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坳的桃林在子夜起了霧，不是春夜該有的暖霧，是帶著冰碴子的寒霧，沾在桃花上就結成細霜。林小默攥著發燙的羅盤往雙生樹走，盤心的混沌源主心跳聲越來越響，像有人在耳邊擂鼓，每聲都震得他胸口的蚩尤圖騰發疼。
    “默哥兒等等！” 蘇小小的銀冠從祠堂飛出來，靈狐虛影叼著塊暖玉，玉上的苗疆符文正對著霧裏發亮，“監測陣的水晶剛紅了半分，西陵守墓人說這霧不對勁，是歸墟核的寒氣順著地脈爬上來了。”
    張小陽扛著鎮邪劍從桃林深處鑽出來，劍穗的相思豆結了層薄冰：“剛在林子裏轉了三圈，每棵桃樹的樹洞裏都藏著團白氣，戳破了竟顯形出混沌源主的小爪子。” 他往地上啐了口，“這老東西肯定在搞鬼，不然好端端的怎麽起霧？”
    三人剛走到雙生樹下，霧裏突然傳來銅鈴響。那鈴聲跟西陵守墓人的銅棺鈴不同，清越得像山澗流水，鈴響處的霧突然分開，露出個穿青布袍的老人，手裏拄著根蛇頭拐杖，杖頭的綠寶石閃著歸墟核的光，“小友們倒比我預想的警醒。”
    林小默的羅盤突然指向老人，盤心的蚩尤圖騰猛地亮起，他看清老人袍角繡的守墓人徽記 —— 比西陵雪的徽記多了道金線，是西陵初代掌事的標記。胸口的圖騰燙得像火燒，竟在霧裏顯形出完整的蚩尤虛影，對著老人微微頷首。
    “是西陵先祖！” 蘇小小的銀冠突然炸開，靈狐虛影對著老人作揖，生門露水在掌心凝成鏡子，照出老人的真容 —— 竟是守望寨老嫗的模樣，隻是眼角多了道疤痕，是守墓人代代相傳的 “歸墟印”，“您是西陵雪的師父？”
    老人突然將蛇頭拐杖往地上頓，杖頭的綠寶石射出道光，在雙生樹上照出個凹槽，裏麵嵌著個沙漏。沙漏的上下兩頭是水晶做的歸墟核形狀，中間的細頸纏著清濁二氣，沙子竟是流動的金藍二色，像被封印的光暗核碎片，“這是歸墟沙漏，記時用的。”
    張小陽突然搶過沙漏，鎮邪劍往沙漏上碰了碰，沙子突然沸騰，清濁二氣順著劍刃往上爬，竟將劍身上的混沌寒氣逼退三尺：“這沙子是清濁二氣！跟我劍裏的一模一樣！” 他突然把沙漏倒過來，“老人家別賣關子，這玩意兒到底幹啥用的？”
    老人的青布袍突然展開，袍內的夾層裏露出張地圖，正是歸墟核的剖麵圖，核內的嬰兒虛影旁邊標著行字：“百年蘇醒倒計時”。她用蛇頭拐杖指著沙漏，“沙子漏完那天，混沌源主就會破核而出。” 拐杖頓地的聲響，正好與沙漏漏沙的頻率重合。
    林小默的羅盤往沙漏上靠，盤心的心跳聲突然與漏沙聲同步。他看見沙漏顯形出驚人畫麵：百年後的桃林裏，雙生樹的年輪與沙漏的紋路完美重合，樹下站著三個模糊的身影，正舉著羅盤、銀冠和鎮邪劍，像極了現在的他們，“這倒計時…… 跟自然節律有關？”
    “歸墟核本就是地脈的心髒。” 老人突然往沙漏裏滴了滴血，是西陵守墓人的金血，沙子的流速突然變慢，清濁二氣在細頸處凝成太極，“它的跳動跟著日月走，你們守護的不隻是歸墟，是人間的自然平衡。” 她突然看向蘇小小，“老嫗沒告訴你的事，該讓你知道了。”
    蘇小小的銀冠突然飛向老人，靈狐虛影鑽進她的袍袖。老人從袖中掏出個布包，裏麵是半塊銀冠碎片，與蘇小小的銀冠拚在一起，顯形出完整的靈狐望月圖，圖下的苗文寫著：“生門與西陵同出一脈，皆是混沌源主的影子所化”。
