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山幽穀無歸術,且向昆侖覓異方第七節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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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三恒後,豎爺繼續探查。岩台上的光線更加稀薄,可視範圍不過方圓兩三丈。觸目所及皆是平整的岩石地麵,光滑得仿佛經過人工打磨,不見任何雜物。這詭異的平整度讓豎爺心生警惕——在這與世隔絕的地下洞穴,怎會有如此規整的天然岩台?
“豎爺,這黑咕隆咚的到底是哪兒啊?”三恒撐著膝蓋站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岩洞裏蕩起微弱的回聲。他下意識地搓著濕透的衣袖,布料還在滴水。
豎爺借著微光看到三恒發白的嘴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了?”掌心傳來的顫抖讓他心頭一緊,“我們被暗流卷進了地下河。這岩洞大得很,得想辦法找出口。”
三恒牙齒直打架:“衣、衣服全濕了…能不能先想法子弄幹?”他環顧四周,地上連根枯枝都沒有。
豎爺搖頭,水珠從發梢甩落:“沒東西生火。再堅持走一段,活動起來就不冷了。”說著脫下外袍擰幹,“至少把水擰掉些。”
兩人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後在濃墨般的黑暗中停下腳步,四周靜得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和衣料滴水的聲音。三恒的聲音在顫抖:“豎爺…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了…”
豎爺深吸一口氣,潮濕的空氣中帶著地下特有的黴味。“不能留在這裏,”他沉聲道,“我們得繼續找找能過夜的地方。”
“可這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啊!”三恒急得直跺腳,濺起的水聲在岩洞中回蕩。
豎爺沒再說話,他放下背上的包,然後解開包——那包是油布的,包裏的東西完好如故,不曾沾濕一點。他從包裏拿出鐵劍和火石,又從薄衾被上撕下一塊布裹在劍鞘上,用火石點燃,做成了一個火把。豎爺收拾好包裹重新背上,舉起火把示意三恒跟緊,接著便快步向前走去。
四周是堅實的黑暗,火光被黑暗裹得蜷縮成一小塊,兩人的目光所及之處不到一丈。黑暗中除了流水的聲音外,沒有其它一點雜音,這空蕩蕩的地方,看來沒有任何活物。然而越是寂靜,豎爺越感到心裏瘮得慌,他不禁牽起三恒的手,加快了步伐。
兩人又走了將近一刻鍾,在那衾布做的火把完全化為灰燼之前,幸運地走到了一堵石壁跟前,那石壁上又剛好有一扇石門。兩人用力推了下石門,石門緩緩地移動起來,很快便出現了一道可以容人出入的縫隙,兩人從縫隙中擠了進去。
石門裏麵也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豎爺從包裏拿出火石,借著火石微弱的亮光,兩人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狹小的石室,石室中空蕩蕩地,似乎什麽也沒有。兩人將石門關上,決定就在石室中休息一晚。
兩人奔波了一整天,早已疲憊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豎爺睜開眼時,發現石室內竟透進微弱的光亮。順著光源望去,隻見石壁上鑿有一個方形小窗。見三恒仍在熟睡,豎爺輕手輕腳地起身,仔細打量起這個石室。
這是個一丈見方的石室,四壁、穹頂和地麵都由光滑的石板砌成。室內空無一物,唯有最裏側的牆壁上隱約可見一些痕跡。走近細看,竟是一幅深深鐫刻在石壁上的壁畫——畫中一位衣袂飄飄的女子,神采嫵媚動人。刻痕之深,足見雕刻者希望這幅畫像能永不磨滅。隻是不知畫中女子是石室主人,還是他魂牽夢縈的情人?
豎爺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人在這地下岩洞中修建石室?又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在石壁上雕刻如此精美的畫像?他凝視壁畫良久,總覺得有哪裏透著古怪,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這時,石室內的光線又亮了幾分。豎爺估摸著時辰不早,便回到三恒身旁,輕輕將他喚醒:“三恒,天亮了,我們該繼續趕路了。”
三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才慢悠悠坐起身來。“豎爺,天亮了?”他環顧四周,聲音裏還帶著剛睡醒的含糊。
“嗯,抓緊時間吃點東西就出發。”豎爺邊說邊整理行裝,語氣不容耽擱。
三恒聞言立即清醒了幾分,兩人匆匆吃了些幹糧便推開石門。刺眼的陽光頓時傾瀉而入,與昨夜幽暗的岩洞形成鮮明對比。
抬頭望去,他們正置身於一個巨大的鍾形洞窟中。洞窟內壁向上逐漸收攏,頂端一個圓形天窗將陽光折射成無數光柱。昨夜走過的通道依然沉浸在黑暗中,而前方陽光照耀處,竟錯落分布著數十個規整的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室——這些由巨石嚴絲合縫砌築的建築群,顯然不是尋常人力所能為。
“豎爺,”三恒滿臉驚訝,“這些石室,該不會和杏樹林裏那個城堡一樣,都是神建造的?”
