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腐葉在老吳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種生物的內髒上。手電筒的光束在濃霧中隻能照出三米遠，光暈邊緣浮動著細小的銀白色顆粒，像是某種生物的鱗片碎屑。他握緊沾滿冷汗的登山杖，杖尖戳進鬆軟的泥土，卻帶出半截纏繞著藤蔓的指骨。
    山頂的老樟樹下，月光被枝葉切割成破碎的銀片，在滿地狼藉的枯枝間投下交錯的陰影。老吳的呼吸凝成白霜，哈出的氣在光束中翻滾成詭異的形狀。他仔細查看四周，發現這裏竟連鳥糞和獸徑都沒有，唯有一圈用碎石擺成的同心圓，中央插著根焦黑的樹枝，頂端還殘留著半片褪色的藍布——和他夾克衫的布料一模一樣。
    出來！"老吳的喊聲撞上岩壁又彈回來，驚起一陣簌簌的落葉雨。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山頂顯得格外渺小，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山風掠過樹冠的沙沙聲中，夾雜著細碎的磨牙聲，像是有人在暗處咀嚼骨頭。他猛地轉身，手電筒掃過身後的灌木叢，卻隻看見自己扭曲的影子在岩壁上劇烈晃動。
    第二塊石頭墜落時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這次不是從樹上，而是直接從頭頂的雲層中砸下來。老吳本能地撲倒在地，石塊擦著他的鞋底墜入山穀，撞擊聲在寂靜的夜裏炸開，驚起一群夜梟。他趴在地上，聞到石塊落地處傳來熟悉的腥氣——和山腳下爪印旁的腐葉味如出一轍，混合著鐵鏽與草藥的苦澀。
    當他顫抖著撐起身子，發現手電筒的光暈裏漂浮著細小的黑色顆粒，像是某種灰燼。老吳小心翼翼地用登山杖挑起幾粒，卻見那些顆粒突然在指尖燃燒起來，化作一縷縷青煙鑽進皮膚。他驚恐地甩動手臂，卻聽見身後傳來孩童般的笑聲，清脆卻透著刺骨的寒意，像是從冰窖裏飄出來的。
    濃霧不知何時變得濃稠如墨，將整個山頂籠罩其中。老吳摸索著後退，後背撞上冰涼的樹幹。樹皮上的抓痕還帶著新鮮的黏液，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光。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亮起時卻沒有任何來電顯示，隻有一條正在自動刪除的短信：【三、二、一】。
    第三塊石頭毫無征兆地砸在腳邊，這次是塊帶著齒痕的鵝卵石，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物質。老吳蹲下身查看，發現石頭表麵刻著與山腳下相同的古怪符號，那些線條像是用利爪抓撓而成，凹陷處凝結的液體在月光下折射出珍珠母貝般的光澤。當他用指尖觸碰的瞬間，整座山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有人嗎？！"老吳的聲音帶著哭腔。濃霧中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一聲接著一聲，由遠及近。他的手電筒光束開始瘋狂閃爍，在熄滅前的刹那，照見濃霧中浮現出一雙幽綠的眼睛——那眼睛漂浮在離地兩米的空中，瞳孔呈詭異的豎線狀，眼白部分布滿血絲，像是某種巨獸的眼睛。
    山風突然變得陰冷刺骨，老吳感覺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他想起老乞丐的話，下意識摸向夾克口袋，卻摸到一團濕漉漉的東西。掏出一看，竟是幾縷銀白色的毛發，還帶著濃烈的腐葉氣息。遠處傳來石塊滾落的聲音，這次不是從山上，而是從他腳下的地底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當老吳轉身準備逃離時，發現來時的小路已經消失不見。四周的霧氣中伸出無數藤蔓，纏繞著他的腳踝。那些藤蔓表麵布滿細小的倒刺，每掙紮一下就會在皮膚上劃出滲血的傷口。他揮舞登山杖砍斷藤蔓，卻聽見頭頂傳來鐵鍋碰撞的聲響，抬頭望去，隻見濃霧中緩緩降下一個身影——那東西披著濕漉漉的藤蔓，頭頂的鐵鍋邊緣還在往下滴水，而下方垂落的，分明是老王失蹤時穿的工裝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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