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阿月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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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的晨霧還沒散盡,吊腳樓的木樓梯就傳來 "吱呀吱呀" 的響聲。林秋白端著剛蒸好的艾草糍粑轉過拐角,看見阿月正趴在欄杆上,銀發垂落肩頭,苗繡裙擺上沾著昨晚修補燈籠時蹭的朱砂粉。
"發什麽呆呢?" 他把瓷碗往石桌上一放,熱氣模糊了少女耳後的蝴蝶印記,"老掌門的墳前該換新符了,你昨天說要給金蠶蛹們做銀飾..."
阿月沒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銀蝴蝶 —— 那是月娘的遺物,自從血祭儀式後,就再沒發出過蜂鳴。林秋白這才發現,她的背影比平時單薄許多,銀飾碰撞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孤寂。
"秋白," 她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晨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把金蠶蠱埋在槐樹巷嗎?"
瓷碗 "當啷" 摔在地上,艾草糍粑滾進木縫。林秋白衝過去扳過她肩膀,看見她眼底泛著不正常的金色,本該明亮的聖女印記,此刻像蒙了層灰:"別胡說!血祭之後邪神都散了,你還要騙我多少次?"
少女勉強扯出笑容,銀鞭從腰間滑落:"漢人,你看。" 她卷起袖口,原本雪白的小臂上爬滿黑色紋路,像無數細小的金蠶在蠕動,"金蠶蠱在反噬... 那天在祭壇,我用聖女血換你生,其實..."
記憶突然閃回至血祭現場:阿月的銀發、破碎的銀冠、還有生死簿上那行滴血的字。林秋白感覺心口被攥緊,血契傳來的不是疼痛,而是越來越弱的溫熱 —— 就像有人在慢慢擰滅一盞燈。
"為什麽不早說?" 他顫抖著掏出《陰陽籙》,發現 "聖女反噬" 篇不知何時多了段批注,字跡是父親的:"血契逆施,聖女魂散,唯有南洋 " 續命蠱 " 可解。"
阿月突然劇烈咳嗽,金色血液濺在他手背上:"別找了... 老掌門的日記本裏寫著,續命蠱需要用養蠱人的心頭血..." 她抬頭望著他,眼中倒映著湘西的青山,"秋白,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你,是在殯儀館的停屍房..."
"閉嘴!" 林秋白突然吼道,聲音驚飛了梁上的蝙蝠,"當年在屍蠱潭你白發盡染都挺過來了,現在說什麽喪氣話?" 他拽出銀簪刺破指尖,將血滴在她眉心,"別忘了,咱們結的是血契,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阿月卻笑了,笑得眼淚都掉下來:"笨蛋... 就是因為血契,我才要在魂飛魄散前離開你啊。" 她從懷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是用聖女血畫的 "離魂符","我走後,把這符貼在生死簿上,你就能... 就能..."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蠱蟲特有的嘶鳴。林秋白感覺後頸發涼,天眼開啟的瞬間,看見吊腳樓周圍爬滿了指甲蓋大的黑蟲,翅膀上印著 unfaiiar 的圖騰 —— 是南洋降頭師的 "鬼麵蝶"。
"是追魂蠱!" 阿月猛地推開他,銀鞭甩出的瞬間,黑蟲已經撲到眼前,"秋白,快走!這些是巫蠱教和南洋降頭師聯手養的..."
話被咳嗽打斷,她的銀鞭 "當啷" 落地,黑蟲趁機鑽進她袖口。林秋白看見,那些黑蟲正順著她手臂爬向心口,每爬過一處,她的皮膚就泛起紫斑,連耳後的蝴蝶印記都在褪色。
"天清地靈,破!" 他甩出三張辰州符,卻發現符紙在黑蟲麵前自動燃燒,毫無作用。生死簿突然懸浮在空中,翻開的頁麵上,"南洋降頭" 篇的朱砂字正在滴血。
阿月突然抓住他手腕,把離魂符塞進他掌心:"帶著生死簿去南洋,找降頭師中的 " 養鬼人 "... 他們欠我娘一個人情..."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開始透明,像隨時會消散的流螢,"秋白,記住,別相信穿白衣的降頭師..."
"不!" 林秋白抱住她逐漸透明的身體,發現自己的手能直接穿過她的腰,"阿月你看著我!我們還有陰陽客棧沒開,還有螢火蟲河沒看,你說過要教我養金蠶的..."
少女的指尖劃過他眉心,帶著最後的溫熱:"傻瓜... 金蠶早就認你為主了。" 她望向遠處的青山,嘴角扯出微笑,"你看,湘西的雲又聚了,像不像我們在趕屍客棧見過的..."
話沒說完,身體徹底化作光點,隻剩銀蝴蝶吊墜和離魂符飄落在地。林秋白跪在地上,顫抖著撿起吊墜,發現裏麵夾著張字條,是阿月的字跡:"秋白,別難過,金蠶蠱在你體內,我從未離開。"
吊腳樓的風鈴發出細碎的響聲,像阿月銀飾的餘韻。林秋白突然想起,在山神廟看見的壁畫,月娘臨終前也是這樣化作光點,而父親抱著她的銀笛,獨自走進陰門。
"阿月,你騙我..." 他低語著貼緊離魂符,發現符紙上的聖女血正在與生死簿共鳴,浮現出南洋地圖的輪廓,"這次換我追你,就算是南洋的降頭術,就算是黃泉路,我也把你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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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蠶蠱在他體內發出哀鳴,他突然感覺心口有東西在蠕動,低頭看見自己手腕上的蝴蝶印記正在變黑,而阿月留下的銀蝴蝶吊墜,正發出微弱的金光 —— 那是聖女血脈最後的信號。
"天清地靈,陰陽借法!" 林秋白咬破舌尖,在生死簿上畫出阿月的生辰八字,"以我血契,追魂千裏!"
