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黃皮子討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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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陽市殯儀館的銅鈴在雪粒子敲打鐵皮屋頂時發出細碎的響,林秋白正蹲在鍋爐房給金蠶蠱搭越冬的暖窩,搪瓷缸裏的糯米酒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阿月的銀飾聲從二樓客房傳來,混著苗繡裙擺掃過木質樓梯的窸窣 —— 自從在昆侖墟瞎了又複明,她總把銀飾摘了又戴,生怕他看不見時聽不見自己的動靜。
    "秋白,鍋爐房進老鼠了!" 少女的聲音帶著不耐,卻在看見他掌心被竹篾劃破的血珠時突然放軟,"金蠶蠱說有股子臊腥氣從北邊走漏,比老掌門藏酒的味道還衝。"
    他笑著吹了吹傷口,金蠶蠱自動圍上來舔舐血跡:"東北黃皮子的味兒吧?" 自從陰陽客棧掛出 "魂靈可息" 的燈籠,南來北往的孤魂野鬼多了,連帶著妖物的氣息也跟著穿牆過戶,"去後院看看,說不定是老客上門。"
    後院的老槐樹在風中吱呀作響,積雪從枝椏間撲簌簌落下。林秋白剛推開側門,就聽見牆角傳來 "撲通" 一聲 —— 瘸腿的黃皮子正用前爪捧著個繭子般的東西,後臀上的毛缺了半塊,在雪地裏拖出蜿蜒的血痕。
    "討封... 討封..." 黃皮子口吐人言,聲音像生鏽的彈簧,捧著的繭子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裹著金蠶紋路的蛹,"仙姑奶奶,給句準話吧,俺們長白山的黃仙廟要塌啦!"
    阿月的銀飾突然發出蜂鳴,她蹲下身時苗繡裙擺掃過雪地,銀簪上的金蠶蠱振翅飛向黃皮子:"長白山的黃仙廟?" 指尖劃過蛹殼,聖女血讓金蠶紋路發出微光,"這蛹裏裹著薩滿咒文,還有趕屍門的鎮魂符?"
    林秋白的斬屍劍不知何時出鞘,劍鞘上的星象與蛹殼共鳴:"二十年前老掌門去東北辦事,回來後酒葫蘆裏總飄著黃鼠狼毛。" 他看見黃皮子後臀的傷口邊緣整齊如刀割,"這斷尾像是趕屍門的 " 斷尾陣 " 留下的。"
    黃皮子突然磕頭如搗蒜,腦門上的白毛沾滿雪粒:"您二位可算顯靈了!俺們族長被東北出馬仙扣在黃仙廟,生魂礦裏的老客都快被抽幹啦!" 它舉起蛹殼,裏麵露出半張泛黃的紙,"這是二十年前趕屍門那位老掌門留下的契約,說聖女血能解俺們的斷尾咒..."
    阿月的指尖突然刺痛,耳後的蝴蝶胎記泛起金光。林秋白看見她眼中倒映著千裏外的雪山,那裏有座掛滿冰溜子的廟宇,廟門上的黃仙牌位正在崩裂:"秋白,我聽見... 聽見有好多聲音在喊 " 姑奶奶 ",像小時候娘哄我睡覺的調子。"
    他突然握住她冰涼的手,生死簿在懷中發燙,自動翻開到 "東北妖靈" 篇:"老掌門的日記裏提過,東北黃皮子和趕屍門有過 " 人妖互不犯 " 契約,斷尾陣是為了防止妖化。" 指尖劃過黃皮子的斷尾,趕屍人的陽氣讓傷口冒出青煙,"現在契約鬆動,生魂礦被奪,怕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黃皮子突然渾身僵硬,直勾勾地盯著阿月:"仙姑奶奶,您耳後的胎記... 和俺們黃仙廟壁畫上的初代姑奶奶一模一樣!" 它轉向林秋白,小眼睛在他手腕的蝴蝶印記上打轉,"這位姑爺的印記,和壁畫上的趕屍人先祖也..."
