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歸墟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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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坳的桃林在冬至這天落了場厚雪,林小默踩著雪往雙生樹走時,腳下的積雪突然發出微光 —— 是地脈渠的清濁二氣在雪下流動,像無數條發光的綢帶,順著樹根往永鎮陣的方向湧。歸墟核的動靜已經三天沒傳過來了,監測陣的水晶從緋紅褪成瑩白,核內嬰兒虛影的心跳聲,連最靈敏的觀氣蠱都聽不見。
“真靜下來了。” 蘇小小的銀冠從枝頭飛下來,靈狐虛影叼著片凍住的桃葉,葉紋裏的光暗二氣紋絲不動,像幅凝固的畫。她往林小默手心裏倒了點生門露水,水珠落在雪地上,竟凝成個迷你的歸墟核,核身光滑得沒有一絲裂痕,“奶奶的筆記說過,混沌氣徹底平息時,歸墟核會像凍住的湖水,連光暗二氣都懶得動。”
張小陽扛著鎮邪劍往樹樁上坐,劍穗的相思豆突然纏上雙生樹的枝椏。他往樹根倒了半壇溫好的燒刀子,酒液滲下去的地方,雪水突然冒起熱氣,“陽爺爺的筆記裏記著這兆頭,歸墟核要是真歇了,地脈會自己釀‘平衡酒’,喝著帶點甜,不像咱們平時喝的這麽烈。”
三人往永鎮陣的地宮走時,羅盤突然在林小默掌心發燙。盤身的裂痕正在慢慢愈合,之前被混沌氣侵蝕的紋路裏,滲出清濁二氣凝成的膠,將最後道縫隙填得嚴絲合縫。等走到地宮入口,羅盤已經光潔如新,盤心的陰陽魚轉得勻勻的,像被巧手匠人重新打磨過,“它自己長好了。” 林小默突然笑出聲,指腹摸著愈合的紋路,觸感溫潤得像塊老玉。
地宮的石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永鎮陣的光暗二氣在雪光裏凝成個巨大的繭,歸墟核就在繭中央,核身的光紋徹底熄滅,隻有心口的小羅盤還在微微發亮,與雙生桃根的紋路完美咬合。蘇小小的靈狐虛影鑽進繭裏,生門露水在核身畫了個苗疆符,符印亮起又慢慢淡去,連一絲混沌氣的影子都沒勾出來,“是真睡了。” 她的聲音帶著點空落落的,又透著股踏實,“奶奶說這叫‘寂眠’,沒有天大的事,幾百年都醒不了。”
張小陽突然把鎮邪劍往陣眼的桃根上一靠,劍刃的清濁二氣順著根須往歸墟核鑽。他往劍柄上拍了塊斷劍門的血玉,玉片融進根須的瞬間,陣圖突然亮起,在地麵顯形出四個金光大字:“陰陽平衡”,筆畫裏纏著八族族器的虛影,定沙珠的沙粒組成點,硯台的墨汁連成橫,像幅活的字帖,“陽爺爺說這字隻有平衡徹底成了才會顯,當年他守了一輩子,都沒見過真跡。”
林小默的羅盤突然飛向大字,盤心的陰陽魚與筆畫產生共鳴。他翻轉羅盤想看看紋路合不合得上,卻在背麵發現了行新刻的字:“張小陽,鎮邪使”,刻痕裏嵌著點朱砂,是蘇小小生門露水的顏色,“你們啥時候弄的?” 他突然回頭瞪兩人,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上次你來地宮補陣,我跟小陽偷偷刻的。” 蘇小小的銀冠往羅盤上一撞,靈狐虛影對著刻字撒嬌,“奶奶的筆記說守護得有名字,你是休門傳人,我是生門聖女,小陽總不能一直叫‘扛劍的’,鎮邪使多好聽,跟話本裏的大俠似的。”
張小陽突然灌了口燒刀子,劍穗的相思豆纏上兩人的手腕:“陽爺爺的筆記最後畫了張畫,說等歸墟核睡了,咱們仨就守著桃林釀酒,誰也不許再瞎折騰。” 他往陣圖的 “平” 字上撒了把酒,“這字的最後一筆,得用咱們仨的血封上,才算真成了。”
林小默剛咬破指尖,蘇小小的生門露水就滴了過來,雙生血在 “平” 字的捺腳匯成珠。張小陽的斷劍門血剛撞上那珠血,陣圖突然劇烈發光,四個大字順著地脈往四麵八方流,林家坳的桃林、苗疆的吊腳樓、南海的歸墟門,八族聚居的地方都亮起微光,“是地脈在傳信!” 蘇小小的靈狐虛影對著地宮頂嘶吼,聲音裏帶著哭腔。
地宮突然震動,永鎮陣的桃根開始瘋狂生長,順著地脈渠往八族的方向蔓延。林小默看見根須上結著小小的燈籠,每個燈籠裏都嵌著片觀氣蠱的翅膀,翅膀上的光映出八族後人的模樣:沙姓青年在西域的沙丘上定沙,李家小姑娘在驚門的墨坊研墨,苗疆的小丫頭舉著銀冠在羅盤學堂教娃娃,“他們都接收到了。” 他突然覺得眼眶發燙,“老祖宗們當年是不是也這樣,看著後人把日子過成了想要的樣子?”
