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菲和小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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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冷是那種濕漉漉、能鑽進骨頭縫裏的陰冷。
    虹橋火車站巨大的穹頂下,人潮裹挾著行李箱輪子的轟隆聲和南腔北調的方言,像一鍋煮沸的粥。
    孟嶼裹緊了黑色羽絨服的領子,目光在出站口攢動的人頭裏精準地掃描著。
    突然,一個背著雙肩包、穿著米白色短款羽絨服的身影從閘機口走了出來,像一顆明亮的小太陽。
    是諸葛大力。她一眼就鎖定了人群中的孟嶼,臉上立刻綻開笑容,腳步輕快地朝他跑來,馬尾辮在腦後活潑地跳躍。
    “嶼哥!”她聲音清脆,帶著旅途的疲憊和回家的雀躍,直接撲到孟嶼麵前,仰著臉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等很久了嗎?高鐵晚點了十分鍾。”
    孟嶼很自然地接過她肩上的背包,入手沉甸甸的,估計塞滿了書和資料。“剛到一會兒,”
    他嘴角彎起,眼神裏的疲憊似乎被她的活力衝淡了些,“怎麽樣?比賽順利?”
    “嗯!金獎!”大力用力點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驕傲,隨即又想起什麽,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袋,獻寶似的遞過去,“給你帶的,路上買的,還熱乎呢。”
    一股甜香混著焦糖的氣息彌漫開來,是糖炒栗子。
    孟嶼接過來,紙袋暖烘烘的,燙著手心。“謝了,”他笑了笑,順手剝開一顆,金黃的栗仁冒著熱氣,“餓了吧?先回家還是外麵吃點?”
    “回家吧,”大力搓了搓凍得有點發紅的手,“想吃你煮的麵了,加兩個蛋那種。”她說著,很自然地挽住了孟嶼的胳膊,兩人隨著人流往外走。
    火車站通道裏的空氣混濁,各種氣味交織。
    剛走了幾步,大力小巧的鼻子忽然微微皺了一下。她停下腳步,轉過頭,湊近孟嶼的衣領處,像隻小動物似的嗅了嗅。
    孟嶼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嶼哥,”大力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篤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你抽煙了?”
    孟嶼沒立刻回答,隻是把手裏剝好的那顆熱乎乎的栗子仁遞到她嘴邊:“嚐嚐?”
    大力就著他的手把栗子吃了,眼睛卻依然看著他,沒放過他眼神裏那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甜糯的栗子在嘴裏化開,但她的心卻微微沉了一下。她知道孟嶼的“煙”意味著什麽,那不是習慣,是某種沉重情緒的泄壓閥。
    “張偉呢?”她轉移了話題,一邊走一邊問,“不是說好了他今天也要來蹭接風飯的嗎?還想聽聽他認親的後續呢。”
    孟嶼推開了通往停車場通道的厚重玻璃門,一股更凜冽的寒氣湧進來。他沉默了兩秒,才開口,聲音很平靜:“他走了。”
    “走了?”大力一愣,“去哪了?回律所了?”
    “去蘇州了。”
    孟嶼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今天下午,他親戚來接他走的。”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大力上車。
    大力坐進車裏,暖風撲麵而來。孟嶼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麵的喧囂。狹小的空間裏,氣氛有些安靜。
    “這麽突然?”大力係好安全帶,側頭看他。孟嶼已經發動了車子,暖風口的嗡鳴聲填補了沉默。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緩緩將車駛離車位,“院長那邊有消息了,人來了,他就跟著走了。挺高興的。”
    大力聽出了他話語裏那份“挺高興”背後的東西。那是一種為朋友由衷高興,卻又像被抽走了什麽似的空落。
    就像小時候福利院有孩子被領養走,大家既開心又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她沒再追問張偉的事,目光落在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然後,她做了一件很“諸葛大力”的事。
    她沒說什麽“別難過”、“都過去了”之類的話。她隻是默默地從自己隨身的雙肩包裏,翻啊翻,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形狀有點奇怪的小儀器。
    那玩意兒看著像個小號的手持吸塵器,又像個迷你空氣檢測儀,銀灰色的外殼上還有幾個小燈。
    孟嶼用餘光瞥見了,有點納悶:“這什麽?”
