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剛停，沙粒還懸在半空，星辰的劍尖已劃破地麵。
    一道殘缺的陣紋自他腳下蔓延開來，雷光微閃，將那扇漆黑巨門滲出的冰藍霧氣擋在三尺之外。
    “別吸。”他聲音低啞，沒回頭，“這霧會往腦子裏鑽。”
    樂天捂住鼻子，琵琶抱得更緊：“誰要吸啊！我又不是饞霧的傻兔子！”
    貝貝耳朵一抖：“本兔才不傻，是你們太笨——等等，我尾巴怎麽涼了？”
    話音未落，倩兒已從腰間解下一串糖葫蘆，指尖輕點最上一顆。
    糖衣裂開細紋，一抹淡金光暈緩緩漾出，像水波般擴散，與劍陣銜接成膜。
    “靈力別散。”她小聲提醒，“這糖……還能撐一會兒。”
    陣紋亮了，腳下的沙地開始流動，浮現出交錯的暗紅紋路，像是幹涸的血河。
    每走一步，紋路就亮一分，順著鞋底往上爬，隱隱發燙。
    “哎喲！”樂天跳開半步，“這地皮成精了？踩一腳還記仇！”
    貝貝尾巴貼地一掃，絨毛瞬間泛起幽藍：“別亂動！這些紋路在吸靈力，而且……方向不對。”
    “什麽意思？”星辰皺眉。
    “意思是——”樂天眼珠一轉，從懷裏摸出顆糖葫蘆，往地上一滾。
    糖球剛觸地，轟地炸開，甜香四散。
    紅光順著紋路疾衝，盡頭赫然立著一尊石像——鷹首人身，雙臂持戟，胸口嵌著一塊星形晶體，正微微搏動，像顆跳動的心髒。
    “喲，還挺精神。”樂天吹了聲口哨，“這石頭還會心跳？”
    貝貝耳朵豎起，瞳孔縮成細線：“不是心跳……是吞。它在吃我們的靈力，那石頭……是星辰閣的星輝石。”
    眾人一震。
    星辰盯著那晶體，喉結動了動，沒說話。他認得那紋路——星辰閣藏寶庫最深處的封印符，隻有嫡係弟子才能觸碰。
    “誰能把自家寶貝塞石頭縫裏？”樂天撓頭，“還是說……這古城偷過東西？”
    “不是偷。”倩兒忽然開口，目光落在石像臉上，“是獻祭。”
    她往前一步，指尖剛靠近星輝石，那石頭猛地一顫，一股吸力自內爆發。
    她悶哼一聲，膝蓋一軟，靈力如決堤般被抽走，眼前發黑。
    星辰劍柄一橫，抵住她後背。一絲微弱雷光渡入，穩住心脈。
    “別碰了。”他說。
    可倩兒沒退。她咬牙，另一隻手掐訣，掌心泛起水波般的光暈，反向滲入星輝石。
    畫麵驟現——
    漫天黃沙中，一隊星辰閣弟子跪地，鎧甲殘破。為首青年抬手，將星輝石按進自己胸膛。血順著石縫流下，他麵無表情，眼含清明。石像成，他倒，沙掩其骨。
    下一瞬，又是一人，重複動作。
    再下一瞬，又是一批。
    三十萬年前，噬靈陣初成，星辰閣以血脈為引，弟子自戕，化為守衛，永鎮荒漠。
    “原來……是這樣。”倩兒聲音發顫，“他們不是守門人……是鎖鏈。”
    話音未落，地麵劇烈震顫。
    那些陣紋全亮了，紅得發黑，像燒燙的鐵絲。沙地崩裂，裂縫如蛛網擴散，整座古城開始下沉，發出低沉的轟鳴，仿佛地底有巨獸翻身。
    “走！”星辰一把拽起倩兒，劍陣收縮，護住四人。
    樂天反手將琵琶拋向空中，手指一勾，弦音炸響。琵琶瞬間拉長，化作粗繩，纏住不遠處一根殘存石柱。
    “抓緊！”他大喊，自己先撲過去抱住繩子。
    貝貝絨毛炸起，尾巴一甩，身形暴漲。琉璃色巨兔騰空而起，四肢踏空，馱著三人躍向高處斷牆。
    落地時，整片地麵轟然塌陷，沙流如瀑布灌入深淵，卷走兩尊追來的石像。
    “本兔警告你！”它喘著氣，耳朵貼頭，“下次再進這種地方，先給本兔備十串糖葫蘆當險費！”
    樂天趴在牆頭往下看，臉色發白：“底下……還有好幾層。”
    “不止。”星辰盯著遠處，那裏有更多石像從沙中站起，胸口星輝石齊亮，像一片死寂的星河。