“得給娃娃們留句話。” 蘇小小的銀冠突然往歸墟核的繭上一靠,靈狐虛影鑽進核身的小羅盤,生門露水在裏麵畫了個並蒂蓮,“奶奶說平衡不是一勞永逸的事,就像桃林得年年剪枝,地脈也得時時看著,咱們退隱了,這話得刻在他們看得見的地方。”
三人往地宮外走時,羅盤的背麵又多了行字,是林小默用休門血寫的:“守脈如守心,一動一靜皆自然”。蘇小小覺得不夠,又用生門露水描了描,字縫裏長出細小的桃根,“這樣就算再過百年,字也不會褪色,娃娃們看見根須纏著字,就知道是咱們說的。”
退隱的消息傳到八族時,苗疆的娃娃們舉著銀冠來了,羅盤學堂的小丫頭抱著毛筆來了,傷門的狼崽子扛著石狼頭來了,黑壓壓站滿了桃林。沙姓青年往林小默手裏塞了個沙囊,裏麵的定沙珠裹著西域的清沙:“杜門的娃娃都學會看沙辨氣了,您放心,地脈渠的水渾不了。”
李家小姑娘舉著硯台往蘇小小麵前送,墨汁裏浮著張符:“這是新畫的守陣符,隱門的掌櫃說能撐十年,十年後我教娃娃們畫,一輩傳一輩,斷不了。”
最讓人笑出聲的是傷門的狼崽子,抱著石狼頭往張小陽腳邊一放,狼嚎聲震得雪沫子直掉,卻在鎮邪劍麵前突然收聲,撓著頭遞過個酒葫蘆:“阿爸說這是用平衡酒泡的,您喝了……” 話沒說完就被靈狐虛影舔了臉,逗得滿林的娃娃直笑。
林小默突然把羅盤往雙生樹的樹洞裏一塞,盤身的陰陽魚與樹心的紋路完美咬合。他往樹洞填了把雪,雪水滲下去的地方,竟長出圈小小的籬笆,“以後它就在這兒歇著,誰想看看地脈動沒動,摸籬笆就成,不用再翻地宮。”
蘇小小的銀冠往籬笆上一掛,靈狐虛影在周圍轉了圈,生門露水在雪地上畫了個小院子,“奶奶說退隱就得有退隱的樣子,我在這兒搭個草屋,種點青菜,你們倆釀酒的釀酒,劈柴的劈柴,誰也不許偷懶。”
張小陽突然把鎮邪劍往籬笆邊一插,劍刃的清濁二氣在雪地上畫了個酒壇,“陽爺爺的筆記裏畫著釀酒的方子,用桃林的雪水,混著歸墟核的邊角料,釀出來的酒能安神,以後誰守地脈累了,就來喝一碗。”
開春的時候,桃林真的多了間草屋。林小默在院裏種的青菜發了芽,蘇小小的靈狐虛影在菜畦裏捉蟲,張小陽的酒壇在屋簷下擺了一排,最顯眼的是雙生樹的樹洞,羅盤的光芒透過樹皮滲出來,在雪地上映出個巨大的陰陽魚,八族的娃娃們常來這兒背書,背著背著就往籬笆上靠,說能聽見地脈在唱歌。
有天夜裏,林小默翻來覆去睡不著,摸黑往雙生樹走。羅盤的背麵突然亮起,“張小陽,鎮邪使” 那行字的旁邊,多了行小小的苗文,是蘇小小的筆跡,翻譯過來是 “生門伴休門,歲歲不相離”。他突然笑了,往字上嗬了口氣,水汽凝成的霜花裏,他看見很多年後的自己和蘇小小,坐在桃樹下曬太陽,張小陽舉著酒壇往他們嘴裏灌,像極了現在的樣子。
而在永鎮陣的最深處,歸墟核的繭突然輕輕動了下。心口的小羅盤轉了半圈,與雙生樹心的羅盤產生共鳴,核身的光暗二氣像伸懶腰似的動了動,又慢慢歸於寂靜。陣圖的 “陰陽平衡” 四個字在微光裏閃了閃,像在說 “睡吧,有他們在,地脈不會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