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攥著斷成兩截的登山杖，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著青白。冷汗混著山霧浸透後背，他跌跌撞撞地撞開擋路的藤蔓，掌心被倒刺劃開的傷口滲出的血珠，滴落在布滿苔蘚的青石上，轉眼就被某種暗紅色的菌絲吞噬。月光被樹冠切割成細碎的銀斑，在腐葉堆裏投下張牙舞爪的陰影，每一道晃動的樹影都像是隨時會撲來的巨獸。
    不可能......"他的聲音在顫抖，手機屏幕早已碎裂，僅存的電量在搜索信號的圖標中閃爍。記憶裏通往山腳下的石板路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交錯縱橫的獸徑，每一條都蜿蜒著沒入濃霧深處。老吳試圖用登山杖在樹幹上刻下標記，卻發現樹皮上早有密密麻麻的爪痕，那些螺旋狀的凹痕深可見骨，邊緣還凝結著暗褐色的黏液。
    山風裹挾著腐葉的腥氣掠過脖頸，老吳突然僵住——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赤足踩在落葉上。他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空蕩蕩的林間，隻照見幾片銀白色的毛發在風中飄蕩。當他再次回頭，卻發現剛剛刻下的標記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符號，三個同心圓套著扭曲的線條，與山頂石塊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幻覺......一定是酒還沒醒......"老吳踉蹌著扶住樹幹，卻摸到一手黏膩的液體。借著月光，他看見掌心沾滿半透明的黏液，在皮膚上灼燒出細小的水泡。遠處傳來石塊滾落的聲響，這次不是從山頂，而是從四麵八方同時響起，仿佛整座山都在向他擠壓。
    時間在恐懼中變得扭曲。老吳不知道自己跌進了多少次陷阱，荊棘劃破他的褲腿，膝蓋在尖銳的碎石上磕得血肉模糊。每當他以為找到了下山的路，眼前就會出現熟悉的老樟樹——那棵山頂的古樹，此刻卻詭異地出現在半山腰，樹根處新添的爪印裏還滲著暗紅的液體。
    午夜的山霧愈發濃稠，能見度不足半米。老吳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灼熱，喉嚨裏泛起鐵鏽味。他的影子在手電筒的光暈裏瘋狂扭曲，時而拉長變形，時而分裂成多個輪廓。當他低頭查看地圖時，發現原本標注的山路竟被某種黑色物質覆蓋，紙張邊緣蜷縮著灰白色的菌絲，正在吞噬他的字跡。
    救命！"老吳的呼救聲被山風撕碎。他的腳踝突然被藤蔓纏住，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腐葉堆裏伸出無數細小的根須，鑽進他的袖口和衣領，冰冷的觸感讓他想起山頂那具纏繞藤蔓的指骨。掙紮間，他摸到口袋裏堅硬的物體——是從山頂帶回的石塊，此刻竟在發燙，那些古怪的符號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紅光。
    山風突然變得陰冷刺骨，老吳聽見遠處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伴隨著類似孩童啼哭的尖嘯。他強撐著爬起來，卻發現四周的樹木開始緩慢旋轉，樹冠間隱約浮現出頂著鐵鍋的身影。當他再次奔跑，褲腳不知何時沾滿了銀白色的細絲，像是某種生物的毛發，每走一步都在身後拖出長長的痕跡。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老吳癱倒在一條小溪邊。溪水泛著詭異的青綠色，倒映出他蒼白扭曲的臉。水麵突然泛起漣漪，一張模糊的人臉從水底浮現，空洞的眼窩裏閃爍著幽綠的光。老吳驚恐地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岩壁。岩壁上，無數抓痕組成了巨大的祭祀圖騰，而中心位置，刻著與他夾克布料相同的藍色碎屑。
    我要出去......"老吳的聲音變成嗚咽。他的手電筒在最後一次閃爍中，照亮了溪對岸的景象：數十個孩童巴掌大小的爪印蜿蜒向濃霧深處，每個印記中央都嵌著半枚牙齒，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而更遠處，老樟樹的樹冠間，一個頂著鐵鍋的身影正緩緩轉動腦袋，將幽綠的目光投向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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