    倩兒靠在牆邊，指尖還在抖。她低頭，發現袖口沾了點血——不是她的，是星辰的。他剛才扶她時，袖口擦過她手背，留下一道淡紅。
    “你還撐得住？”她問。
    “能。”他簡短答，劍柄拄地，指節泛白。
    樂天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塊糖葫蘆，啃了一口：“誒，你們說，這些星輝石要是全炸了，會不會把地底的東西也炸出來？”
    “不會。”倩兒搖頭，“它們是錨點，炸了，古城會塌得更快。”
    “那不就結了？”樂天咧嘴，“我們得搶在塌完前找到出口，或者……控製中心？”
    貝貝尾巴一掃：“本兔感應到了，最深那層有股味道——不是糖，是鐵鏽和眼淚。”
    星辰沉默片刻，抬手抹去額角冷汗：“先往下探一層。劍陣還能撐半個時辰，別離太遠。”
    他話音剛落，腳下斷牆又是一震。裂縫爬到牆根，石塊簌簌掉落。一尊石像從斜下方破沙而出，戟尖直指眾人。
    樂天一個翻身躲開，糖葫蘆往空中一拋，琵琶弦自動彈射，將糖球精準拍向石像胸口。
    “爆！”
    轟——
    糖衣炸開，靈力衝擊波震碎石像半邊身體。星輝石滾落沙中，仍在搏動。
    貝貝尾巴一卷，將石頭吸來。它盯著那晶體，忽然道：“這石頭……在哭。”
    “啥？”樂天湊近，“石頭還能哭？你尾巴糊了？”
    “不是聲音。”貝貝耳朵貼地，“是頻率……像有人在很低很低地唱歌，就一句——‘別忘了我’。”
    倩兒心頭一緊。
    她彎腰拾起星輝石，掌心再次泛光。淨化之力滲入，畫麵再度閃現——
    一名少女跪在陣心，手握短刃，對準心口。她抬頭望天，唇形開合，無聲留下一句。
    下一瞬，石像成，她消失。
    “那是……”樂天瞪眼，“女弟子？星辰閣以前收女弟子了？”
    星辰沒答。他盯著那畫麵消散的地方，眼神晦暗。
    倩兒忽然想起什麽，從藥瓶夾層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昨夜星辰塞給她的，上麵畫著一串糖葫蘆，底下歪歪扭扭寫著：“別問，吃了。”
    她捏著紙條，抬頭看他：“你早就知道這裏？”
    “不知道。”他聲音很輕，“但星輝石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敵陣。除非……我們的人，曾經主動進來過。”
    “而且。”貝貝尾巴一抖，“他們不是被殺的。是自願的。每一顆星輝石裏，都有一縷執念——想被記住。”
    樂天撓撓頭，突然把最後一顆糖葫蘆遞過去：“給，拿去淨化吧。雖然不是糖，但總比啥都沒有強。”
    倩兒接過，靈力注入。
    糖衣融化，金光如雨灑落，順著裂縫滲入地底。那些陣紋微微一顫，紅光稍退。
    “有效！”樂天一拍大腿，“看來甜的真能治邪！”
    可就在這時，地底轟鳴加劇。
    整片斷牆開始傾斜，沙流加速下墜。遠處，最後一根石柱轟然倒塌，樂天的琵琶繩瞬間崩斷。
    “抓緊！”星辰一把將倩兒拉到身後，劍陣全力撐開。
    貝貝四蹄發力，馱著眾人往更高處躍去。
    落地時，腳下的平台隻剩方丈之地，四周全是深淵。沙流如黑蛇纏繞，不斷吞噬殘垣。
    樂天趴在地上喘氣：“這古城……是不是覺得我們太輕，想把我們壓秤砣？”
    貝貝耳朵一抖：“別吵，下麵有東西在動。”
    眾人屏息。
    地底深處，傳來極輕的搏動——
    咚。
    咚。
    像一顆被埋了三十萬年的心，終於開始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