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上的雷紋慢慢暗下去，星辰指尖還沾著點雷絲，跟燒完的鞭炮芯似的，微微跳著。他往前挪步，比剛才穩了點，但每踩一下，小腿內側就跟紮了針似的——地脈雷引是退了，可經脈像被鐵絲勒過，一動就抽著疼。
    “還走？”樂天揉著麻得沒知覺的手腕，琵琶斷了根弦，耷拉在肩頭晃來晃去，“剛才那雷是來真的！你這身子再挨兩下，指定得散架！”
    星辰沒搭話，抬手往前麵黑糊糊的道兒上掃了縷雷光。紫電跟小蛇似的竄出去，照亮了三丈遠的地方。
    盡頭立著個巨像，比殿梁還高，半截埋在灰裏，臉被歲月磨得看不清，就倆空眼眶，黑得能吞了光。
    “好家夥！這大家夥藏這兒，你倆咋不早說？”樂天縮了縮脖子，聲音壓得低低的，“剛才雷都劈腳邊了，它愣是連層灰都沒抖，裝死呢？”
    倩兒捧著羅盤，七彩光裏纏了絲紫電，慢慢轉著圈。她皺著眉：“它一直在吸靈流。不是死石頭，也不算活物，像是……卡中間了。”
    貝貝耳朵貼緊腦袋，絨毛悄悄變成了暗灰色：“別靠近。這石像不是來鎮守的，是來封東西的。”
    “封東西？”樂天歪著腦袋，“那這不就是個大棺材？誰這麽離譜，給自己立這麽大的棺材？”
    “蠢猴。”貝貝尾巴一甩，正抽在樂天腿上，“這是葬別人的。”
    話音剛落，樂天已經往前蹭了兩步。他踮著腳瞅石像的手，那手掌半握著，指縫裏裂了道口子，跟被人硬生生掰開似的。
    “哎哎！這兒刻字了！”他湊得更近，手指頭都快戳到石麵上了，“這字歪歪扭扭的，跟我家隔壁小孩瞎畫似的……‘別信光’？啥意思啊，怕咱被太陽晃著？”
    “別碰！”星辰突然低喝。
    但已經晚了。
    樂天指尖剛蹭到那道裂縫，石像表麵的紋路“唰”地就泛出血色，一道暗紅線條順著裂縫往上爬，跟跳著的血管似的。整座雕像“咯吱咯吱”響，石屑嘩嘩往下掉，脖子還發出幹澀的摩擦聲，慢慢抬了起來。
    “我就輕輕蹭了下！又沒掰它手指頭！至於詐屍嗎？”樂天往後蹦了一大步，差點摔著。
    石像的眼眶突然亮起赤芒——不是火，也不是光，是兩團慢慢轉的血霧。它動了，右臂抬得僵硬，卻準得離譜，一拳砸向樂天剛才站的地方。
    地麵“轟”地炸開，碎石子濺得到處都是。樂天被氣浪掀飛，琵琶自動彈開個音盾，“砰”地貼在他後背上，才算緩衝了落地的勁兒。他滾了兩圈，爬起來就罵：“誰家石像玩偷襲啊？！不講武德就算了，還專挑我揍，有病吧！”
    星辰一把把倩兒拉到身後，斬月劍出鞘半寸，雷光“嗖”地纏上劍刃。他瞳孔縮了縮——石像收拳的時候，指節上裂的紋路，居然跟他雷體上的雷紋有點像，就是顏色發黑，邊兒還扭扭曲曲的，跟被腐蝕過似的。
    “不是機關。”他聲音冷得像冰，“是活的。”
    “活的？”樂天眼睛瞪得溜圓，“石頭還能長肉？成精了？”
    “是魔紋。”貝貝低吼，毛都炸起來了，“有人把殘魂封進石像裏，用血脈禁製鎮著。你剛才那一下，把封印撕了道口子。”
    石像沒再追樂天，反倒慢慢轉頭，用眼睛掃過他們四個，最後停在倩兒身上。它張了張嘴，沒聲音從嘴裏出來，反倒直接鑽進幾個人的識海裏，斷斷續續的，跟鏽鐵刮石板似的：
    “……純淨……血脈……來……”
    倩兒猛地捂住耳朵，羅盤“嗡”地震了一下，紫電亂閃。她臉色發白：“它不是在說話……是在念我名字，一字一句的，滲得慌。”
    “閉眼。”星辰抬手擋在她麵前，掌心聚著雷光，隨時要出手。
    石像的頭慢慢低下來，胸口裂了道豎縫——裏麵不是空的，是一團慢慢轉的黑霧，霧裏隱約有張人臉，扭得跟擰麻花似的，還透著股疼，嘴唇一張一合，就重複一句話：
    “……來……歸還……”
    “歸還啥啊？”樂天縮在牆角，琵琶橫在胸前，跟舉著盾牌似的，“我可沒偷它東西！要還也是你們還！”
    貝貝耳朵豎得筆直，突然小聲說：“它要的不是東西。是人。而且……有血影魔尊的味兒，它在找‘她’。”
