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繡樓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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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線,斜斜紮進老舊小區的每一道縫隙。我攥著濕透的傘柄,站在37號樓前時,傘骨上的鐵鏽正順著指縫往下滴,混著雨水在水泥地上洇出暗紅的斑點。這棟樓比周圍的居民樓都要高些,牆皮剝落得像麻風病人的皮膚,裸露的紅磚在暮色裏泛著詭異的鐵腥氣。
三天前,我收到一封沒有寄信人地址的牛皮紙信封,裏麵隻有一張泛黃的照片和半枚生鏽的鑰匙。照片上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站在37號樓黑漆漆的單元門前,臉上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近乎僵硬的微笑。她身後的樓道口陰影裏,似乎有團模糊的白影,當時我以為是相紙受潮留下的黴斑。
鑰匙上刻著“401”的數字,鏽跡掩蓋了金屬原本的色澤。我試著轉動門鎖時,發現防盜門根本沒鎖,隻是虛掩著,輕輕一推就發出“吱呀”一聲,像老舊棺材蓋被撬開的響動。樓道裏沒有燈,潮濕的空氣裏混雜著一股陳年朽木和某種腐敗植物的氣味,濃得讓人發嘔。
我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照亮腳下斑駁的台階。台階邊緣磨損得厲害,水泥裏嵌著細碎的玻璃碴,像是有人故意為之。走到三樓拐角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條未知號碼的短信:“別往上走。”
我猛地停住腳步,心髒像被冰錐狠狠刺了一下。樓道裏靜得可怕,隻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雨水敲打窗戶的淅瀝聲。我猶豫了幾秒,還是握緊鑰匙繼續往上走。四樓的走廊比下麵更暗,盡頭的401室門牌號歪歪扭扭,仿佛被人用指甲摳挖過。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我聽見門內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裏麵輕輕踱步。我屏住呼吸,轉動鑰匙,門鎖“哢噠”一聲彈開。門推開的刹那,一股更濃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客廳裏一片狼藉,沙發墊被撕開,露出裏麵發黑的棉絮。牆上的石灰大片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磚牆,牆麵上用白色粉筆畫著扭曲的圖案,像是無數條糾纏在一起的蛇。正對著門的牆上掛著一個相框,裏麵正是照片上的那個小女孩,隻是這張放大的照片裏,她身後的白影更加清晰——那分明是個披散著長發的女人輪廓,她的臉隱藏在陰影裏,隻能看到一雙慘白的手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你來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裏屋傳來,我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後退,卻發現身後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了。我猛地轉身去拉門把手,卻發現門從裏麵鎖死了。
“別害怕,”那個聲音又響起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她等了你很久了。”
我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著藍布褂子的老婦人從臥室裏走出來。她的頭發花白稀疏,臉上布滿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是兩簇鬼火。她手裏拿著一個搪瓷杯,杯子裏裝著暗紅色的液體,正不斷往下滴落。
“你是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的聲音忍不住發顫。
老婦人走到我麵前,將搪瓷杯舉到我眼前。杯子裏散發出濃鬱的鐵鏽味,液體表麵漂浮著細小的黑色顆粒。“喝了它,”她沙啞地說,“喝了就能見到她了。”
我猛地揮手打掉她的杯子,暗紅色的液體潑濺在牆上,那些白色的蛇形圖案像是活了過來,開始扭曲蠕動。老婦人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枯瘦的手指猛地掐向我的脖子。我側身躲開,她的指甲擦著我的臉頰劃過,留下三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跌跌撞撞地衝進臥室,想要找地方躲藏。臥室裏隻有一張破舊的木床,床上鋪著洗得發白的碎花床單,上麵散落著幾縷長發。床頭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老式台鍾,指針停在11點17分。牆上貼著幾張泛黃的海報,全是同一個小女孩的照片,她的表情從最初的微笑逐漸變得僵硬,最後一張照片上,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老婦人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伴隨著咯咯的怪笑聲。我環顧四周,發現床底下有個黑色的行李箱。我趕緊爬進去,拉上拉鏈,隻留下一條細小的縫隙透氣。黑暗中,我能聞到行李箱裏散發出的黴味和淡淡的香水味,像是某種過期的雪花膏。
外麵傳來推門的聲音,老婦人拖著腳在房間裏走動。“躲在哪裏呢?”她喃喃自語,“藏貓貓可不好玩……”她的聲音越來越近,我能看到行李箱外她那雙纏著布條的布鞋,鞋尖上沾著暗紅的汙漬。
突然,她停在了行李箱前。我屏住呼吸,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她彎下腰,枯瘦的手指抓住了行李箱的拉鏈頭。就在她即將拉開的瞬間,客廳裏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砸碎了。
老婦人遲疑了一下,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出去。我趁機拉開拉鏈,從行李箱裏爬出來,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服。我踮著腳走到門口,透過門縫看到老婦人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她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相框,裏麵是那個小女孩和一個年輕女人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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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穿著白色連衣裙,笑容溫婉,但她的眼睛裏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鬱。我突然想起照片上小女孩身後的白影,難道就是她?
