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的風沙在巳時突然轉向，林默勒住馬韁時，第三百二十七窟的佛龕正在發光。驚門筆架的筆芯刺破雲層，在半空畫出巨大的黑蓮，歸墟門關閉的轟鳴順著地脈傳來，每聲都像重錘砸在羅盤上，鎮邪門符文的血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還有一炷香。” 蘇小滿的銀冠突然飛向佛龕，靈狐虛影鑽進密道入口又彈回來，嘴角沾著的混沌氣正在冒煙，“裏麵的歸墟門已經開始收縮，陽哥的鎮邪氣快撐不住了！”
    八族後人突然同時拔刀，沙姓青年的定沙珠在密道入口炸出金光，暫時逼退湧出來的黑霧：“我們守住入口，你們快進去！” 他的半截身子已經化作沙礫，卻死死按住身邊的蘇清鳶，“生門正統不能有失，旁支的命換得起！”
    林默拽著蘇小滿衝進密道時，羅盤的十二門符文突然同時亮起。甬道兩側的壁畫正在滲血，顯形出張陽的身影 —— 他的鎮邪符在歸墟門邊緣織成網，符紙已經被混沌氣啃得隻剩骨架，斷劍碎片化作的金光正在一點點熄滅。
    “陽哥！” 林默的休門血順著甬道流淌，他看見張陽的虛影正用身體抵住歸墟門，門軸收縮的力量將他的魂魄撕成縷縷金光，“你他娘的鬆開！要進一起進！”
    張陽的虛影突然轉頭，臉上的血痕笑得像朵爛桃花，他的鎮邪符突然飛過來，纏住林默和蘇小滿的腳踝：“老子是鎮邪使，守歸墟是本分。” 他的聲音突然發啞，符紙在兩人手腕上烙下印記，“這是‘百年約’，等你們把八族的崽子們帶大，老子在歸墟核裏備著酒。”
    蘇小滿的生門露水化作利劍，劈在鎮邪符上卻隻濺出火星。她的靈狐虛影對著張陽的虛影齜牙，眼眶卻在流淚 —— 那些淚水落在符紙上，竟顯形出斷劍門孩子們的笑臉，每個笑臉旁邊都刻著 “等陽哥回家”。
    “別費力氣了。” 張陽的虛影突然豎起食指，歸墟門的縫隙裏飛出無數光點，是他藏在鎮邪符裏的斷劍門殘魂，“這些都是當年滅門夜的族人，他們早就想回家看看，托我把念想帶給孩子們。” 光點飛過兩人身邊時，帶著淡淡的酒氣，是張陽總喝的燒刀子。
    林默的羅盤突然騰空，十二門符文在密道上空織成網，試圖將張陽的虛影拽出來。可歸墟門的吸力越來越強，張陽的虛影已經開始透明，他最後看了眼兩人，突然扯開嗓子喊：“阿木那小子刻的鎮邪符歪歪扭扭，記得替老子抽他手心！”
    歸墟門收縮的縫隙裏，突然飛出個布包，落在林默懷裏。打開一看，是半截斷劍，劍鞘裏塞著張紙條，上麵是張陽歪歪扭扭的字：“老子在歸墟核裏埋了壇道光年間的酒，誰先到誰先喝”。斷劍的劍柄上，還纏著根紅繩，係著個小小的木劍 —— 是阿木刻的第一把玩具劍。
    “陽哥！” 林默突然發現鎮邪符的印記正在發燙，歸墟門的縫隙已經窄得隻剩條線，張陽的虛影最後揮了揮手，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隻留下句飄散在密道裏的話：“百年後…… 桃林見……”
    歸墟門徹底閉合的瞬間，密道突然劇烈搖晃。驚門筆架的筆芯 “哢嚓” 斷裂，秦無道的殘魂發出不甘的嘶吼，被歸墟門的餘波震成飛灰。林默的羅盤在此時炸開，十二門符文將八族後人的族器護住，最後落在他掌心的，是枚刻著鎮邪符的玉佩 —— 張陽的鎮邪使信物。
    “默哥兒快看！” 蘇小滿的銀冠指向密道出口，那裏的風沙正在退去，莫高窟的壁畫顯形出全新的畫麵：張陽的虛影在歸墟核裏舉杯，身邊圍著斷劍門的先祖，遠處的混沌氣正在化作桃林，每個花瓣上都刻著 “百年約”。
    八族後人衝進密道時，隻看見林默和蘇小滿站在閉合的歸墟門前，手裏攥著半截斷劍和塊發燙的玉佩。沙姓青年的定沙珠突然落地，滾到歸墟門的位置，珠內顯形出歸墟核的景象：張陽的魂魄正在用斷劍碎片修補歸墟核的裂縫，那些碎片上的鎮邪符，與林默羅盤上的印記產生共鳴。
    “他沒走。” 林默將半截斷劍揣進懷裏，羅盤的鎮邪門符文突然亮起，映出歸墟核深處的微光 —— 是張陽留下的酒壇正在發光，“他在歸墟裏守著我們的百年約。”
    蘇小滿的銀冠突然飛向莫高窟外，靈狐虛影在陽光下轉圈，她指著遠處的地平線：“雙生樹的根須順著地脈長到這裏了。” 沙丘上鑽出的嫩芽泛著金光，根須的紋路裏，藏著張陽的鎮邪符和林默的休門血，“是陽哥用最後的鎮邪氣引來的。”
    三個月後，林家坳的桃林開得比往年都盛。林默在祖墳地宮旁蓋了間新屋，蘇小滿的銀冠掛在門楣上，與屋簷下的羅盤風鈴相映成趣。阿木已經能畫出完整的鎮邪符，斷劍門的孩子們每天都在祠堂練習，桃木劍上的青鸞火越來越旺。
    這天清晨，林默正在教孩子們刻木劍，蘇小滿突然指著桃林深處 —— 那裏的雙生樹開了兩朵並蒂花，一朵泛著休門血的金芒，一朵裹著生門露水的青光，花瓣上的紋路正在顯形，是張陽的字跡：“老子在歸墟核裏種了桃樹，比你們這的能打”。
    林默突然笑了，從懷裏掏出那半截斷劍，劍鞘裏的紙條在風裏飄動。蘇小滿的銀冠突然飛起，落在雙生樹的枝頭，靈狐虛影對著歸墟的方向鞠躬，生門露水在樹下凝成小小的酒壇，壇口飄出的酒香，與張陽總喝的燒刀子分毫不差。
    “百年約，不算長。” 林默將刻好的木劍分給孩子們，自己留了把刻著三人名字的，“等這些崽子們的崽子長大，我們就去歸墟核喝那壇道光年間的酒。”
    蘇小滿的眼角泛著淚光，卻笑得像朵桃花。她望著雙生樹的根須往地下鑽的方向，那裏的地脈深處，歸墟核的微光正在與人間的陽氣交融，像顆永遠不會熄滅的星辰。
    而在千裏之外的莫高窟，第三百二十七窟的佛龕後，驚門筆架的斷芯突然發出微光，在石壁上刻下新的紋路 —— 是張陽的鎮邪符，符心的位置，正對著林家坳的方向。風沙掠過石壁時，帶著淡淡的酒香，像在說 “老子等著你們”。
    桃林的風還在吹，帶著雙生花的香氣，帶著孩子們的笑聲，帶著那句未完的百年約，飄向歸墟的深處，飄向百年後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