    “簡易室內空氣質量監測儀,”
    大力一本正經地回答,按了下開關,小儀器發出輕微的嗡鳴,頂端的綠燈閃爍了幾下,“我自己改裝的,精度還行,主要測p2.5和揮發性有機物。”
    她說著,把那個小玩意兒舉起來,在車廂裏,尤其是靠近孟嶼那邊的空氣裏,煞有介事地“掃描”起來。
    孟嶼:“……”
    他有點哭笑不得,知道她在幹嘛了。
    果然,幾秒鍾後,小儀器上的一個紅燈微弱地閃了一下,發出“嘀”的一聲輕響。
    大力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代表“煙草殘留物”的小小數值,又抬眼看了看孟嶼,那眼神仿佛在說:看,證據確鑿。
    孟嶼被她這“科學取證”的架勢弄得有點窘,但心裏那股沉甸甸的鬱氣,莫名地被她這古靈精怪的操作戳破了一個小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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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據說話,”
    大力晃了晃小儀器,語氣帶著點小得意,然後話鋒一轉,聲音軟了下來,“嶼哥,二手煙和三手煙的危害真的很大。尼古丁殘留物會附著在織物、皮革表麵很久很久,被動吸入會增加肺癌、心血管疾病的風險,尤其是對兒童呼吸道……”
    她開始熟練地背誦數據,像在念一份嚴謹的實驗報告。
    孟嶼聽著她一本正經地科普“吸煙有害健康”,看著她因為認真而微微鼓起的臉頰,嘴角終於忍不住向上彎起一個真實的弧度。這丫頭,安慰人的方式都這麽硬核。
    “知道了,諸葛博士。”他無奈地打斷:“下次注意。”
    “不是‘下次注意’,”
    大力收起她的小儀器,認真地看著他,“是‘沒有下次’。你的肺組織更新周期平均是18到24個月,每一次損傷都是積累性的。而且,”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我不喜歡那個味道蓋住你身上原本的雪鬆味。”
    最後這句話,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心尖。
    孟嶼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又緩緩鬆開。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在濕冷的空氣中暈開模糊的光暈。他騰出右手,在儲物格裏摸索了一下,然後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大力麵前。
    是那個磨砂麵的金屬煙盒,冰涼堅硬。
    大力愣了一下,接過來,有點沉。
    “歸你了。”孟嶼的聲音很平靜,目光依然看著前方的路,“裏麵的……存貨,幫我處理掉吧。”
    他沒說“戒煙”那麽鄭重的詞,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大力握著那個冰涼的煙盒,感覺它沉甸甸的,像接過了一個承諾。
    她沒說話,隻是把煙盒小心地放進了自己羽絨服寬大的口袋裏,然後很自然地伸出手,覆在了他放在檔把上的左手上。
    她的手有點涼,但掌心柔軟。
    孟嶼的手指動了一下,反手輕輕握住了她的。
    兩人都沒再說話,車廂裏隻有暖風的低鳴和車窗外模糊的都市聲響。糖炒栗子的甜香似乎又重新彌漫開來,暖暖的,蓋過了所有殘留的苦澀。
    車子匯入晚高峰的車流,尾燈的紅光在濕漉漉的路麵上拉長又縮短。
    “嶼哥,” 大力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那個沉甸甸的金屬煙盒,在手裏掂了掂,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這東西,歸我做實驗廢料處理?”她偏著頭,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晶晶的。
    孟嶼握著方向盤,嘴角繃了一下才沒笑開:“嗯,內部結構複雜,建議物理破壞處理流程。”
    “收到!”大力一本正經地點頭,把煙盒塞回口袋,又掏出剛才那顆剝好的栗子塞進嘴裏,滿足地嚼著,“比賽食堂的飯好難吃,還是糖炒栗子靠譜。”
    “到家最快也要半小時,”孟嶼瞥了一眼導航上深紅色的擁堵路段,“路口老李餛飩湊合一下?”
    “好主意!”大力眼睛一亮,“多加香菜,多放蝦米紫菜!”