    “我們是混沌的影子？” 蘇小小的聲音發顫，靈狐虛影突然對著老人齜牙，生門露水在掌心凝成劍，“奶奶騙了我？”
    “是護著你。” 老人的蛇頭拐杖突然變成銀冠的形狀，“當年蘇小滿先祖為了鎮壓混沌，將生門血與混沌氣融合，才生出靈狐虛影。你們不是影子，是能與混沌共生的光。” 她指著沙漏的清濁二氣，“就像這沙子，少了誰都漏不下去。”
    張小陽突然將沙漏往雙生樹的凹槽裏按，沙漏剛嵌進去，整座桃林的桃樹突然齊齊搖晃，樹洞裏的白氣順著根須往沙漏裏鑽，被清濁二氣瞬間淨化，“這玩意兒能吸混沌氣！” 他突然往沙漏裏倒了半壇燒刀子，沙子竟泛起酒花，“陽爺爺的酒能讓它轉得慢點！”
    老人突然對著三人鞠躬，青布袍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桃林的泥土裏：“西陵的使命完成了，剩下的百年，就交給你們了。” 光點消失前，留下句飄散在霧裏的話，“沙漏的底座藏著歸墟核的鑰匙，萬不得已時……”
    話沒說完，霧突然散去，天邊泛起魚肚白。林小默摸著嵌在樹上的沙漏，底座的紋路正在顯形，是把鑰匙的形狀，與歸墟監測陣的陣眼完美契合。蘇小小的銀冠突然飛向監測陣的方向，靈狐虛影對著地窖的位置嗚咽 —— 水晶的紅光正在消退，清濁二氣的沙子果然起了作用。
    “萬不得已時啥？” 張小陽踹了踹樹幹，沙漏的沙子突然加速，嚇得他趕緊扶住，“這老東西說話大喘氣。” 他突然指著沙漏的細頸，“快看！清濁二氣在打架！”
    林小默湊近一看，金藍二色的沙子正在細頸處糾纏，時而金色占優，時而藍色勝出，卻始終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他突然想起老人的話，生門與混沌是共生的光，就像這沙子，少了誰都漏不下去，“她是說，必要時得打開歸墟核，不是殺了混沌源主，是……”
    “是讓它認主？” 蘇小小的靈狐虛影突然鑽進沙漏，生門露水在細頸處畫了個太極，沙子的流速突然穩定下來，“奶奶的筆記裏夾著張殘頁，說混沌源主本是地脈的守護者，隻是被秦無道的黑蓮符迷了心竅。”
    祠堂的方向突然傳來孩子們的笑聲。三人抬頭望去，八族的孩子們正舉著桃木劍在桃林裏追打，驚門李家的小姑娘舉著毛筆往沙漏上畫鎮邪符，符紙剛貼上，沙子就泛起金光，“這符能讓它更穩！”
    林小默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沙漏的水晶外殼。裏麵的清濁二氣正在緩緩流動，像在數著歲月，也像在等待著什麽。他知道這百年不會平靜，歸墟核的心跳、沙漏的倒計時、還有那把沒說出口的鑰匙，都在預示著一場更大的守護。
    而在歸墟核的深處，嬰兒虛影突然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沙漏投影，小手輕輕碰了碰黑蓮種子。種子的嫩芽正在發青，卻沒往混沌氣裏鑽，反而朝著清濁二氣的方向伸了伸 —— 像株渴望陽光的幼苗，在等待著百年後的重逢。
    桃林的晨霧徹底散去時，沙漏的第一粒金砂落在底座。林小默的羅盤突然合上，盤心的蚩尤圖騰暗了暗，卻在邊緣留下道新的紋路，是沙漏的形狀，旁邊刻著行小字：“百年為期，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