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祖父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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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閣樓窗欞,在積灰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默跪在祖父的舊木箱前,指尖劃過箱麵雕刻的羅盤紋路,木縫裏還嵌著半片褪色的黃符,那是祖父生前最常用的鎮邪符,邊角已經脆得一碰就掉。
“哢嗒 ——”
當他摸到箱底暗格的機關時,木質齒輪發出幹澀的轉動聲。三個月來,他把閣樓翻了底朝天,從堆滿蛛網的書櫃到朽壞的藤箱,直到昨天發現木箱底座的紋路與《冥途考》封麵的陣圖重合,才確定線索就藏在這裏。
“找到了!”
暗格彈出的瞬間,股混合著檀香和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裏麵沒有金銀玉器,隻有個油布包裹的冊子,封麵用朱砂寫著《紙紮秘錄》四個字,邊角被蟲蛀得坑坑窪窪,卻在晨光裏泛著淡淡的金光。
林默剛翻開第一頁,指尖就被書頁邊緣劃破,血珠滴在泛黃的紙麵上,竟順著字跡暈染開來。冊子突然劇烈震動,夾在裏麵的幾張黃符自動飛出,在空中組成個迷你的鎮魂陣,符紋亮起的瞬間,閣樓梁柱上的蛛網簌簌掉落。
“這是…… 祖父的筆跡!”
林默的呼吸驟然急促。手記裏的字跡蒼勁有力,墨跡深淺不一,顯然是在不同時期寫成。開篇畫著個栩栩如生的紙人,四肢關節處標著朱砂點,胸口貼著張複雜的符咒,旁邊批注著:“紙人借路,以陽為引,魂歸其位,方入冥途。”
“陽為引…… 是指陽氣?” 他摸著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三個月來日夜守靈,眉宇間的疲憊掩不住眼底的精光,“難怪祖父總說紙紮術的關鍵在‘活氣’,尋常紙人沒有陽氣驅動,根本過不了陰陽界。”
閣樓樓梯傳來輕響,蘇小滿端著兩碗熱粥上來,銀冠上的鈴鐺隨著腳步輕晃:“找到線索了?” 她剛走近就被空中的鎮魂符吸引,靈狐玉佩突然發燙,符紋竟往玉佩上貼,“這些符在認我的氣!”
林默抬頭時,正看見符咒的金光與玉佩的青光交融,在半空凝成個狐形虛影。他猛地翻到手記中間頁,那裏畫著個與虛影一模一樣的狐形符號,旁邊寫著行小字:“幽冥之路陰氣重,非靈狐血脈不能開,符借狐火方能燃。”
“你看這個!” 林默把冊子遞過去,蘇小滿的指尖剛碰到狐形符號,手記突然自動翻頁,露出張泛黃的肖像畫 —— 畫中女子穿著苗疆銀飾,脖頸處有個醒目的狐形胎記,與蘇小滿鎖骨處的印記分毫不差。
“這是……” 蘇小滿的瞳孔驟然收縮,畫像右下角的落款寫著 “青丘蘇氏,民國二十三年”,正是她太祖母的名字,“奶奶說我們家祖上是靈狐轉世,原來不是傳說!”
林默突然想起昨夜靈牌的異動,抓起羅盤碎片往手記上按。碎片與畫中女子的銀飾產生共鳴,畫像突然滲出青光,在頁邊顯形出段新的文字:“雙盤合璧引魂路,狐血為引開冥門,缺一不可,切記切記。”
“雙盤合璧……” 林默摸出《冥途考》裏夾著的半塊羅盤,與蘇小滿的碎片對齊,“難怪這兩塊碎片始終發燙,它們本就是完整的幽冥羅盤!”
話音未落,兩塊碎片突然自動貼合,接縫處亮起金光,浮現出狐紋與八卦交織的紋路。閣樓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形成道旋轉的氣流,氣流中隱約能聽見鎖鏈拖地的聲響,與林默夢中張陽求救的背景音如出一轍。
“這是…… 張陽的氣息!” 蘇小滿捂住耳朵,靈狐玉佩劇烈震動,“他離得越近,玉佩反應越強烈,羅盤肯定能定位他的位置!”
林默的目光落回《紙紮秘錄》,指尖劃過 “紙人借路術” 的步驟詳解:第一步,用桃木漿混合生者指血造紙;第二步,在紙人心口畫鎮魂符,需以陽氣催動;第三步,以羅盤碎片為引,念動開門咒。最下方用紅筆標注著:“術法耗陽極巨,體虛者用之必折壽,慎行!”
“耗陽折壽?” 蘇小滿的臉色瞬間發白,伸手按住林默的肩膀,“默哥,這術法太危險了,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了。” 林默翻過最後一頁,那裏夾著張祖父手繪的幽冥地圖,血池殿的位置被朱砂圈出,旁邊標著個小小的 “陽” 字,“張陽最多還能撐七天,祖父既然留下方法,就一定有應對風險的法子。”
他突然注意到手記封底有處異樣的折痕,小心翼翼地拆開,發現裏麵藏著張泛黃的符紙,符紋是由無數細小的 “陽” 字組成,右下角蓋著林家的朱砂印。符紙背麵寫著:“三陽開道符,可聚日月星三光陽氣,借術法時貼於丹田,能護生機不散。”
“是三陽開道符!” 林默的眼睛亮起來,這符正是手記裏提到的關鍵道具,“祖父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連保命的符都準備好了!”