    車子終於移動到熟悉的路口。冬夜寒冷,但“老李頭餛飩”的塑料棚子下卻擠滿了食客,白熾燈的光暈裏翻騰著滾熱的白汽,湯勺敲打鍋邊的聲音夾雜著食客的說話聲,煙火氣十足。
    兩人擠進一個靠裏的位置,小桌子小凳子,膝蓋幾乎碰著膝蓋。油乎乎的塑料布上,孟嶼很自然地用紙巾擦掉大力麵前一小灘油漬。
    “兩碗鮮肉餛飩,一碗不要蝦米多香菜,一碗正常多蝦米!”孟嶼朝爐灶那邊喊。
    “好嘞!裏頭坐!”老李頭洪亮的嗓門穿透嘈雜。
    大力摘下毛線手套,搓著凍得有點發紅的手,湊近白瓷碗上方蒸騰的熱氣,滿足地眯起眼:“啊,感覺活過來了!上海這個天氣,魔法攻擊。”
    她轉頭看孟嶼脫掉厚重的羽絨服,裏麵是件半舊的高領毛衣,襯得肩線很利落。
    “冷就靠過來點。”孟嶼把羽絨服搭在椅背上,挪了挪凳子,離爐灶的熱氣更近些。
    餛飩很快就端上來了。大力那碗綠油油的香菜堆得小山似的,孟嶼那碗則點綴著金黃的蝦皮和紫菜。湯汁清澈,一個個圓滾滾的小餛飩擠在白瓷碗裏。
    “快吃快吃!”大力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個,呼呼吹著氣。
    孟嶼拿起湯匙,卻沒急著吃,先把自己碗裏漂著的蝦皮用勺子撥拉到碗邊——他知道大力吃餛飩有時會嫌蝦皮紮嘴,也怕她待會兒饞了又不好意思說。
    “孟嶼同誌!”大力發現了他的動作,嘴裏含著餛飩,發音含混但氣勢十足,“禁止單方麵轉讓碗內物質!根據‘同居法則’第…第…呃,反正最新條款規定!我的香菜儲備充足!”
    孟嶼悶笑一聲,肩膀輕微聳動,直接把剝好的小半勺蝦皮倒進大力碗裏:“這是戰略儲備糧的戰術再分配。快吃,等會兒涼了。”
    大力瞪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用湯匙扒拉著香噴噴的蝦皮拌進湯裏,然後心滿意足地咬開一個餛飩,鮮香的汁水溢滿口腔,燙得她呲牙咧嘴,表情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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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哈…好燙!但是好好吃!”她吸溜著湯,鼻尖凍出的那點微紅被熱氣一熏,更明顯了。
    孟嶼看著她被燙到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眼神卻溫軟得像碗裏的清湯。
    他舀起自己的小餛飩,輕輕吹著,動作斯文許多。他吃東西一向安靜利落,和旁邊恨不得捧碗喝湯的大力形成鮮明對比。
    “嗝~”解決完一碗餛飩,大力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小小的嗝,摸著肚子靠在椅背上,喟歎道,“活過來了!碳水化合物萬歲!”
    “飽了?”孟嶼也快吃完了,湯喝了大半。
    “嗯!心滿意足。”大力點頭,看著他碗裏,“你沒吃完?”
    “剛才栗子墊了點,正好。”孟嶼放下湯匙。
    老李頭過來收錢找零,爽朗道:“喲,大學生小情侶吃得挺香!下回再來啊!”他用的是對常客的熟稔口吻。
    大力笑眯眯地應著:“一定一定!李叔的餛飩最好吃了!”
    走出溫暖的餛飩攤,冬夜的寒氣重新包裹上來,但胃裏暖洋洋的。
    大力戴上手套,很自然地把冰涼的手插進孟嶼寬大的外套口袋裏,隔著薄薄的毛衣下擺,碰到他腰側的溫熱。
    孟嶼沒說話,隻把她的手往自己口袋深處塞了塞,隔著口袋布料握了一下,然後用空出的那隻手拎起大力的雙肩包——那包依舊沉甸甸的裝著書和資料。
    兩人並肩走在路燈投下光暈的人行道上,腳步聲踩在薄霜上,咯吱輕響。
    “嶼哥,”大力靠著他胳膊,聲音在安靜的街上顯得很清晰,“今天在火車站…聞到你抽煙的時候,我想起了張偉上次給我看的一張舊照片。”
    孟嶼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又穩穩地往前走,喉間發出一個詢問的低音:“嗯?”