    星辰眼神一沉，斬月劍“唰”地全拔出來，雷光在劍刃上炸出細碎的電弧。他往前挪了半步，把倩兒擋得嚴嚴實實。
    石像慢慢抬起雙臂，掌心朝上。地麵開始“咚咚”震，裂縫往四周爬，一道道血色紋路從它腳底下漫出來，跟蜘蛛網似的，直往四人站的地方湊。每道紋路亮一下，空氣就沉一分，連呼吸都變重了。
    “別動。”星辰低聲說，“它在畫陣。”
    “畫陣？”樂天咬著牙，音盾又撐厚了點，“這陣畫完了，它是不是還得跳段大神才算完？”
    “差不多。”貝貝尾巴炸得跟朵花似的，“這是噬魂引，沾到就抽靈根，比拔牙還疼。”
    話音剛落，石像雙臂“啪”地往下壓。
    地麵又炸了，三道血紋跟蛇似的竄出來，直撲三人的下盤。星辰揮劍掃出雷光，雷弧劈在血紋上，“滋啦”一聲，跟燒紅的鐵扔冷水裏似的。一道被劈斷了，另外兩道卻繞了個彎，接著往跟前湊。
    倩兒往旁邊一滾，羅盤護在胸口，紫電自動彈開一道血紋。樂天被逼到牆角，琵琶音盾剛撐起來，就被血紋撞得凹進去一塊，還發出“哢”的裂響。
    “我的琵琶！再這麽造下去，遲早得報廢！”他慘叫一聲，又往後縮了縮。
    貝貝尾巴一甩，琉璃光“嘭”地炸開，把最後一道血紋震散了。它毛色已經變成深紫色，眼睛死死盯著石像胸口的黑霧：“它撐不了多久。殘魂本來就弱，封印也沒全破。但再讓它念下去，真把‘她’勾出來，咱們四個都得成祭品。”
    “那就別讓它念。”星辰抬劍，雷光在劍尖聚成一點，亮得晃眼，“斬了它。”
    “不行！”倩兒突然出聲，聲音有點發顫，“它……它在疼。那霧裏的臉，不像是想害人。”
    星辰愣了一下，劍尖微微頓住。
    石像胸口的黑霧裏，那張臉扭得更厲害了，嘴唇動得更快，識海裏的聲音也清楚了點：
    “……救……我……”
    “它在求救？”樂天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剛才還想抽我靈根呢！這變臉比翻書還快？”
    “不是對你。”倩兒盯著那團霧，聲音輕了點，“是對……我。”
    星辰眉頭皺得更緊：“別靠近。”
    “可它……”倩兒往前挪了半步，“它認識我。或者說，認識我身體裏的東西。”
    “蠢丫頭！”貝貝急得尾巴都炸毛，還順帶甩了樂天胳膊一下，“那是陷阱！魔魂最會裝可憐騙傻子！”
    石像突然不動了，雙臂垂下來，眼眶裏的血霧慢慢轉著。它低頭瞅了瞅自己的手，然後用沙啞到快聽不見的聲音，擠出三個字：
    “……別信……光。”
    樂天一愣：“這不就是剛才刻的那句？沒新詞了？”
    “不對。”倩兒突然抬頭，眼神有點慌，“它不是在警告我們。是在……重複別人的話，跟背書似的。”
    石像慢慢抬起手，指向倩兒，手指抖得厲害，像是用了全身的勁兒。胸口的黑霧“咕嘟咕嘟”翻得更凶，那張臉都快衝出霧了，聲音斷斷續續的：
    “……你……不該……醒來……”
    話音剛落，石像全身的石屑“嘩啦啦”崩裂，黑霧“嘭”地膨脹起來，眼看就要衝出來。
    星辰雷劍一橫，直劈石像的腦袋。
    可就在這時，石像突然停住了——眼眶裏的血霧“唰”地收了回去，整座雕像“哢”地一聲，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跟剛才沒動過似的。
    空氣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四人喘著粗氣，誰都不敢動。
    “這就完了？”樂天小心翼翼探出頭，還扒拉了一下腳邊的碎石子。
    貝貝耳朵抖了抖，聲音發緊：“沒。它在等。”
    “等啥？”
    “等她。”貝貝盯著倩兒，眼神凝重，“它從一開始，等的就是她。”
    倩兒趕緊低頭看羅盤，那七彩光裏的紫電正亂躥，突然“哢”一聲——羅盤表麵裂了道縫，跟石像手上那道，分毫不差。
    石像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