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假死生原有定,是非成敗本無常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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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們在負重前行了一個上午後,並沒有疲憊的感覺。它們在林中歡快地向前跳躍著,就像清晨剛剛離開巢穴的小羚羊一樣。時間在?疏們快節奏的跳躍中快速流逝,林中的陽光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充足。當陽光再次鋪滿林中的每個角落,當樹梢連成的綠幕上堆滿金黃色的雲光時,林餘突然停止了飛翔,快速地落在了林間的草地上。三匹?疏隨後也停在了林餘的跟前。
    “怎麽了?”豎爺立即意識到林餘發現了意外情況,趕緊問道。
    “前方有一支我們的軍隊正移向甘水岸邊。”林餘說道。
    “應該是去迎戰對岸前來的敵軍的。”焦火微微激動地說,“剛好,方向一致,我們去幫忙!”
    “我們要盡快趕去犬封國,對付穆岸。”北靈趕緊反對道。
    “這個不衝突。我們去搶船,免不了要跟昨晚甘水對岸的那幫人打起來。反正都要打,有幫手總比沒幫手好。”豎爺說道。
    “我覺得豎爺說得沒錯,我們就跟前方的隊伍匯合。等打敗敵人,自然就有船了。”跟北靈乘坐同一匹?疏的香姑立即附和道。
    “我也讚成豎爺說的。”三恒跟著說道。
    “成合,你的意見呢?”北靈扭過頭看著成合說道。
    “讚成豎爺。”成合低頭看了一眼北靈,稍顯猶豫地說道。
    “好吧。既然大家意見都一致,那我也隻能少數服從多數了。不過事先說明,我們時間緊迫,隻要有機會搶到船,不管戰場上是什麽形勢,都必須要先走。”北靈頗顯無奈地說道。
    對於這點,大家紛紛表示同意。於是,幾人當即決定快速追上前方軍隊,與他們一同對抗對岸來敵。基於這個決定,林餘與眾人就此分別。臨行前,他將三匹?疏贈予豎爺等人。林餘向豎爺他們介紹,?疏原本棲息在帶山,一萬年前,不知因何緣故,它們集體離開帶山,頂著甘水中蝕骨的冰寒,橫渡甘水來到睦林。林餘還說,?疏堪稱天生的跳躍之王,不僅是林中旋風,在平地、山地、沙地、雪地等各種地形,它們都能快速跳躍、跨越極遠的距離,對豎爺幾人而言,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長途跋涉,?疏都是得力助手。
    林餘交代完?疏的情況後便離去。神奇的是,他走後,?疏們突然變得格外聽從使喚。隻要背上的乘客簡單吆喝一聲,它們就會朝著乘客目視的方向奮力跳躍而去。
    當?疏載著眾人快速前進五六裏後,一支急速行軍的軍隊映入豎爺等人的眼簾,與此同時,他們也進入了對方的視線。很快,兩名長腦袋的羽民戰士手持長劍,悄然出現在他們身後;三個騎著身披厚重皮甲的高頭大馬的重甲勇士,則並排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們是什麽人?”左側的重甲勇士在焦火正要開口之際,麵露疑惑地問道。
    “跟你們一樣,都是流落此地,不願屈服的戰士。”焦火從成合身後探出腦袋,高聲回應道。
    “你是周饒戰士?”剛剛發問的重甲勇士盯著焦火,滿臉驚訝地追問。另外兩名重甲勇士也將目光投向焦火,臉上同樣寫滿了訝異。
    “是的!我是周饒戰士!”焦火昂起頭,胸膛劇烈起伏,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驕傲與熾熱。
    “我聽說,在焦禾城城破之時,焦山戰死,周饒國的所有戰士也都一同戰死,……”右側的重甲勇士聲音低沉,話未說完,便被一聲顫抖的驚呼截斷。
    “焦山死了?周饒國的所有戰士都死了?”焦火圓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說話的重甲勇士,原本堅毅的臉龐瞬間變得麵如死灰。他踉蹌著向前半步,雙手不受控製地微微發抖。此前在聶耳人那裏聽聞周饒國淪為廢墟,親眼目睹家鄉遍地焦土,他心中那簇希望之火始終未曾熄滅。他固執地堅信,隻要熬過這場劫難,大家定能在睦民國平安重聚,即便家園盡毀,隻要人還在,終能重建故土。可此刻,親耳聽到唯一的弟弟焦山戰死,所有戰士全軍覆沒,那簇支撐他一路前行的希望之火,瞬間被絕望的冰水澆滅。
    “是的。”中間的重甲勇士先是露出深切的遺憾,隨後眼中泛起疑惑,“這已經是十天之前的事情了,你竟不知道?”