老婦人收拾完碎玻璃,端起桌上的相框,對著照片裏的女人喃喃地說:“娟兒,別怪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變成了壓抑的嗚咽。
我悄悄退回臥室,目光落在床頭櫃的台鍾上。11點17分,這個時間有什麽特殊含義嗎?我試著撥動指針,發現鍾擺已經停止了擺動。鍾背後貼著一張小紙條,上麵用鉛筆寫著一串數字:37401。
1998年5月23日,這應該是日期。我突然想起今天的日期——2025年5月23日,正好是27年後的同一天。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難道今天是什麽紀念日?
我掏出手機,想查一下1998年5月23日這個小區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但手機信號格一直在閃爍,根本連不上網絡。這時,外麵傳來老婦人打電話的聲音:“……他來了,跟他爸長得真像……對,就是今天……”
她在跟誰打電話?我悄悄走到客廳門口,看到老婦人背對著我站在窗邊,手裏拿著一部老式座機電話。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她佝僂的背影。
突然,她猛地轉過身,手裏的電話“啪”地掉在地上。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臉上的老年斑在閃電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你都聽到了?”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怨毒。
我下意識地後退,卻被腳下的電線絆倒,後腦勺重重地撞在茶幾角上。劇痛讓我眼前發黑,意識漸漸模糊。在失去知覺前,我看到老婦人舉起一個花瓶朝我砸來,她的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著:“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他知道……”
頭痛欲裂地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被綁在臥室的椅子上。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雨停了,隻有水滴從屋簷上落下的聲音。老婦人坐在對麵的床上,手裏拿著一把剪刀,正在修剪指甲。
“你醒了。”她頭也不抬地說,指甲被剪得很短,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血絲。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掙紮著,繩子勒得手腕生疼。
老婦人放下剪刀,抬起頭看我。她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眼神卻異常平靜。“我隻想讓你見見她。”她站起身,走到床頭櫃前,打開了最下麵的抽屜。
抽屜裏整齊地擺放著一疊疊照片,全是那個小女孩的。從嬰兒時期到十幾歲,記錄了她成長的每一個階段。但越往後,照片上的小女孩表情越陰鬱,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她叫林娟,是我女兒。”老婦人拿起一張小女孩十歲生日的照片,輕輕撫摸著,“她小時候很乖,很喜歡笑……”她的聲音哽咽了,“直到那年,她爸爸走了,再也沒回來。”
“她爸爸是誰?”我追問。
老婦人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凶狠:“就是你爸爸!陳默!”
我如遭雷擊,渾身一震。我父親確實叫陳默,而且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母親說他是出門打工後再也沒回來。難道他和這個叫林娟的女孩有關?
“不可能!我爸不是那樣的人!”我吼道。
“是不是,你自己看!”老婦人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紅綢布包,扔到我麵前。布包散開,裏麵掉出一疊信件和一張泛黃的診斷書。
信件是父親寫給林娟的,字裏行間充滿了父愛,稱呼她為“寶貝女兒”。診斷書上寫著“林娟,1998年5月,精神分裂症,伴有嚴重幻視幻聽”。日期正是1998年5月,也就是台鍾上停擺的那個月。
“你爸當年在這個小區當電工,”老婦人的聲音變得沙啞,“他跟我好上了,生下了娟兒。後來他說要回家跟你媽離婚,結果一走就沒回來。娟兒天天問我爸爸去哪了,問著問著就瘋了……”
她拿起那張合影,指著裏麵的年輕女人:“她總說看到一個穿白裙子的阿姨在跟著她,說那個阿姨要帶她走。醫生說是幻視,可我知道,那是你媽!是她來找麻煩了!”