生死簿發出刺目金光,吊腳樓的地板上浮現出六芒星陣。他感覺有股力量拽著他向下墜落,睜開眼時,已經站在南洋的熱帶雨林中,頭頂是遮天蔽日的毒藤,遠處傳來降頭師特有的銅鑼聲。
"趕屍門的小子,你終於來了。" 沙啞的聲音從樹上傳來,穿白衣的降頭師倒掛在藤蔓上,腰間纏著十三條銀環蛇,"聖女的魂魄已經被大祭司放進 " 養鬼罐 ",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去湘西找你。"
林秋白握緊生死簿,發現對方眉心有塊蝴蝶形狀的胎記 —— 和阿月的一模一樣。降頭師摘下鬥笠,露出左臉的金蠶紋身:"我是你娘的妹妹,你該叫我姨母。"
"少套近乎!" 他甩出銅錢,卻被銀環蛇一口咬住,"阿月在哪?"
降頭師輕笑,從懷裏掏出漆黑的陶罐:"在這兒。不過要救她,得用你的心頭血喂養罐裏的小鬼..." 她指向遠處的祭壇,"看見那些金蠶蠱了嗎?都是用巫蠱教聖女的血養的..."
林秋白這才發現,祭壇上擺著上百個陶罐,每個罐口都爬著金蠶,而中央最大的陶罐上,刻著阿月的生辰八字。他突然想起阿月的話,別相信穿白衣的降頭師,原來眼前人就是當年背叛月娘的親妹妹。
"你以為養鬼罐能困住她?" 他翻開生死簿,發現 "養鬼篇" 不知何時多了阿月的畫像,"阿月,接住!"
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畫像上。生死簿發出清越的鳴響,陶罐應聲炸裂,阿月的魂魄化作金蠶飛出,落在他掌心。降頭師發出不甘的怒吼,銀環蛇群撲來,卻在觸碰到生死簿光芒的瞬間化為血水。
"秋白..." 阿月的聲音從金蠶體內傳來,"小心她的 " 換命降 "..."
話未說完,降頭師已經將金蠶紋身按在祭壇,林秋白感覺一陣眩暈,看見自己的生辰八字正在往養鬼罐上轉移。他突然想起血祭儀式時的場景,將生死簿按在祭壇中央:"天清地靈,血契逆轉!"
六芒星陣再次亮起,降頭師發出慘叫,金蠶紋身從她體內剝離,鑽進阿月的魂魄。林秋白趁機抱住逐漸凝形的少女,發現她的銀發變成了黑色,耳後的胎記也恢複了明亮。
"漢人,你又救了我一次。" 阿月虛弱地笑,指尖劃過他滴血的掌心,"不過... 這次魂飛魄散的感覺,比在屍蠱潭還要疼。"
"閉嘴。" 林秋白把她緊緊摟在懷裏,生怕她再次消失,"以後再敢擅自用離魂符,我就用趕屍繩把你捆在身邊。"
少女的銀飾發出細碎的響聲,像在偷笑:"那你得先學會捆人的手法... 對了,剛才在吊腳樓,你摔碎的糍粑還沒賠我。"
熱帶雨林的暴雨突然落下,衝刷著祭壇上的血汙。林秋白看著懷裏失而複得的少女,突然覺得,就算經曆再多的生死離別,隻要能抓住她的手,所有的恐懼和痛苦都值得。
"阿月," 他輕聲說,"等回去了,我們就在吊腳樓前種滿曼珠沙華,金蠶蠱住東廂房,我住西廂房..."
"想得美。" 阿月突然抬頭,鼻尖幾乎碰到他的,"老板娘當然要住主臥,你負責守夜畫符,還要每天給我梳頭發。"
雨聲掩蓋了他加速的心跳,林秋白突然發現,阿月的聖女印記不知何時變成了金色,而他手腕上的蝴蝶印記,也多了圈金蠶紋路 —— 這是血契在南洋降頭術下的再次進化。
遠處傳來降頭師的咒罵,卻被雨聲淹沒。林秋白抱著阿月走向雨林深處,生死簿在腰間發燙,上麵的 "阿月" 二字,終於不再是血色,而是帶著金邊的朱砂紅。
他知道,南洋的危機隻是開始,巫蠱教和茅山派的殘餘勢力還在暗處窺伺,但此刻,懷裏少女的體溫,掌心金蠶的蠕動,都在告訴他,有些羈絆,連生死都無法分開。
畢竟,當離魂符在吊腳樓飄落的那一刻,當他在南洋雨林接住阿月魂魄的那一刻,血契的力量早已超越了生死,成為刻在靈魂深處的烙印。而這份烙印,終將引領他們在未來的日子裏,繼續書寫屬於陰陽血契的傳奇。
雨停了,陽光透過毒藤的縫隙灑在兩人身上,形成無數個金色的光斑。阿月指著遠處的螢火蟲,笑說那些光點像趕屍客棧的燈籠。林秋白望著她的側臉,突然明白,所謂的陰陽之旅,從來不是孤獨的冒險,而是兩個靈魂在命運長河中,彼此追逐、彼此守護的漫長旅程。
而這旅程的下一站,無論多危險,隻要手牽手,就沒有到不了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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