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驛站的事說完，已過午時。
    大家肚皮早都餓了，卻興致極高。
    小太監端來三張桌子，崇禎賜食二十餘臣子。
    飯後聊了聊財政預算計劃，議了議吏員考核、官吏加薪等相關事項。
    扯了個把時辰，解決了在朝會上沒有論完的話題。
    接著王徵、畢懋康、宋應星、吳又可四人，分別匯報科學院相關事務。
    科學院及製造局進展迅速，小玩意研製了不少，武器產量長期處於上升階段。
    水泥和蒸汽機均取得突破，就等待天子檢驗。
    崇禎大手一揮，下令王徵做好準備。
    三日後他將召集百官，在午門外看看大明人締造的蒸汽機，究竟能不能抽起筒子河河水。
    直到天色臨近黃昏，政事暫就這樣了。
    在京有的是時間，不著急一時半刻。
    命其他人都回去，內閣、軍機處、兵部、錦衣衛的人留下。
    臣子們清楚天子要談兵事了，無關之人也別指望能夠參加，都紛紛行禮而去。
    非兵事官員離場，掃視一周大明棟梁，崇禎將目光定格在了李若鏈身上。
    轉過頭指了指旁邊的箱子，王承恩會意，上前兩步俯下身取出兩份聖旨。
    這是歸途當中傳召讓內閣準備好的聖旨，今早披紅了一道，另一道暫未披紅。
    王承恩一臉笑眯眯，攤開其中一道。
    “李指揮使，張僉事，二位接旨吧！”
    李若鏈一愣，隨即起身跪地，張同敞啥事不清楚，忙跟著跪下接旨。
    李若鏈在福建就感知錦衣衛會有重大調整，南方五省軍區主官都是少將，相當於正三品參將。
    而他一個正三品指揮使，暫時與下麵的人平級，都還沒動官階呢，封官拜將或許就在今日。
    “臣李若鏈，臣張同敞恭迎聖安！”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錦衣衛乃太祖首創，為大明立下不朽奇功！
    為順應大明軍製，即日起升格錦衣衛為從一品兵事衙門，主官都督同知銜，封上將，歸屬軍機處與君王雙重領導！
    授予錦衣衛組建各省省軍區，規製同南方五省，準許兵員擴充至五萬人！
    錦衣衛所有機構名稱不變，按禁軍軍製擴軍整軍，原指揮使司相應官銜一律參照地方都督府，就地升級！
    欽此！”
    “臣等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若鏈早有預判，不過仍舊難掩亢奮之色。
    張同敞就不一樣了，心頭如萬馬奔騰。
    按禁軍規製，他這正四品僉事變成了從二品，除了興奮外還感到了光宗耀祖。
    錦衣衛原本屬於衛所編製，但有別於常規衛所，權力大且一直圍繞在曆代天子身邊。
    如今大明衛所全都沒了，就剩它一個，升格成與都督府一致的衙門，錦衣衛前途無量！
    接過聖旨，接受著在場重臣祝賀，天子也投下了期許目光。
    兩個人都清楚，享受殊榮的同時，肩上擔子也越來越重了。
    錦衣衛的事告一段落，崇禎又品起了茶水。
    抿了幾口後，帶著一絲笑意望向盧象升：
    “盧閻王......”
    “陛下......臣......”
    盧象升趕緊起身，向天子虔誠地拱手。
    昨天去城外迎駕天子就提過一嘴，現在直呼他“雅號”，既尷尬又倍感受寵若驚。
    “哈哈哈......”
    崇禎大笑，全然沒顧什麽帝王威儀，幾個臣子也笑而不語。
    眼前這些都是大明棟梁，一天到晚太壓抑也不行，得讓他們偶爾放鬆些許。
    “流賊給你起此雅號，朕覺得甚妙啊！”
    “陛下，臣慚愧！”
    好些年沒直麵天子了，昨日僅僅寒暄一兩句，此刻盧象升仿佛找到了家的感覺。
    “去歲朕就封你為軍機大臣，兵部尚書銜加三孤少保！
    愛卿先後擒得賊首劉國能、李自成、張獻忠，為大明穩住局勢轉而大殺四方，論功你盧建鬥居功至偉！”
    “陛下，臣不敢！”
    放眼整個大明，除開天子幹了兩場大仗外，沒有任何文武能與他盧某人比擬。
    常言道功高震主，盧象升很欽佩天子，卻也從話語中嗅到一絲危機，連忙俯首跪地。
    “你這是作甚？愛卿快快起來！”
    或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天子想表達另一層意思，明顯盧象升誤讀了。
    崇禎不是傻子，自然察覺到他的想法，隨即離開禦座將他給輕輕攙扶。
    “莫非朕嚇著建鬥了？哈哈哈......”