我看著照片裏林娟母親的臉,突然想起小時候家裏的一張舊照片,母親年輕時確實穿過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裙子。難道父親當年在這裏有另一個家庭?
“1998年5月23日,”老婦人的聲音低沉下來,“那天娟兒病情特別嚴重,一直說那個白裙子阿姨在樓道裏等她。我出去看了好幾次,什麽都沒有。等我再回屋,她就不見了……”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照片,指節泛白:“我找遍了整棟樓,最後在樓頂的水箱裏找到了她……她穿著那件白裙子,是我給她買的新裙子……”
我的心沉了下去,終於明白那股腐臭味是從哪裏來的了。難道林娟……
“她不是自殺!”老婦人突然尖叫起來,“是你媽!是你媽害死了她!她化成鬼也要來找你們報仇!”
她猛地撲過來,雙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拚命掙紮,椅子向後倒去,後腦勺再次撞在地上。混亂中,我看到床頭櫃上的台鍾不知何時指針動了起來,正好指向11點1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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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客廳裏傳來一聲鍾響,像是老式座鍾報時的聲音。老婦人的動作猛地僵住,眼睛驚恐地望向窗外。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身影站在樓下的雨幕中,長發披散,臉色慘白。
她緩緩抬起頭,望向401室的窗戶,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微笑。
老婦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鬆開手向後退去,撞到了身後的衣櫃。衣櫃門被撞開,裏麵掉出一個白色的連衣裙,裙擺上還沾著暗紅的汙漬。
“娟兒……”老婦人顫抖著伸出手,“你回來了……”
白色身影慢慢走進樓道,腳步聲“嗒、嗒、嗒”地從樓下傳來,越來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髒上。老婦人癱坐在地上,眼神呆滯,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別找我……不是我……是你爸……是你爸害了你……”
樓道裏的腳步聲停在了401室門前。門鎖“哢噠”一聲,像是有人從外麵用鑰匙打開了門。客廳的門被緩緩推開,雨水混著泥汙從門縫裏滲進來。
一個渾身濕透的女人走了進來,白色的連衣裙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架。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遮住了眼睛,隻能看到蒼白的下巴和嘴角那抹詭異的微笑。
“媽……”她的聲音空洞而冰冷,“我回來了……”
老婦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身體一軟,倒在地上不動了。我拚命扭動身體,繩子被磨得鬆動了一些。白裙女人一步步向我走來,腳下的水跡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她停在我麵前,緩緩抬起頭,頭發從臉上滑落。當我看清她的臉時,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那是一張極度扭曲的臉,半邊臉頰光滑白皙,另半邊卻布滿了猙獰的傷疤,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你……你是誰?”我聲音顫抖。
她笑了,傷疤隨著笑容扭曲,顯得更加恐怖。“我是林娟啊,”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困惑,“不對……我是媽媽……”
她的眼神在瘋狂和迷茫中交替,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我的皮膚。“爸爸在哪裏?”她厲聲問,“他為什麽不來看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疼得齜牙咧嘴。
“你騙我!”她尖叫著,另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你們都在騙我!爸爸說會回來的!他說會帶我走的!”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我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開始模糊。就在這時,我看到她身後的牆上,那些白色的蛇形圖案正在緩緩蠕動,仿佛活了過來,纏繞在她的身上。
“放開他!”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艱難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站在門口,手裏舉著槍。是張警官,我小時候的鄰居,後來當了警察。
林娟猛地轉過身,看到張警官,眼神裏充滿了敵意。“又是你!”她嘶吼著,“當年就是你不讓我找爸爸!”
張警官的臉色凝重,慢慢向前移動。“林娟,放下他,跟我走。”
“我不!”林娟突然抓起地上的剪刀,抵在我的脖子上,“讓我見爸爸!不然我就殺了他!”
張警官停下腳步,歎了口氣。“你爸爸……他早就不在了。”
林娟的動作僵住了,剪刀微微顫抖。“你說什麽?”
“1998年5月23日,”張警官的聲音低沉,“你爸爸陳默在來見你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就沒了。我怕你媽受刺激,一直沒敢告訴她……”
林娟的眼神徹底渙散了,剪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爸爸……死了?”她喃喃自語,眼淚從傷疤縱橫的臉上滑落,“原來……他不是不要我……”
她鬆開手,踉蹌著後退,撞到了身後的床頭櫃。台鍾被撞翻在地,玻璃麵摔碎,指針停在了11點17分。
“滴答……滴答……”
破碎的鍾擺還在慣性下輕輕晃動,發出微弱的聲響。林娟看著地上的台鍾,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淒厲的哭喊。
“都死了……都死了……”她癱坐在地上,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那我算什麽?我算什麽啊!”
