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茶水間的獨立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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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冷哼了一聲:“但願命好能救回來,也算是功德一件。”顏律師尷尬笑了笑就走了,老趙則敲了敲薑炎的椅子,吩咐道:“股改的法律意見書不要拖了,這周五交差。”然後又指著張揚道:“還有,上市的法律意見書,張揚你主簽,薑炎副簽,我這段時間有別的事,你多教一下小薑。”
張揚沒說什麽,但是眼神裏明顯有一些不高興。
“啊?不征求一下其他股東意見嗎?”薑炎有些為難地說。
老趙白眼一翻,沒好氣地說:“周總說,沒什麽好征求的,文火現在是絕對控股的大股東,其他小股東的意見重要嗎?楊總沒意見,你照辦就行,別那麽多廢話!”
他話音剛落,薑炎和張揚都在心裏默默腹誹,什麽黃世仁作為!
“那我跟他溝通吧,我覺得這樣不妥……”薑炎直白地說。
“現在周總是我們的客戶,有什麽不妥,客戶承擔責任,你管那麽多幹什麽!”老趙罕見地有些蠻不講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老趙心情不大好。
薑炎看老趙這個樣子,瞬時就想起了以前在婦產科門口,那些不善表達的男人們,協和婦產科會接待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疑難雜症孕婦,不乏孤注一擲傾盡家財的農民,雖然老薑會好言相勸更合適的方案,可往往男人們無聲的沉默,像石頭一樣硬。而那些吵吵嚷嚷的,把脾氣宣泄出來的,反而最終還是勸得動。
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台階。
薑炎沒有硬頂老趙,換了個表達方式,跟老趙說:“對,客戶承擔責任是沒錯,如果我們有地方做得不到位,責任就是我們的啦,我會好好跟周總研究怎麽處理,小股東意見雖然不重要,程序該有還是要有的!”
老趙吃了個軟釘子,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衝,點點頭,不鹹不淡地甩了一句:“你自己看著辦!我隻要結果!”說罷,他自己回了辦公室,把門關上。
張揚不滿地抱怨道:“他又不簽字,要什麽結果!收錢的結果!”
一聽這話,薑炎就知道張揚心裏不爽,畢竟如果真的周五交差,大家都要熬夜熬得天翻地覆,她給張揚使了使眼色,示意去茶水間說話,而敏敏也跟了上來,三個人都默契地拿著咖啡杯子鑽進茶水間。
“她那組業務因為利衝被退,我們這組得補回來!畢竟是一個部門,風控委在找老趙的麻煩,老趙壓力大。”薑炎指了指陸濃的方向,趕緊小聲地安慰張揚。
“也對,還是我舒坦,不扛業績,不用想這些有的沒的!”張揚自嘲道,往咖啡機裏倒豆子。
敏敏也抱怨道:“老趙怎麽最近脾氣那麽差?動不動就擺臉色,還凶我!別說他,我爸都沒凶過我!”
“誒誒誒,你夠了,誰讓你整天把嫌棄擺在臉上,人家好歹一個高級合夥人,你這麽不給麵子。差不多得了,人家也是少爺,你學學人家多腳踏實地,客戶親自跑,業務親自做,多踏實!領導敲打敲打你,你還那麽大意見。”張揚雖然沒有明說,但就是指王子軒律師,他可太知道林敏君的心思了,雖然敏敏不像尋常富家小姐一樣眼高手低,可是王子軒這種接地氣的潮汕少爺,反而就會讓林敏君看不上。
“靠爹吃飯的貨色,好歹我自己做律師,沒靠我爸!”敏敏反駁道。
薑炎提醒道:“別在這裏這麽大聲,外麵聽得見!”
林敏君不服氣地嘟囔道:“有什麽不能說的,對我頤指氣使的,律師助理怎麽了,還要幫他開車拎包買咖啡,老趙都沒使喚過我!”
張揚無奈地搖搖頭,勸林敏君道:“那是因為這些事,都是我幫老趙做,沒勞駕您的時候。”
“好了好了,這不重要,做了又不代表你低人一等,律師助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薑炎拍了拍敏敏的後背,說:“但我覺得,老趙突然把你分配給王律師,這件事本身有點蹊蹺。”
“怎麽說?”張揚敏銳地察覺到了薑炎意有所指,說道:“我們手頭上那個白鶴地產的項目,跟她家集團有關係,為了回避?也不是很說得通啊,我們代理的是同一個利益陣營,又不是代理白鶴地產。”
“老趙不想我知道太多事吧,你們查東西掘地三尺,上回你查到一房二賣的事情,老趙囑咐我半天別回去跟我爸提。說我還是說了,我可不想我爸踩一大坑還樂嗬嗬的。不過我爸似乎早就知道白鶴是個天坑,他說他隻負責資產運營部分,我不用擔心那麽多。”林敏君不悅地說。
張揚拿過薑炎的杯子,從咖啡機裏接了一杯黑咖啡,說道:“乘黃上市,讓我們兩個簽字,我感覺有問題,老趙從沒有過自己不親自簽字的先例,原本是他主你副,現在變成我主你副,你細品。”
“那你們怎麽辦?”敏敏緊張地看著他倆。
“沒怎麽辦,想辦法把紕漏補上,哪個上市項目沒點汙糟事情,就那個紫天遊戲上港股,從財務到勞動合規,調了好幾輪才過問詢。”張揚說到這裏,給敏敏接了杯意識濃縮,憂心忡忡地說:“但是,話說回來,現在股改的資產價格,我真的覺得定得有點高,研發成本投入核算有問題,但是老趙和周秉文都不同意調整,有點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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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害我的,有問題我們想辦法解決就是。”薑炎肯定地說。