    話未說完,殯儀館的鐵門突然被撞開,三具披著東北大花襖的紙人飄進來,胸口分別貼著 "林秋白阿月 黃皮子" 的生辰八字。金蠶蠱發出尖銳的嘶鳴,林秋白的斬屍劍在雪地裏劃出火星:"南洋降頭師的紙人追來了,這些花襖是東北出馬仙的路數,怕是要借地域靈氣混淆視聽。"
    阿月的銀鞭已經甩出,金蠶蠱化作光刃劈開紙人,卻見紙人碎片在空中重組,花襖上的牡丹花紋變成黃皮子圖騰:"秋白,它們在模仿黃仙廟的護山大陣!" 她突然想起蛹殼裏的契約,"黃皮子,帶我們去長白山,生魂礦的事咱們邊走邊說。"
    三人一妖)在火車站候車廳時,林秋白才發現黃皮子瘸腿是裝的。這貨正蹲在長椅上啃燒雞,油爪子往阿月的苗繡裙擺上抹:"俺叫黃小溜,是黃仙廟的通信員。" 它突然壓低聲音,小眼睛警惕地掃過周圍,"生魂礦裏關著的老客,都是百年前和俺們黃皮子簽過 " 借壽契約 " 的人,現在出馬仙說俺們拖欠 " 仙家俸祿 ",要抽幹生魂煉蠱..."
    阿月的銀飾突然指向窗外,月台盡頭的陰影裏,十幾個穿花襖的紙人正沿著鐵軌爬行,每具紙人胸口的八字都在滴血:"秋白,它們在定位生魂礦的位置。" 她摸出老掌門的酒葫蘆殘片,"用趕屍門的 " 借路符 ",咱們走陰路。"
    陰路的入口藏在女洗手間的第三間,林秋白剛念完咒語,地麵突然裂開,露出鋪滿黃仙符的隧道。黃小溜突然趴在地上磕頭:"姑爺姑奶,前麵就是俺們黃仙廟的引魂道,可千萬別回頭看,要是看見..."
    話被隧道深處的狼嚎打斷,林秋白感覺有冰涼的手搭在肩上,回頭卻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隧道牆壁上變成黃皮子模樣。阿月的銀鞭及時抽來,光刃劈開的瞬間,牆壁顯形出百年前的畫麵:趕屍門先祖與黃皮子始祖對飲,桌上擺著斷尾的契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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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白,你看!" 阿月指著畫麵角落,"那個穿旗裝的女子,耳後有和我一樣的胎記,她懷裏抱著的黃皮子,尾巴上纏著趕屍人的引魂繩!"
    隧道突然震動,紙人從四麵八方湧來,花襖上的牡丹花紋變成猙獰的鬼臉。林秋白將阿月護在身後,斬屍劍與銀鞭背靠背舞動,金蠶蠱在頭頂組成燈籠,照亮了隧道盡頭的黃仙廟 —— 廟門匾額上的金漆剝落,露出底下 "黃仙娶親" 四個血字。
    黃小溜突然慘叫著抱住阿月的腳踝:"姑奶,生魂礦的方向在滴血!俺們族長被出馬仙困在 " 胡黃白柳 " 四仙殿,他們要用俺們的斷尾血祭神壇!"
