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前那場精心設計的“訓斥戲碼“，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地堡中激起一圈圈隱秘的漣漪。
    醫療中心的走廊上，瓦琳正拽著娜塔莎的白大褂哭鬧，恐龍睡衣的尾巴隨著她誇張的動作左右搖擺。“我不管！我就要抽爸爸的血做實驗！“她故意提高音量，確保聲音能傳到走廊每個角落，“這是為了全人類的未來！“
    娜塔莎板著臉配合演出：“別鬧了，教授明令禁止動那些血樣！“她的餘光掃過轉角，注意到褚嚴高大的身影正往這邊張望。
    “哇啊啊啊——“瓦琳突然坐在地上幹嚎，接著又在地上打滾，“你們就是嫉妒我的科研天賦！“她邊哭邊偷瞄四周，確保這場表演被足夠多的人看見。
    醫療中心的自動門無聲滑開，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緊張的情緒撲麵而來，瓦琳帶著哭腔的俄語在走廊上回蕩，金發雙馬尾隨著她誇張的動作不停晃動。
    “必須再抽200！爸爸的血能救劉叔叔他們！“
    娜塔莎板著臉推開她，白大褂下擺被拽得皺皺巴巴。
    她餘光瞥見張雪粥走近，立即提高音量：“胡鬧！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頻繁抽血！“
    凱瑟琳不知何時出現在轉角處，紅發在冷光下泛著暗紅。
    她抱著手臂斜倚在牆邊，嘴角掛著譏諷的弧度：“怎麽？現在連救人都要講條件了？“
    張雪粥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王富貴在禁閉室裏通過通風管道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了，這是憤怒的反應。
    “你懂什麽？“張雪粥的聲音像淬了冰，走廊上的溫度仿佛驟降。
    圍觀的研究員們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瓦琳趁機滾倒在地，小皮鞋在地板上踢出清脆的聲響：“劉叔叔他們要是死了，我就絕食！“她的藍眼睛裏噙著淚水，卻在對娜塔莎眨眼。
    娜塔莎推了推眼鏡，眼睛裏泛著冷光：“王富貴的血液樣本確實顯示特殊抗體反應。“
    她刻意停頓，讓每個字都重重落下，“但張教授嚴令禁止使用。“
    凱瑟琳突然笑出聲，那笑聲像刀子刮過玻璃：“我看是有人想獨占研究成果吧？“
    醫療中心的空氣瞬間凝固。
    王富貴能聞到至少七種不同的恐懼氣味，柑橘味的緊張，鐵鏽味的驚慌，還有帶著甜膩的興奮。
    張雪粥轉身時白大褂劃出銳利的弧線，腳步聲像鼓點般砸向走廊盡頭。
    凱瑟琳在她身後補上最後一擊：“省省吧，聽說王富貴被關在禁閉室，連水都不給喝呢。“
    謠言如同活物般在基地蔓延。
    當褚嚴在食堂被圍住時，壯漢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結結巴巴的樣子反而讓傳言更加可信。
    王富貴通過通風管道，能聽到各個角落開始竊竊私語。
    有人驚訝地倒吸冷氣，有人小聲質疑，還有人快步離開，很可能是去傳遞這個“重要情報“。
    “第一階段完成。“他對著攝像頭無聲地說道，他知道經驗豐富的張北海一定能讀懂他的唇語。
    接下來，就等著魚兒上鉤了。
    淩晨三點十七分，醫療區域的走廊隻剩下應急燈投下的幽藍光影。
    老李哼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手裏晃著後勤處的鑰匙串，跛著右腳慢慢走向檔案室。
    這個在基地幹了許久的前後勤負責人，連值夜班的實習生都懶得抬頭看他一眼。
    "老李頭，又加班啊？"年輕實習生打了個哈欠。
    "哎，明天上頭檢查，得把藥品清單再核對一遍。"老李笑出一臉褶子，從兜裏掏出個鐵皮盒子，
    "嚐嚐，閨女從老家寄來的薄荷糖。"
    警衛隨手接過糖果，完全沒注意到鐵盒底部刻著的微型編碼，那是克格勃冷戰時期使用的安眠藥符號。
    檔案室的門鎖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老李的動作突然變得流暢精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密碼鎖上輸入一串數字時，連指紋都刻意避開了識別區。
    監控畫麵上，隻能看到他佝僂的背影。
    "奇怪~"老李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嘀咕，"張教授說要的血清數據放哪來著？"
    他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含糊，右手卻利落地拆開了警報器的麵板。
    藏在指甲蓋裏的微型工具輕輕一撥，警報電路頓時失效。
    這個動作他練習過無數次，連肌肉記憶都偽裝成了老年人顫抖的樣子。
    冷藏櫃的金屬抽屜無聲滑開。
    老李眯起眼睛，從老花鏡上方看向標著"王富貴s級加密"的抽屜。
    就在他伸手的瞬間，頭頂通風管道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金屬摩擦聲。
    老李的動作頓住了。
    他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左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裏藏著改裝過的鋼筆，輕輕一擰就能射出足以致命的氰化物針劑。
    "誰在那兒？"他顫聲問道，聲音裏的恐懼恰到好處。
    通風管道裏傳來老鼠窸窣的動靜，老李鬆了口氣，正要拉開抽屜，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多出了一道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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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i~你找什麽呀？"
    王富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時，老李的後頸汗毛倒豎。
    但他沒有轉身，而是繼續用顫抖的手拉開抽屜："小、小王啊...你不是關禁閉了嗎？剛才張教授說他要血清...派我來取。"
    "省省吧。"王富貴的聲音帶著笑意，"您右手小拇指的戒指，是自由國去年才研發的皮下微型發射器吧？順便說一句——"他突然貼近老李耳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第三小節您唱走調了，真的克格勃不會犯這種錯誤。"
    老李的身體僵住了。
    片刻後，他慢慢直起腰，摘掉老花鏡的動作突然變得行雲流水。
    當他轉過身時，那雙渾濁的眼睛已經變得銳利如鷹。
    "有意思。"老李的聲音不再沙啞，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發現的？"
    監控室裏，張北海猛地拍桌："他在拖延時間！調出隔離區畫麵！"
    警報聲就在這時響徹全基地。
    廣播裏傳來急促的喊聲："隔離區發生泄露！重複，隔離區發生泄露！"
    老李的笑容擴大了，他慢慢解開後勤製服的紐扣，露出綁在腰間的微型裝置："猜猜看，是劉培強隔離區的那些人先變成怪物，還是你們？"
    王富貴的豎瞳驟然收縮。通風管道裏飄來的不隻是血腥味，還有某種腐爛水果般的甜膩氣息，這是普羅米修斯病毒氣化後的特征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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