大家都理解,“他”指的是周秉文。
“這個問題,我建議你跟楊總溝通一下,她才是項目核心利益人,說到底,老趙和周總都說了不算。”張揚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薑炎對張揚的話甚為讚同,她確實在考慮去找楊宴如好好談談,可是她始終邁不出這一步,深究起來,無非是她覺得自己沒有跟楊宴如平起平坐的資格,往日裏有事,也是老趙去對接,畢竟楊宴如這個客戶不屬於自己,說穿了是老趙從徐律師那裏繼承來的客戶。
“我怕直接找她,老趙心裏會不舒服。”薑炎坦率地說出來自己的顧慮。
張揚卻說:“你以還沈總手串的理由去找她,不就合情合理了,再說了,楊總這種人精,很懂分寸。”
“你怎麽會有沈總的手串?”敏敏大驚小怪地跳起來。
薑炎沒料到張揚會注意到這件事,有些緊張地對林敏君解釋道:“在……在北京的時候,喝咖啡碰到,他不小心落下,我是一直找機會說還給他,他到處出差沒空來深圳,就暫時替他保管。”
“他和楊總關係那麽好,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啊!”張揚補充道。
敏敏環顧了四周,確認茶水間附近沒有人靠近,才對薑炎說:“原來你跟沈總還有私交,你好好跟他打交道,把他變成我們自己的客戶,有了他的業務,我就可以理直氣壯跟我爸開口,把星雲的法律顧問踢掉,簽到我們自己這裏來。”
“你簽過來,就是陸濃的業務了,我們隻能拿三成的分成。”薑炎提醒道。
張揚這時候放下咖啡,小心翼翼地說:“跟你說個秘密,陸律師那個大客戶,是楊總丈夫。我有證據,股權穿透比對,那個人就是威廉姆斯家族資本第三代掌權人,在香港登記身份是陳實,在美國,就是ice實控人pau。你把這件事告訴楊總,楊總肯定會給老趙施壓,讓他把陸濃攆出資本市場部。陸濃離開資本市場部,法律顧問業務肯定會回到我們手裏。”
薑炎承認自己小看了張揚,穿透調查這些專業能力,張揚能做到這個份上毫不奇怪,薑炎意外的是,張揚平日裏其貌不揚默默做事,沒想到他心思藏得那麽深,他要是去玩辦公室政治,跟他打對台的部門簡直寸草不生。
“我聽到的八卦,是說陸律師是那個大客戶的小蜜,如果是真的,豈不是……她倆?但,這個我沒有證據,都是聽行政她們私底下八卦說的!”敏敏湊近道說。
“行,我清楚分寸了。”薑炎點點頭,下定決心去找楊宴如。
比起手串這個借口,她覺得陸濃是一個更好的理由。
如今的境況,合規組尷尬得很,表麵上是薑炎帶頭的獨立組,實際上就是直屬老趙的傀儡,大家都隱約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卻束手束腳。
薑炎有些鬱悶地揉了揉太陽穴,心想,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感覺整天都被架在火上烤,自己得想想辦法拓展屬於自己的客戶,否則沒有一個項目有真正的話語權,都得聽老趙安排。
“敏敏說得對,說到底,客戶不是我們自己的,所以還得受製於人。”薑炎痛定思痛,對他倆說:“我們得有自己的客戶,以後合規組才能我們自己說了算。”
“話是這麽說,客戶哪兒來?我在深圳沒什麽根基,不認識什麽大老板……”張揚兩手一攤,一直以來他確實工作很努力,但是談到這個問題,張揚就成了縮頭烏龜。
敏敏瞥他一眼,不滿地說:“老趙可是從農村來的,你好歹是縣城長大的,書山題海拚到這裏。薑炎姐現在是準權益合夥人,她可以獨立接項目。現在簽下來的項目,又覆蓋了成本,我們沒有後果之憂。我們既然是一個小組,有談客戶的機會我帶你們一起去就是了!慫什麽?!”
“老趙當初也是跟徐律師、周律師一個團隊,他們三個人雖然業務各有專長,但是你看大多時候周律師負責談客戶,徐律師和老趙負責幹活。他們分家的矛盾,是徐律師後來引入客戶能夠與周律師分庭抗禮,大家利益已經有了明顯衝突。我們先從一起談客戶開始,我在深圳也沒有根基,但是這一步我們要先邁出去,否則以後還得繼續做老趙的傀儡!”薑炎認真地說。
“有案子我們簽到薑炎姐名下,薑炎姐提律師費出來給我們結算,等翅膀硬了,我和你一起直接升權益合夥人,合規組名正言順獨立核算,大家一起分錢。如果我們沒有自己的客戶,真的就得給人端茶倒水!”敏敏咬牙切齒地說,可見這事情對她刺激著實不小。
確實,薑炎反複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們比當初徐律師三人有著更優越的獨立條件,畢竟他們當初獨立時已經沒有授薪工資,而現在敏敏和張揚名義上還是合規組的授薪律師,周秉文轉移客戶給薑炎,為他們三個人結夥獨立鋪下了路,就看他們敢不敢往下走了。
張揚這時候不再退縮,點頭道:“好,幹!我們加油!”
三個咖啡杯碰在一起,“砰”地一聲脆響,三個年輕人完成了獨立起義的宣誓。
老趙作為他們仨的老板,沒有哪裏不好,工資給得夠,平時又放羊不管,隻看工作結果,薑炎原以為要說動敏敏和張揚結夥很難,可是她在碰杯那一刻,想明白了一件事,人走到合適的路口,都會希望自己選擇下一條路往哪裏走,自己選的路,是懸崖也心甘情願往下跳。
其實沒有人在乎明天是否富可敵國,要的不過是從心所欲不逾矩。
機遇看命運,成敗看自己。
這個機遇到了眼前,剩下的,可不就是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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