    阿月的聖女血突然沸騰,耳後的胎記化作實質的蝴蝶,銀鞭竟在瞬間變成薩滿神鼓的鼓鞭:"秋白,生魂礦的位置和我血脈共鳴,可能藏著初代聖女的分魂。" 她轉頭望向他,眼中倒映著隧道裏逼近的紙人,"當年爹娘在東北留下的,可能不止斷尾陣。"
    林秋白突然想起父親日記裏的殘頁,上麵畫著東北地圖和金蠶圖騰:"老掌門說過,東北黃皮子的逆鱗在雞冠子山,可現在..." 他的斬屍劍突然砍中紙人眉心,卻見紙人化作青煙,在半空拚出 "黃仙廟無姑奶" 五個大字。
    黃小溜突然渾身發抖,從懷裏掏出塊凍硬的豆包:"姑奶,這是俺們族長讓俺藏的,說要是俺死了,就把這個交給..." 豆包裂開,露出裏麵的金蠶鱗片,與阿月頸間的銀蝴蝶吊墜完美契合。
    隧道盡頭的廟門轟然打開,風雪卷著東北大秧歌的調子灌進來,阿月的銀飾在風雪中碎成齏粉,露出底下初代聖女的金蠶核心。林秋白感覺手腕的蝴蝶印記與廟門的六芒星陣共鳴,下一刻,整座黃仙廟竟在陰路中顯形,飛簷上的冰溜子全是黃皮子的斷尾所化。
    "秋白,你聽。" 阿月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廟門上,"裏麵在唱《黃仙討封調》,和我小時候娘哼的搖籃曲一模一樣。"
    厚重的廟門在聖女血與趕屍人陽氣的共鳴中緩緩打開,門內撲麵而來的不是血腥氣,而是混著艾草香的東北大醬味。林秋白看見,偌大的神殿裏跪滿了斷尾的黃皮子,中央的生魂礦泛著藍光,每個生魂都長著與阿月相似的眉眼。
    "姑奶... 姑爺..." 黃皮子族長拖著殘缺的尾巴爬過來,手中捧著的,竟是趕屍門的引魂幡,"二十年前老掌門說,當金蠶蠱蛹遇到聖女血,就是俺們黃仙廟換屆之時..."
    話未說完,神殿頂部突然裂開,十幾具穿花襖的紙人從天而降,胸口的生辰八字在生魂礦的藍光中格外刺眼。阿月的銀鞭已經用盡靈力,林秋白突然將她護在身後,斬屍劍與紙人相撞的瞬間,他看見紙人眼中倒映著南洋降頭師的祭壇 —— 那裏擺著刻有他們生辰八字的木偶,正與黃仙廟的生魂礦產生共鳴。
    "秋白,生魂礦在給南洋輸送力量!" 阿月突然想起在鬼市得到的情報,"他們要借東北妖靈的力量,複活屍婆陵的邪神殘魂!"
    黃皮子族長突然發出悲愴的嚎叫,斷尾處噴出的血在神壇畫出六芒星陣:"姑奶,用俺們的斷尾血啟動老掌門留下的 " 人妖共生陣 "!當年趕屍門先祖和初代姑奶奶就是用這招,把俺們的斷尾咒和聖女血脈綁定的!"
    林秋白突然想起隧道裏的壁畫,趕屍門先祖與黃皮子始祖對飲時,桌上擺著的正是斷尾血與聖女血混合的契約:"阿月,用你的血滴在斷尾血上,老掌門的酒葫蘆殘片能當陣眼!"
    阿月點頭,銀簪刺破指尖,金色血液與黃皮子的斷尾血在神壇交融。老掌門的酒葫蘆殘片突然發出清越的鳳鳴,神壇顯形出趕屍門與黃仙廟的百年契約,而在契約最下方,不知何時多了兩行新字:"林秋白,阿月,陰陽血契,東北護靈。"
    生魂礦的藍光突然轉為暖黃,每個生魂都露出解脫的微笑。紙人在暖光中紛紛崩解,花襖碎片化作東北大秧歌的紅綢,在神殿裏飄成蝴蝶的形狀。黃小溜突然跳上神壇,舉著半塊豆包大喊:"姑奶姑爺顯靈啦!俺們黃仙廟以後再也不怕出馬仙啦!"
    然而,就在眾人鬆口氣時,生魂礦深處突然傳來冰裂聲。林秋白感覺血契傳來刺骨的寒意,通過生死簿 "看" 見,南洋的屍婆陵中,白衣降頭師正將最後一根銀針插入木偶心口,木偶身上的生辰八字,正是他和阿月的。
    "秋白,你的手!" 阿月突然驚呼,他這才發現,手腕的蝴蝶印記正在滲出黑血,與神壇的六芒星陣產生排斥,"是南洋降頭師的 " 地域詛咒 ",他們在阻止我們融合東北妖靈的力量!"