    “是你們倆在福利院,大概…十歲左右?背景是那棵大梧桐樹,還是夏天,葉子碧綠碧綠的。”
    大力描述著,“照片上的張偉笑得跟今天的糖炒栗子一樣甜,抱著一本比自己臉還大的《水滸傳》。你呢,”
    她側過頭,即使在昏暗光線下也能看到她眼裏的笑意,“站在他旁邊,抱著一本挺舊的《建築圖冊》,小大人似的抿著嘴,一臉嚴肅。那表情…嘖,跟現在嫌棄我吃蝦米要你把蝦皮挑走時一模一樣。”
    孟嶼低低地笑了出來,胸腔震動傳到大力的手臂上。“胡扯。我那時候是琢磨院牆要怎麽修。”他反駁著,語氣卻帶著縱容。
    “知道啦知道啦,”大力笑嘻嘻地把頭靠在他肩上,“職業病,十歲就根深蒂固!不過…”
    她晃了晃兩人插在同一個口袋裏的手,“我覺得你現在…嗯,‘嫌棄人’的時候可愛多了。”她拖長了尾音,帶著點調侃。
    “嗯?你是說我以前不可愛?”孟嶼挑眉,側頭看她,昏黃的路燈在他眼中映出跳躍的光點。
    “以前是自帶結界‘生人勿近’的小老頭,現在是…”大力眨眨眼,故意停頓了一下,“是我的孟嶼
    “哦?”孟嶼拖長了調子,手在口袋裏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指尖,“那這個孟嶼現在電量不足,申請提前休息,請諸葛博士歸還她塞滿石頭一樣的書包,並貢獻一個橘子補充體力。”
    “收到!立即執行!”大力笑著從他口袋裏抽出手,搶過自己的書包背好,然後從背包側袋摸出個橘子,迅速剝開。
    清冽酸甜的橘皮香氣瞬間在寒夜中彌漫開。她掰開一瓣,先塞進孟嶼嘴裏。
    “甜嗎?”她問,自己也塞了一瓣。
    橘瓣在口中爆開清甜的汁水,驅散了餛飩湯的最後一絲鹹香。
    孟嶼看著她被橘瓣塞得微微鼓起的臉頰,就像十歲那個抱著圖冊一臉嚴肅的孩子,此刻卸下了所有沉重的影子,隻剩下純粹的、明亮的笑意。
    他咽下橘子,低頭在她被冷氣凍得涼涼的、還帶著點橘子清香的額發上,極快、極輕地啄了一下。
    “嗯,”他輕輕應道,手很自然地又牽過她的:“甜。”
    孟嶼掏出鑰匙開門,門內暖烘烘的光線泄了出來,照亮門口兩個規規矩矩站著的行李箱——一個是大氣的墨綠色硬殼,另一個則是印著誇張卡通圖案的帆布箱,不用猜,準是胡一菲和曾小賢的。
    “喲,回來了?”曾小賢的聲音帶著點鍋鏟碰撞的背景音從廚房飄出來。
    他係著胡一菲那條粉紅色、印著o kitty的圍裙顯然是被迫的),探頭朝門口張望,手裏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但賣相有點……糊糊的麵條。
    “曾老師,今天準備走?”
    孟嶼順手把諸葛大力那個沉甸甸、裝滿了比賽資料和書籍的雙肩包從她肩上卸下來,穩穩放在沙發上,動作流暢得像排練過無數次。
    “是啊,”曾小賢歎了口氣,把碗放在餐桌上,動作間那粉色圍裙帶子差點甩到臉上,“電台那邊催命似的,這不,臨走了,一菲非說想吃我下的麵……”
    他拿起筷子攪了攪自己碗裏那坨顏色可疑的麵條,表情悲壯,“我尋思著,踐行嘛,總得有點儀式感……雖然這儀式感可能有點費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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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嶼沒接話,徑直走向廚房。
    熟門熟路地找出幹淨的碗筷,從鍋裏撈出兩碗清湯麵,細白的麵條根根分明,臥著翠綠的小青菜,還細心地給大力那碗加了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一菲,麵條好了!”曾小賢朝主臥方向喊了一聲,聲音裏帶著點“任務完成”的解脫。
    “來啦!”胡一菲風風火火的聲音傳來,人還沒到,那股子幹脆利落的勁兒已經先到了。
    她穿著一身利落的運動裝,頭發隨意紮著,看到客廳裏的孟嶼和諸葛大力,眼睛一亮:“喲,小嶼和大力回來啦?徒弟,比賽怎麽樣?金獎抱回來了吧?我就知道沒問題!”