張警官慢慢放下槍,走過去想扶她,卻被她猛地推開。“別碰我!”她尖叫著,眼神再次變得瘋狂,“你們都想騙我!你們都該死!”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玻璃,刺向張警官。張警官側身躲開,玻璃劃破了他的手臂。就在這時,一直躺在地上的老婦人突然動了,她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水果刀,猛地刺向林娟的後背。
“是你害死了我女兒!”老婦人嘶吼著,臉上充滿了怨毒,“你這個惡鬼!”
林娟身體一震,緩緩低下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刀尖。她轉過身,難以置信地看著老婦人。“媽……你……”
老婦人看著林娟的臉,眼神突然變得驚恐,手裏的刀“啪”地掉在地上。“娟兒?”她喃喃地說,“你不是娟兒……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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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娟笑了,血從嘴角湧出,染紅了她白色的裙擺。“我是娟兒啊,媽……”她伸出手,想要撫摸老婦人的臉,“我回來陪你了……”
說完,她身體一軟,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老婦人看著林娟的屍體,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抓起地上的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媽!”張警官想去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我坐在警車後座,看著醫護人員將兩具屍體抬上擔架。張警官處理完傷口,走過來遞給我一條毛巾。
“擦擦吧,別著涼了。”他歎了口氣。
我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和血跡。“張叔,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警官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其實,林娟當年並沒有死在水箱裏。”
我驚訝地抬起頭。
“那天她確實跑上了樓頂,”張警官說,“但被我及時攔住了。她媽媽找到我們時,情緒很激動,非說林娟已經死了。後來林娟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她媽媽就把她鎖在家裏,對外宣稱她已經死了。”
“那……剛才那個女人……”
“是林娟的雙胞胎妹妹,林梅。”張警官的眼神變得複雜,“當年陳默走後,林娟的媽媽發現自己又懷孕了,生下了林梅。但她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林梅身上,覺得是她搶走了陳默的愛。”
“林梅從小就被姐姐的影子籠罩著,”張警官繼續說,“她媽媽總是拿她和‘死去’的林娟比較,罵她是孽種。後來林娟病情加重,經常虐待林梅,把她臉上的疤就是那時候弄的。”
我想起林梅臉上猙獰的傷疤,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1998年5月23日,”張警官的聲音低沉,“陳默確實是想來見林娟,他已經跟你媽辦了離婚,想帶她們母女走。可惜路上出了意外。林娟的媽媽知道後,徹底瘋了,她把一切都歸咎於林梅,覺得是她克死了陳默。”
“那林梅呢?”
“她被她媽媽關在閣樓裏,一關就是十幾年。”張警官的語氣裏充滿了同情,“直到幾年前,她媽媽年紀大了,管不住她,她才跑了出來。但她已經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時而以為自己是林娟,時而以為自己是媽媽。”
我終於明白那些照片上林娟的表情為什麽會越來越恐懼,也明白為什麽老婦人會把林梅當成惡鬼。長期的虐待和囚禁,讓這個可憐的女孩徹底迷失了自我。
“那把鑰匙和照片……”
“應該是林梅寄給你的。”張警官說,“她可能從哪裏知道了你的存在,想讓你代替你爸爸來見她。今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也是林娟‘死’的日子,她選在今天……”
他沒有說下去,但我已經明白了。林梅用她扭曲的方式,想要完成一場遲到了27年的“團聚”,卻最終釀成了悲劇。
警車緩緩啟動,駛離了37號樓。我回頭望去,那棟老舊的居民樓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陰森,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墓,埋葬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傷痛。
車窗上還殘留著雨水的痕跡,模糊了外麵的景象。我仿佛又看到那個穿著白裙子的身影站在雨幕中,臉上帶著冰冷的微笑。
也許,真正的惡鬼從來都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幻影,而是人心底被仇恨和痛苦滋養出的扭曲執念。它們像鏽跡一樣,一點點侵蝕著理智,最終將一切都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車子拐過街角,37號樓消失在後視鏡裏。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看見,就再也無法忘記。那棟樓裏的回響,將會在我心底縈繞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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