    黃皮子族長突然撲過來,用身體擋住射向阿月的冰錐:"姑奶快走!生魂礦下麵還有初代姑奶奶的密室,裏麵藏著..." 話未說完,便化作光點,唯有斷尾處的血珠,滴在神壇的契約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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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秋白抱住阿月衝向密室,金蠶蠱在前方開道,卻見密室門口刻著與昆侖墟相同的六芒星陣,而陣眼處,嵌著的正是阿月的銀蝴蝶吊墜殘片。他突然想起在鬼市看見的初代聖女壁畫,她的夫君正是趕屍門先祖,而他們的血契,正是東北黃皮子與趕屍門百年和平的基石。
    "秋白,用我們的血。" 阿月將他的手按在陣眼,"就像在昆侖墟那樣,用陰陽血契打開密室。"
    當兩人的血滴在陣眼的瞬間,密室轟然打開,露出裏麵漂浮的金蠶圖騰,以及圖騰中央,那具穿著旗裝、耳後有蝴蝶胎記的女屍 —— 正是初代聖女留在東北的分魂軀體,而她的胸口,嵌著的是與阿月相同的金蠶核心。
    "姑奶... 這就是俺們黃仙廟的初代姑奶奶..." 黃小溜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等了百年,就是為了等您來..."
    話被突然響起的薩滿鼓點打斷,神殿外傳來無數花襖紙人的腳步聲,而在生魂礦的藍光中,林秋白看見,每個生魂的眉心都浮現出與南洋降頭師相同的咒文 —— 他們正在被轉化為新的鎮墓獸材料。
    "秋白,你看初代姑奶奶的手!" 阿月突然指著女屍,她掌心握著的,是半塊刻有 "胡黃白柳" 的令牌,"這是東北五仙的統禦令,老掌門說過,拿到這個,就能..."
    話未說完,密室突然震動,一根冰錐穿透阿月的肩膀。林秋白感覺天旋地轉,看見阿月的血滴在令牌上,令牌突然發出強光,將整個黃仙廟籠罩在金蠶光芒中,而在光芒深處,他看見東北的雪山、森林、村落,所有黃皮子都抬起頭,朝著黃仙廟的方向跪拜。
    "姑奶... 姑爺..." 黃小溜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出馬仙帶著薩滿神壇來了,他們要..."
    林秋白握緊阿月的手,看著她蒼白的臉,突然想起在青陽市殯儀館的初遇,想起她在屍蠱潭為自己白發盡染,想起她在昆侖墟說 "手牽手就不怕"。生死簿在懷中發出最後的鳴響,他知道,東北黃皮子的討封,隻是更大危機的開始,而他們的血契,注定要在地域文化的碰撞中,綻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密室的門在冰錐的衝擊下即將崩塌,林秋白突然吻住阿月冰涼的唇,將自己的趕屍陽氣渡給她:"別怕,老掌門說過,趕屍人的燈籠照亮的不是路,是人心。" 他摸著她耳後的胎記,"現在,咱們要照亮的,是整個東北的妖靈與魂靈。"
    阿月輕笑,銀飾的碎響混著金蠶振翅聲:"笨蛋漢人,到了東北還這麽酸。" 她舉起令牌,金蠶光芒中,所有黃皮子的斷尾處都長出新毛,"先說好,等擺平這事,我要在黃仙廟開個二人轉小劇場,金蠶蠱必須演壓軸。"
    雪粒子敲打廟頂的聲音突然變大,林秋白看見,在漫天飛雪中,無數黃皮子舉著燈籠趕來,燈籠上寫著 "黃仙廟護姑奶隊",而在更遠處,一列由紙人組成的送葬隊伍正向黃仙廟逼近,領頭的紙人手中,捧著的正是刻有他們生辰八字的牌位。
    這一晚,東北的雪格外大,黃仙廟的金蠶燈籠卻格外亮。林秋白和阿月站在密室門前,看著斷尾的黃皮子們與穿花襖的紙人混戰,突然明白,所謂的討封,從來不是單方麵的施舍,而是人妖兩界對和平的共同渴望。而他們的血契,將成為連接陰陽、跨越地域的橋梁,讓每個魂靈,都能在風雪中找到安息的港灣。
    然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南洋深海,白衣降頭師望著水晶球中熄滅的紙人火焰,嘴角扯出冰冷的微笑。他從懷中掏出半塊刻有東北虎紋的玉牌,牌麵上,阿月的聖女印記與林秋白的蝴蝶印記正在緩緩融合,而在玉牌深處,初代聖女的金蠶核心,正與邪神殘魂產生新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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