豎爺凝視著那些鬼斧神工的建築,亦是目瞪口呆:“恐怕是的。”
兩人在迷宮般的石室巷道間穿行,時而駐足驚歎,時而困惑低語。行至一座明顯高出其他石室的宏偉建築前,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這座石室高約七八丈,長達十來丈,巍然聳立,氣勢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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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定是首領的居所。”三恒仰頭望著高聳的石壁,聲音裏充滿敬畏。
豎爺點頭讚同,兩人繞行石室尋找入口。終於發現一扇與眾不同的石門——雖大小與其他石室相仿,門上卻雕刻著奇特的圖案:左邊門上的圖案似火焰升騰,又如流雲舒卷;右邊門上的圖案若葉片舒展,亦似羽毛輕揚。急於探究的二人無暇細辨這些紋樣。
然而這扇看似普通的石門卻異常沉重。即便以豎爺的神力,也僅能推開一條狹窄的縫隙。兩人側身擠入,隻見室內空曠寂寥,唯有最裏側的石壁上刻滿精美壁畫。走近細看,那些刻痕比先前所見肖像更為深邃,仿佛雕刻者要將這些畫麵永遠烙印在石壁之中。
兩人凝神細看牆上的壁畫。畫中一位身形頎長的俊美男子淩空而立,正俯視著下方荒蕪的大地。男子衣袂翻飛,周身似有流光環繞。
“豎爺,這人會飛!”三恒驚呼,“看來這裏果然也是神仙住過的地方。不過這些神仙真古怪,放著好好的地麵不住,偏要躲在這地底深處。”
豎爺若有所思:“或許也是為了躲避人類。記得城堡壁畫裏說,神明最初與人類同住,後來才遷居偏遠之地。”
“這些神明看來真的是不喜歡人類啊!為了躲避人類,竟然住到這種地方來。”三恒咂舌道,突然湊近壁畫,“咦?豎爺,你看這畫裏的人是不是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豎爺聞言也湊近細看。
三恒指著畫像的眼睛:“他的右眼清晰正常,可左眼…”他微微停頓了下,“那瞳孔似有三重疊影,不知是畫師作畫的問題,還是這人真生著這樣一隻異瞳?”
豎爺聞言定睛細看,畫中人的雙眼果然如三恒所言大相徑庭。他猛然想起昨夜石室中那幅女子肖像——當時隱約察覺異樣卻不明就裏,此刻豁然開朗:那女子的雙眼同樣不對稱。
“豎爺,發什麽愣呢?”三恒推了推出神的豎爺。
“我想到昨夜那幅女子畫像,”豎爺收回思緒,“她的眼睛也是如此。走,我們去其他石室驗證一下。”
兩人繼續探查了幾間石室,每間石室的牆壁上都刻著人物畫像——有俊朗的青年,也有秀麗的少女。這些畫像都有一個令人驚異的共同特征:每人的雙眼都不相同。一隻眼睛與常人無異,而另一隻眼睛裏竟刻著三個相互交疊的瞳孔。這些異瞳有的在左眼,有的在右眼,若不湊近細看,很難發現這個奇特的細節。
豎爺和三恒終於確認,這地下石室群曾經居住的神族都擁有一個驚人的特征——單眼生有三重瞳孔。書上記載倉頡、舜帝乃至西楚霸王項羽是重瞳之相,已是世間罕見,而眼前這些神人竟都生有更為罕見的三重瞳孔,且是整個族群皆是如此。隻是不知這一支神族最終去向何方。帶著震撼與惋惜,兩人離開了迷宮一樣的石室群,繼續向前走去。
洞中的光線逐漸暗淡,時而幾縷微光頑強地從岩頂縫隙間擠入,在平整的洞底和潺潺流淌的暗河上投下斑駁的光斑;轉瞬間卻又陷入完全的黑暗,濃重得仿佛被關進了一間密不透風的鐵屋。
所幸腳下的道路始終平坦如砥,身側的暗河也一直輕聲吟唱著不變的旋律。即便四周的黑暗濃得化不開,像一潭凝固的墨汁,兩人依然相互扶持著——豎爺寬厚的手掌牢牢握著三恒的手腕,三恒則緊抓著豎爺的衣角——就這樣在絕對的黑暗中,他們摸索著一直向前。
豎爺和三恒不敢有絲毫耽擱,拚盡全力向前趕路,能奔跑就絕不步行,能加速就絕不減速。當暮色再次降臨時,他們終於看到了希望——一道向上延伸的狹窄通道,盡頭透出微弱但明確的光亮,昭示著出口的存在。
這通道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四壁嶙峋,布滿尖銳的凸起。兩人手腳並用向上攀爬,豎爺打頭陣,三恒緊隨其後。臨近出口處,通道愈發逼仄,豎爺的身體被死死卡住。
這是唯一的生路。上方雖有巨大出口卻遙不可及,暗河通道更是九死一生。在這生死關頭,豎爺猛然發力,用血肉之軀硬生生擠開鋒利的岩壁。石塊撕碎衣衫,刺入皮肉,他卻渾然不覺。在他持續不斷的擠壓下,那些頑固的岩石開始鬆動、斷裂、崩碎。
當豎爺的頭終於探出洞口時,他的身體早已血肉模糊,氣若遊絲。但他依然用最後的力量掙脫了這個宛如巨獸利齒般的死亡陷阱。重獲自由的瞬間,他如同斷線的木偶般轟然倒地,在陽光下化作一具靜止的軀殼,唯有微弱的呼吸證明生命尚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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