    “嗯,師父,拿下了。”諸葛大力乖巧地點點頭,接過孟嶼遞過來的麵碗,熱乎乎的暖意從掌心蔓延開。
    胡一菲滿意地拍了拍大力的肩膀,然後視線轉向曾小賢……和他麵前那碗麵,眉頭幾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轉向孟嶼,語氣瞬間切換成“家長模式”,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威嚴:“孟嶼啊,我跟曾小賢這趟去首都,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徒弟就交給你了,”
    她頓了頓,眼神掃過孟嶼,帶著點“你懂的”的暗示,“在家的時候,務必、好好、照顧我徒弟!要是等我回來發現她少了一根頭發絲,或者被你欺負了……”
    她沒說完,隻是哼了兩聲,那意思不言而喻。
    孟嶼正把另一碗麵放到自己麵前,聞言抬起頭,表情無比真誠,甚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無辜”:“放心吧一菲姐。別說一根頭發絲,就算大力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琢磨著是搭梯子爬上去摘,還是研究個低成本火箭方案給她弄下來。保證完成任務。”
    “噗……”諸葛大力正吸溜著麵條,差點嗆著,趕緊捂住嘴,眼睛彎成了月牙。
    曾小賢在一旁看得直樂,一邊往嘴裏塞他那碗糊麵一邊含糊不清地幫腔:“就是就是!小同誌覺悟很高嘛!一菲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大力跟著小嶼,吃香的喝辣的……呃,至少麵條煮得比我強!”
    胡一菲瞪了曾小賢一眼,又看了看捧著碗、臉蛋被熱氣熏得紅撲撲、正偷笑的徒弟,再看看旁邊一臉“我超靠譜”的孟嶼,緊繃的嘴角終於鬆動了些,露出一絲無奈又放心的笑意。
    “行了行了,少貧嘴。”她擺擺手,走到自己那個墨綠色大行李箱邊,用力拍了兩下,“收拾得差不多了,曾小賢,別磨蹭了,趕緊把你那碗……吃完,準備出發,再晚趕不上機場大巴了!”
    “得令!”曾小賢趕緊扒拉了幾口麵,被那糊味嗆得直皺眉,但還是硬著頭皮往下咽。
    公寓裏一時隻剩下吸溜麵條的聲音和曾小賢偶爾被噎到的咳嗽。
    燈光暖黃,映著桌上兩碗清湯掛麵嫋嫋的熱氣,窗外是濕冷的冬夜,窗內卻是一方小小的、嘈雜又溫暖的天地。
    胡一菲和曾小賢終於拖著行李風風火火地出門了,樓道裏傳來胡一菲“箱子輪子別磕牆!”的叮囑和曾小賢“知道啦知道啦”的回應,聲音漸漸遠去。
    公寓門“哢噠”一聲關緊,瞬間安靜下來。
    諸葛大力長長舒了口氣,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裏,揉了揉吃得飽飽的肚子:“啊……總算清淨了。師父和曾老師在一起,能量場過於澎湃。”
    孟嶼輕笑一聲,走過來很自然地坐在她旁邊,手臂搭在沙發背上,虛虛環著她。他拿起茶幾上那個從老李頭餛飩攤帶回來的、裝著糖炒栗子的皺巴巴紙袋,又剝開一顆。
    金黃的栗仁帶著暖意和甜香被遞到大力嘴邊。
    “喏,飯後甜點。”
    大力張嘴接了,滿足地眯起眼,像隻被順了毛的貓,順勢把頭歪靠在孟嶼肩上。
    他身上那股幹淨的、混合著淡淡皂角味和一點寒氣的熟悉氣息,比任何熏香都讓人安心。
    “嶼哥,”她含著栗子,聲音有點含糊,帶著點撒嬌的軟糯,“剛才師父說讓你摘星星的時候……你是不是已經在心裏算建造太空電梯的預算了?”
    孟嶼低頭看她,她仰著臉,眼睛裏帶著促狹的笑意,亮晶晶的。他伸出手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動作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
    “預算太高,暫時批不下來。”
    他一本正經地配合她的玩笑,“不過,樓下便利店新到了一批星空棒棒糖,據說能模擬銀河係效果,性價比極高,諸葛博士要不要考慮一下?”
    大力噗嗤笑出聲,握拳輕輕捶了他一下:“摳門!我要真的!帶隕石坑的那種!”
    “那得加錢。”孟嶼煞有介事地板起臉,“還得簽個長期飯票協議,保證摘星期間的後勤補給。”
    “成交!”大力伸出手指,作勢要拉鉤,臉上是狡黠又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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