蘇小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靈狐玉佩貼在他的丹田處,青光滲入衣料:“我能感覺到你的陽氣很盛,但幽冥之地陰氣蝕骨,光靠符紙不夠。” 她翻開自己的家族筆記,裏麵畫著種奇特的儀式,“奶奶說靈狐血脈能與陽氣共鳴,我可以幫你布‘陰陽陣’,把我的狐火渡給紙人,這樣既能省你的陽氣,又能增強紙人的威力。”
閣樓窗外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吹得羅盤碎片發出嗡鳴。林默望向西北方的天空,雲層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像被血水染過一般。他把《紙紮秘錄》和三陽開道符小心收好,掌心的羅盤碎片越來越燙,仿佛在催促他們盡快行動。
“我們需要準備材料。” 林默站起身,膝蓋因為跪得太久有些發麻,“桃木漿得用百年桃木心熬製,鎮魂符要用辰時的朱砂,還有最重要的 ——”
“還有引魂香。” 蘇小滿接口道,從隨身的布袋裏掏出一小捆褐色的香,香身纏著銀色的絲線,“這是奶奶留給我的青丘引魂香,能在陰陽界點燃,指引亡魂方向。”
林默突然注意到她脖頸處的胎記正在發光,伸手輕輕觸碰,胎記的溫度竟與張陽的靈牌完全一致。他猛地想起《冥途考》裏的記載:“靈狐血脈與幽冥氣息相通,其溫同於亡魂靈牌,可作引魂之鑰。”
“原來如此……” 林默的心髒狂跳,所有線索終於串聯起來,“祖父說的‘靈狐血脈引路’,不隻是開冥門那麽簡單,你的體溫能讓紙人精準找到張陽的靈魂!”
蘇小滿的臉頰微微發燙,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那我們趕緊準備吧,辰時快過了,朱砂的陽氣會減弱。” 她收拾筆記時,指尖不小心碰到羅盤接縫處的狐紋,碎片突然投射出段影像 —— 血色迷霧中,張陽被鎖鏈捆在黑色石柱上,正對著鏡頭拚命揮手。
“他在求救!” 林默的拳頭攥得發白,影像裏張陽的身影越來越透明,鎖鏈上的倒刺正在吸食他的靈魂,“最多七天,再晚就來不及了!”
兩人分工合作,林默在院子裏支起大鍋熬製桃木漿,桃木心在沸水中翻滾,滲出淡黃色的汁液,散發出清冽的香氣。蘇小滿則在堂屋繪製鎮魂符,辰時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在符紙上,朱砂在她指尖自動成形,符紋裏隱隱能看見狐火跳動。
當暮色降臨時,第一隻紙人終於完成。桃木漿製成的紙身泛著淡金色,心口貼著蘇小滿畫的鎮魂符,在月光下微微發亮。林默往紙人眉心點了滴自己的指血,紙人突然眨了眨眼,關節發出 “哢噠” 的輕響,竟站直了身體。
“成了!” 林默激動地抓住蘇小滿的手,兩人的指尖同時碰到紙人,羅盤碎片突然飛起,貼在紙人背後。紙人周身亮起青光,在地麵投射出段清晰的路徑,直指西北方的歸墟裂縫。
閣樓的方向突然傳來響動,林默跑過去時,發現祖父的木箱正在自動合攏,暗格裏露出半張被忽略的字條:“幽冥有血魔守關,喜食生魂,紙人雖能引路,需以真情護魂,切記莫讓血魔奪魄。”
“血魔?” 林默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這個名字在《冥途考》裏被紅筆圈出三次,卻沒有任何詳細記載,“看來幽冥之地比我們想象的更危險。”
蘇小滿將羅盤碎片小心收好,靈狐玉佩在她掌心轉了個圈:“別擔心,奶奶說靈狐火能克邪祟,血魔再厲害,也怕青丘血脈。” 她望著窗外的月色,紙人正靜靜地立在院子裏,像個忠誠的衛兵等待出征。
林默把三陽開道符貼身藏好,指尖劃過《紙紮秘錄》上祖父的簽名。他仿佛能看到老人伏案寫書的身影,那些晦澀的字句裏藏著的,不僅是術法秘訣,更是跨越時空的守護。
“明天子時,我們出發。” 林默的聲音堅定有力,月光在他眼底鍍上一層寒霜,“不管血魔是什麽東西,我都要把張陽帶回來。”
院子裏的紙人突然轉向他們,鎮魂符閃爍了三下,像是在回應這個承諾。遠處的歸墟方向,暗紅色的雲層越來越厚,隱約有雷聲滾動,仿佛幽冥之門正在緩緩開啟,等待著尋魂者的到來。而林默不知道的是,他貼身的三陽開道符背麵,還藏著祖父用朱砂寫的最後一句話:“陽盡則魂替,此去需舍一命,方能換回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