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血色情殤·劍穗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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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倒流的轟鳴突然停了。
星辰的手還扣著倩兒的指尖,那滴逆流的血懸在半空,突然凝成一道細線,直直鑽進她額間裂開的蓮紋裏。光一閃,天地就換了樣。
腳下不是海底了,是布滿裂痕的黑石祭壇,正中間一道深不見底的溝,翻湧著暗紅霧氣。風裏一股子鐵鏽味,吹得人嗓子眼發腥。遠處天上裂了道口子,像被啥大家夥咬過似的,血色雲層慢慢轉著,把整片大地映得跟泡在陳年血泊裏似的。
“歸墟之眼。”貝貝聲音發顫,尾巴隻剩一縷殘光,勉強勾出萬象羅盤的影子。指針停在最深處,刻著三個褪色的古字——三十萬年。
樂天單膝跪地,琵琶早碎成木屑了,他抬手抹把臉,掌心沾著不知是誰的血:“這地方……怎麽比上回夢裏見的還破?”
星辰沒理他。他正死死盯著倩兒。
她站在祭壇中間,道袍沒風也動,月白色的衣角竟開始泛紅,像被看不見的血水一點點浸透。她眼睛閉著,睫毛輕輕顫,右手慢慢抬到心口,掌心浮出一團銀白光焰——那是劍靈的本源,正被啥力量拽著,往她胸口壓。
“不行。”星辰低吼,斬月劍意“噌”地爆發,劍鋒橫掃,把她周圍三尺內的空氣割出層層漣漪。他衝上去,一把扣住她手腕。
摸著手冰涼。
她睜開眼,眼神清明,卻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倩兒了。
“阿辰,”她輕聲說,“鬆手。”
“我不鬆。”他咬著牙,劍柄抵著她肩頭,硬生生把她往後拽了一步,“上一回你封印自己,我來不及攔;這一回我親手回來,就是為了改它!”
她笑了,笑得像春日剛化的溪水,可那笑意沒到眼底。
“改不了。”她說,“這不是命,是因。你斷了三因,才走到這兒,可有一條因,從沒斷過——你我之間,總得有一個人,把劍靈鎖進心髒。”
星辰瞳孔一縮。
他忽然覺得掌心一熱。
低頭看去,那條纏在手腕上的劍穗,正一寸寸褪色。兔子刻痕糊了,銀絲斷了,像被無形的火燎過,化成細碎光塵,跟著風飄走了。
“你……”他聲音發啞,“你要斬斷因果?”
“不是斬。”她搖頭,“是還。九世輪回,你為我縫了九條劍穗,條條帶血。這一回,換我來還。”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把那團銀白光焰往自己心口推。星辰拚命往後拉,可每使一分力,腳下黑石就裂道血紋,順著小腿爬上來,像大地在吸他的血。
“住手!”他怒吼,斬月橫劈,劍氣撞上祭壇符文,炸出一圈黑焰。他左臂一麻,低頭看去,皮膚下竟浮出噬靈陣的紋路,正往心髒爬。
樂天猛地撲上來,音波凝成鎖鏈,想纏住倩兒的手腕。可那音波剛碰到她衣袖,就扭成一段哀樂,淒厲得跟送葬的嗩呐似的。
貝貝怒吼一聲,前爪拍地,想衝過去。可四隻腳掌剛離地,地麵符文“唰”地亮了,四道黑鏈破土而出,死死鎖住它的四肢。它掙紮著,絨毛一片片掉,露出底下琉璃色的皮肉。
“你們……別攔她。”貝貝忽然開口,聲音沙啞,“這是她選的路。”
“放屁!”樂天一拳砸地上,“誰選的?天道選的?還是那個瘋魔尊寫的劇本?憑什麽每次都是她犧牲?”
“因為隻有她能承受劍靈。”倩兒輕聲說,指尖已滲出血珠,滴在光焰上,“嗤”地一聲輕響。
那光焰猛地一顫,像活物似的蜷了一下。
星辰感覺掌心最後一段劍穗在發燙。他低頭,那截殘穗正慢慢化掉,像蠟燭燃盡的最後一滴油。他猛地攥緊,可指縫裏隻留下一縷溫熱的灰。
“你說等花開時來找你……”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可你知不知道,我種的那株月見蓮,從你走後,就沒開過?”
她抬手,輕輕撫過他眉骨,動作溫柔得像在哄小孩。
“那這一次,”她說,“讓它開在你心裏。”
話音剛落,她右手猛然往下壓。
銀白光焰鑽進她心口,沒巨響,沒強光,隻有一聲極輕的“哢”,像鎖扣合上了。
她身體一僵,跟著緩緩跪倒。
額間蓮紋爆發出刺眼的金光,和祭壇溝裏的紅霧激烈撞在一塊兒。天地震動,黑石一塊塊崩裂,化成齏粉。風停了,血雲凝住了,連時間都像被按了暫停。
星辰撲上去接住她,她靠在他懷裏,呼吸微弱,嘴角卻還掛著笑。
“阿辰……”她聲音輕得像羽毛,“記得來找我。”
他低頭,看見她手裏還攥著啥。
是一小段染血的劍穗,隻剩半隻兔子的輪廓,邊兒焦黑,像從烈火裏搶出來的。
她把那截殘穗塞進他掌心,手指一鬆,整個人軟了下去。
星辰沒動。
他跪在裂開的祭壇上,抱著她,一動不動。風卷起他烏青的頭發,一縷一縷,開始泛紅,像被看不見的血浸了。
樂天想說話,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貝貝的鎖鏈開始崩開,它踉蹌著爬過來,尾巴輕輕搭在星辰肩上。
“該回去了。”它說。
光旋在祭壇上空慢慢成型,像倒流的瀑布,把破碎的時空一點點卷起來。樂天伸手去拉星辰,可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因為星辰沒動。
他低頭,把那截染血的劍穗貼在心口,隔著衣服,像怕它涼了。
“我不會等花開。”他聲音很輕,卻像劍鋒劃過鐵石,“我會讓花,永遠開在你活著的每一天。”
樂天咬著牙:“阿辰,走!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星辰沒理他。
他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冷得像冰。
光旋轉得越來越快,貝貝用最後的力氣撞向星辰,把他推進光流裏。樂天緊跟著進去,身影在光裏糊了。
星辰被卷進去前最後一瞬,回頭看了一眼。
她還跪在祭壇上,頭微微垂著,像睡著了。可那額間的金光,正一寸寸褪去,換成了血蓮符文的暗影。
他張了嘴,好像想喊啥。
可光流“轟”地合上,把他的聲音徹底吞了。
祭壇塌了,黑石化成灰,血雲倒卷,啥都靜了。
隻有那截染血的劍穗,在光流盡頭輕輕飄著,像一縷不肯散的魂。
星辰在光裏翻滾,掌心攥緊那截殘穗。忽然,他感覺後頸一涼。
抬手一摸,一縷黑頭發從發根悄悄長出來,滑過指尖,軟得跟從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