那盤旋上升的星盤,耳朵往後壓了壓,跟揣了滿肚子心事似的。
    “別碰它。”樂天喘著氣,身子還抽抽呢。道袍裂口露出的皮膚上,血色蓮花紋閃了一下就沒了。
    他抬手想攔,琵琶自己“嗡嗡”響起來。弦線繃緊,竟纏上星辰的手腕,穩穩托住他靈識撕裂時發顫的脈搏。
    星辰沒動,掌心已經貼上星盤。
    “我等你九世。”他聲音輕得像風穿古殿的縫,“該知道答案了。”
    星盤“轟”地炸了。
    九道光影從碎片裏噴出來,跟潮水似的在空中鋪開——
    第五世,他是柄沒靈氣的劍,扔在冷鐵鋪角落,鏽得不成樣。倩兒光腳跑過來,剪破指尖,把心頭血往劍身上滴,三天三夜沒合眼,嘴裏嘟囔:“醒過來,醒過來……你答應過陪我的。”
    第七世,他變作陵前石俑,披甲執劍,千年沒動過。一場大雪下來,她撐著傘來,輕輕拂掉他肩頭積雪,把一串糖葫蘆掛劍柄上,笑說:“等你站累了,我來接你。”
    光影轉啊轉,每一世他都是她的劍——要麽斷在敵人手裏,要麽碎在陣眼裏,要麽沉進寒潭,要麽埋進黃土。
    可每次快沒了的時候,她都在。
    每次,她都伸手接住他最後一縷靈光,低聲說:“下一世,記得回來。”
    樂天的琵琶弦震得發燙,音律在空中凝成一道道光紋,勉強吊住星辰的心跳。他咬著牙:“這哪是輪回……這是關人呢!”
    倩兒站在原地,心口的情劫蓮紋燒得疼,像被推開,又像被拉著。她沒猶豫,指尖聚起淨化之力,直接戳進蓮紋中心。
    靈識“唰”地連上了。
    她看見的不是他的記憶,是自己的——
    第十世剛生下來那會兒,古殿裏雷雨嘩嘩下。她站在高台上,攥著劍穗,割破手腕,把血滴進一個嬰兒眉心。那孩子“哇”地哭著落地,她俯下身說:“回來吧,我的劍。”
    那一瞬間,嬰兒眉心閃過道兔子光印,一下就沒了。
    她猛地睜眼,眼淚悄悄掉下來。
    星盤徹底碎成渣,碎片變作星雨倒懸在空中,映出最後一幕——第九世,戰場上殘陽跟血似的。他斷了的刀刃落在她掌心,劍靈快散了。
    她跪在屍山血海裏,捧著他破破爛爛的劍身,一滴淚掉下來。
    “對不起。”她說。
    劍靈散之前,輕聲回:“來世,做你的劍。”
    星雨停住了。
    星辰背後,一道虛影慢慢冒出來。
    銀發沾著血,黑衣服裂得亂七八糟,手裏長劍的劍柄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兔子。虛影低頭看自己的手,又慢慢抬頭,目光穿過時空,落在星辰臉上。
    “原來。”虛影開口,聲音跟千年寒冰碾過古銅鏡似的,“我前九世……都是你的佩劍。”
    貝貝猛地抬頭,尾巴高高翹起來,琉璃眼珠裏映著那虛影的劍柄。兔子刻痕和它項圈上的印,嚴絲合縫,跟同一枚契約的兩麵似的。
    樂天的琵琶弦“啪”地斷了一根。他顧不上疼,盯著那虛影,嘟囔:“所以……你不是人?你是劍?”
    虛影沒答,就慢慢抬手,指尖碰了碰星辰的眉心。那一下,星辰心口疼得像有把劍從裏往外紮,可他沒退,反倒往前挪了半步,讓那虛影的手穿進血肉裏。
    “疼嗎?”虛影問。
    “不疼。”星辰說,“等了九世,終於等你回來了。”
    倩兒突然衝上去,一把抓住星辰的手腕。她心口的蓮紋燙得跟火燒似的,可她沒鬆手。淨化之力順著指尖往星辰體內鑽,和那虛影的靈識撞在一起,又融到一塊兒。
    虛影微微一震。
    “你……”它低頭看她,“也能碰我?”
    “你是我的劍。”倩兒抬頭,聲音輕,卻硬氣,“我當然能。”
    虛影沉默了會兒,忽然笑了。那是千年冰封裂開第一道縫的笑,冷,卻透著光。
    “那這一世。”它鬆開手,退了一步,身影慢慢變透明,“我便不再斷在你掌心。”
    它舉起劍,指向天上。
    “這一世,我護你周全。”
    星雨開始往下掉,每一片都映著前世的畫麵,慢慢滅了。鳳凰骨安安靜靜躺在石台中央,焦痕邊上冒出一絲弱得快看不見的生機。
    貝貝尾巴卷住一片掉下來的星屑,項圈上的字燙得發紅,卻沒再出聲。
    樂天揉了揉貓耳,發現灰色在退,重新冒出淡淡的粉。他低頭看琵琶,斷弦的地方自己長出新絲,輕輕一撥,響起個極輕的音——正是《安魂曲》最後一個音。
    “第七圈……齊了。”他咧開嘴,又疼得齜牙,“可這曲子,怎麽聽著像在哭?”
    星辰站在原地,劍穗不滴血了,手腕上的血絲全鑽進皮膚裏。他低頭看自己的手,好像頭回認識它似的。斬月劍安安靜靜懸在旁邊,劍身微微顫,像在回應啥召喚。
    倩兒站他旁邊,指尖還留著淨化之力的餘溫。她沒說話,就輕輕握住他的手。
    那隻手挺冷。
    可她握得更緊了。
    虛影在空中慢慢散了,最後一瞬,它低頭看貝貝,聲音極輕:“天道寵兒……你也記得我?”
    貝貝沒答,就尾巴輕輕一卷,把最後一片星屑藏進糖葫蘆串的底兒。
    星雨落完了。
    丹房靜下來,就鳳凰骨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搏動。
    像心跳。
    又像劍鳴。
    星辰忽然抬手,斬月劍回鞘,劍柄輕輕敲了敲腰側。他轉身,看倩兒,聲音很輕:“我回來了。”
    她點頭,眼角還掛著淚,卻笑了:“歡迎回來。”
    樂天一屁股坐下,揉著發脹的肚子:“那誰……接下來是不是該請我吃頓好的?這丹藥勁兒還沒過,我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貝貝尾巴一甩,一顆糖葫蘆飛出去,精準砸中他腦門。
    “吃你的糖,綠毛猴。”
    樂天接住糖葫蘆,剛要咬——
    突然僵住了。
    糖衣裂開,裏麵不是果核,是粒小小的光點,正慢慢轉著,像顆被壓小的星星。
    他眨了眨眼。
    光點突然一閃,映出個模糊的字。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