    沒有放開他的雙拳，崇禎接著道：
    “在朕眼裏沒有功大難賞之說，朕要臣子絕對效忠，也做得到坦誠相待！”
    “陛下......”
    盧象升又想下跪，天子卻雙手握得死死的。
    “軍中早無跪拜之禮，你盧象升想帶頭違反嗎？”
    “陛下，臣有罪！”
    看似責備實則褒獎，崇禎那表情完全屬於極度欣賞之色。
    “好了，坐下吧。”
    “多謝陛下！”
    盧象升坐回凳子穩住心神，上半身微微前傾。
    “朕準備撤掉十省總督之職，不知愛卿有無怨言？”
    “陛下，臣不敢！如今數省流寇已平，僅高迎祥於終南山至商洛山一帶徘徊。
    陝西與三邊多路流寇已如強弩之末，十省總督衙門已無存在之必要！”
    盧象升再次緊張起來，不過這話倒也說得很貼切。
    崇禎微微點頭，回到禦座坐定。
    “愛卿識大體顧大局，朕心甚慰！若朕剝除你文官之身，讓你以武人身份繼續擔任軍機，你意下如何？”
    “臣聽從陛下一切之意，臣絕無怨言！”
    盧象升站起敬了個莊嚴軍禮，目光中滿是實誠。
    崇禎與孫承宗等人相視一笑，朝王承恩抬了抬手。
    王承恩將禦案上放著的那道聖旨攤開，又遞上朱筆。
    崇禎寫了一個準字，王承恩接著蓋上印璽。
    “宣讀聖旨吧！”
    “是！”
    清了清嗓子，王承恩朝盧象升一笑，朗聲道：
    “盧少保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盧象升微愣，趕忙三兩步走到閣中央雙膝跪地。
    這是在禦前接旨，軍中那套禮儀就不恰當了。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十省總督盧象升，屢擒各路賊首戰功卓著，徹底扭轉大明剿賊局勢！
    朕感念上天賜於此等忠臣良將，乃我大明之幸矣！
    剿賊事務進入尾聲，故撤銷十省總督一職，身份調整為軍職，專司兵事。
    為表其功績，封中原侯，賜京師府邸一座，入京之天雄軍擴充為禁軍第六軍！
    即日新設大明東征都督府，盧象升擔任都督府指揮同知，封大將銜！
    提督京師、天津、薊遼、山東一切軍務，欽此！”
    “臣多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盧象升非常激動，讓他接旨他就預感到天子會另以重用。
    丟掉文官身份算個啥，少保、軍機大臣、兵部尚書的頭銜都還在，大明已經文武平等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天子出手就封侯爵，還是中原侯！
    或許平川、平豫都無法表達出天子恩典，幹脆來個中原二字，如此格局更為宏大。
    還有一個亮點就是，其它都督府封了將的最高武官僅為上將，他盧象升獨樹一幟，成了大明首位欽封大將。
    天雄軍納入禁軍係統，衛戍京師的重任也要交給他，遼東也歸他盧某人管。
    這一份榮耀與信任，足以體現萬般恩寵。
    崇禎原本想給他封個平西侯，那樣名字更顯霸氣。
    聯想到曆史上此名是蟎清封給吳三桂的，也就沒那樣做。
    吳三桂究竟是不是漢奸，蟎清有沒有栽贓誣陷，史料缺失已經無法考證。
    如今就連記載大明真實曆史的核心文獻，相當一部分都還在美麗國等國家。
    二十一世紀學術界有時候發生重大爭議了，強盜們才偶爾公布一丟丟真實史料，真是華夏的悲哀及國仇家恨！
    這個時空進程沒發展到那一步，甭管吳三桂有沒有打開山海關，他已經沒機會了。
    所以崇禎要將薊遼交給盧象升，期願他與北征都督府一道，將建奴打殘打回原始人狀態。
    如此蟎清誤我華夏三百年的厄運，才永遠不會發生！
    “朕就將京師周邊交給愛卿，愛卿再接再厲！”
    “臣願為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臣子們常掛嘴邊的口頭禪又來了，崇禎立即糾正。
    “朕要愛卿好好活著，為大明開疆擴土，造福萬代子孫！”
    “臣遵旨！”
    盧象升目光如炬，白淨的臉龐寫滿了戰意，堅定且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