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重回八第287章 裂隙中的蝶影?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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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疼時,雲書菀正盯著輸液管裏緩慢爬升的氣泡。白色牆壁上的石英鍾指針卡在三點十七分,秒針像是被膠水粘住,半天不動一下——這場景太熟悉了,和外婆臨終前病房裏的時鍾一模一樣。
    她猛地坐起身,手背上的針頭被扯得生疼。病房門“吱呀”開了道縫,穿白大褂的護士推著治療車走過,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麵,露出雙紅色塑料拖鞋,鞋麵上的牡丹花圖案被踩得發皺——那是1985年供銷社賣斷貨的款式,她在母親的老照片裏見過。
    “高雲洲?”她喊出聲,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蕩出回音。走廊盡頭的玻璃窗映出外麵的街景:綠皮公交車慢吞吞駛過路口,車身上刷著“雲城礦務局”的紅色標語,幾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正扛著鐵鍬往車上裝,鐵鍬把上纏著的紅布條,和礦洞暗門裏那具屍骨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輸液架突然劇烈晃動,藥液順著針頭倒流,在透明的管子裏凝成暗紅色的線。雲書菀低頭,看見手背上的皮膚正泛起青綠色的紋路,像極了靈泉空間裏那些人臉紋路的縮小版。
    “別碰那玉佩。”周延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的確良襯衫,手裏攥著半塊蝶形玉佩,玉佩邊緣沾著的泥土裏,混著幾星點青綠色的粉末,“你後頸的印記在發燙,沒感覺到?”
    雲書菀摸向脖頸,指尖觸到皮膚的瞬間,像被烙鐵燙了下。走廊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亮起的紅光裏,周延洲的臉變得模糊,他袖口裏露出的另半塊玉佩,正與她掌心的碎玉產生共鳴,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1985年的今天,礦洞第二次塌方。”他突然說,聲音裏帶著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沙啞,“你媽媽就是這天從礦洞裏跑出來的,懷裏抱著個繈褓,繈褓裏……”
    “嘀——嘀——”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突然撕裂空氣。雲書菀轉頭,看見病床上躺著個女人,眉眼和她有七分像,手腕上戴著的龍鳳玉佩裂了道縫,裂縫裏滲出的血水,正順著床單往地下滲,在地麵聚成個小小的漩渦——漩渦深處,高雲洲的臉一閃而過,他穿著八十年代的中山裝,胸前別著的“雲城地質隊”徽章,缺了一角。
    “他在找你。”周延洲把半塊玉佩塞進她手裏,“但你要想清楚,現在出去見他,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玉佩貼合的刹那,雲書菀聽見骨頭摩擦的聲響。應急燈的紅光中,走廊牆壁上滲出的黑水開始凝結,慢慢勾勒出礦工的輪廓,他們脖頸處的蝶形印記正在發光,與她後頸的印記遙遙相對。
    石英鍾的秒針終於跳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這一次,會是救贖,還是又一場獻祭?
    走廊盡頭的紅光突然被一道影子劈開。
    雲書菀攥著兩塊相吸的玉佩,指腹被邊緣硌得生疼。那影子越來越近,中山裝的衣角掃過積灰的地麵,露出鋥亮的黑皮鞋——是高雲洲,卻又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他眼角沒有細紋,眉心的痣淺得幾乎看不見,手裏捏著張泛黃的電報,紙角被指溫熨得發卷。
    “你是誰?”他開口時,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冽,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青紋處,突然皺起眉,“這印記……”
    周延洲突然拽了她一把。輸液架倒地的脆響裏,雲書菀看見高雲洲胸前的徽章缺角處,嵌著半粒青綠色的玉屑,和假沈硯之指甲縫裏的粉末一模一樣。
    “別信他。”周延洲的聲音壓得極低,“1985年的今天,真正的高雲洲正在礦洞底層……”
    話音未落,走廊的玻璃窗突然炸開。綠皮公交車停在樓下,穿藍工裝的男人正往車上抬擔架,擔架上蓋著白布,布角下露出隻戴著龍鳳玉佩的手——玉佩的裂痕,與病床上女人手腕上的那道,嚴絲合縫。
    高雲洲突然笑了,從口袋裏掏出個鐵盒,打開的瞬間,蝴蝶酥的甜香漫出來,混著消毒水的氣味,詭異地讓人安心。“阿菀,吃塊糖。”他遞過來的手指修長,虎口處有道新鮮的劃傷,“我找了你三天。”
    雲書菀的目光越過他的肩,看見病床上的女人睫毛顫了顫。
    而周延洲的手,正悄悄按在她後頸的印記上。
    雲書菀的指尖懸在蝴蝶酥上方,遲遲沒有落下。高雲洲掌心的劃傷還在滲血,血珠滴在鐵盒邊緣,竟與盒身內側的暗紋融成了個完整的“礦”字。
    “吃吧,”他又往前遞了遞,眼角的笑紋裏盛著紅光,“吃了,我們就回家。”
    回家?雲書菀猛地轉頭,病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正透過玻璃窗望著樓下的公交車。她脖頸轉動的弧度有些僵硬,像生鏽的合頁,而後頸處,赫然印著個與雲書菀一模一樣的蝶形印記。
    周延洲按在她後頸的手突然收緊。兩塊相吸的玉佩在掌心發燙,雲書菀聽見骨頭深處傳來細微的碎裂聲,像極了礦洞暗門開啟時的動靜。
    高雲洲的影子投在牆上,隨著紅光晃動,竟慢慢分裂成兩個——一個穿著中山裝,一個穿著現代的夾克,夾克口袋裏露出半截體檢報告,封麵上的名字被紅筆圈住,旁邊寫著行小字:“容器適配度98”。
    樓下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穿藍工裝的男人正把擔架抬下車,白布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張年輕女人的臉,眉眼間既有雲書菀的輪廓,又藏著高雲洲的影子。
    而病床上的女人,正緩緩轉過頭,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她手腕上的玉佩裂痕徹底綻開,從中掉出半張紙條,上麵隻有三個字:
    “三選一。”
    雲書菀後頸的印記突然像被火燒,兩塊蝶形玉佩在掌心劇烈震顫,幾乎要脫手飛出。高雲洲的笑容還僵在臉上,可他身後的走廊深處,不知何時站滿了穿藍工裝的人影,每個人的脖頸處,都亮著幽幽的綠光。
    石英鍾的秒針再次卡住,這一次,停在了三點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