    焦火呆立當場,臉色慘白如紙,眉頭擰成死結,雙眼空洞無神,五官因巨大的悲痛而扭曲變形,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一具空殼,任憑絕望的浪潮將他淹沒。
    “他不知道,”豎爺見狀,上前一步擋在焦火身前,聲音裏滿是擔憂與無奈,“他已經離開周饒國幾年了。我們幾人自從半個多月前離開軒轅國後,就同外界失去了聯係,一路上風餐露宿,根本不知外麵發生了這般劇變……”
    “你是軒轅人?”話音未落,豎爺幾人身後的一個羽民戰士突然暴喝出聲,長劍出鞘的寒芒映照著他緊張而警惕的麵容。
    “不是,我們都不是軒轅人,我們來自沃野國。” 豎爺目光沉穩,卻在袖中悄然攥緊了拳頭。二十天前與焦火結伴前往軒轅國的真實經曆如走馬燈般在腦海閃過,他強壓下內心的波瀾,繼續說道,“二十天前,我們同這位周饒國的焦火結伴去了軒轅國,後來碰到軒轅國內亂,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豎爺餘光瞥見羽民戰士手中長劍微微顫動,深知如今軒轅國部分勢力已淪為魔的爪牙,對方的警惕源於此。他既怕引起誤會,又不敢暴露真實目的,這番說辭不過是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見眾人神色稍有緩和,他又補充道,“我們幾人自從半個多月前離開軒轅國後,就同外界失去了聯係,直到五天前,我們碰到了一群逃難的聶耳人,才知道世界上的大部分國家都已經淪陷。淪陷區的人,要麽慘遭屠戮,要麽淪為邪惡的傀儡,剩下的都逃到了睦民國 —— 那是反抗邪惡聯盟的最後根據地。於是,我們也一路奔逃至此。”
    豎爺話音剛落,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隻見一個身姿矯健的女性羽民人騎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撥開隊伍邊緣的枝葉,緩緩來到眾人麵前。她身著銀鱗軟甲,長發束於腦後,眉眼間透著與生俱來的威嚴。
    “公主!”兩個站在豎爺身後的羽民戰士瞬間挺直腰板,手中長劍“唰”地歸鞘,齊聲行禮。
    “白霜公主!”三個重甲勇士也急忙抱拳,語氣中滿是敬重。
    白霜公主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在豎爺等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他們胯下的?疏身上。“怎麽回事?”她側頭問向中間的重甲勇士。
    “這幾個人剛剛出現在這裏,有一個周饒人,其他幾個自稱來自沃野國,我們正在盤問他們。”重甲勇士聲音洪亮,腰杆挺得筆直。
    白霜公主抬手止住他的話語,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用盤問了,讓他們加入隊伍!”她伸手指向豎爺胯下的?疏,眼神篤定,“要知道,沒有睦民人的許可,誰能騎得了這通靈的?疏?”
    “是!”三個重甲勇士和兩個羽民戰士齊聲應答。
    白霜公主言罷,輕扯韁繩,胯下白馬昂首嘶鳴,踏著流金般的陽光,朝著林間行進的隊伍悠然馳去。她身後,兩個羽民戰士展開羽翼,振翅掠過豎爺等人頭頂,轉眼間便融入隊伍洪流。三個重甲勇士勒轉馬頭,鐵製護腕重重拍在馬鞍上,高聲喊道:“跟上!”豎爺等人輕磕?疏腹部,三匹通靈異獸默契地騰空而起,穩穩跟在重甲騎兵身後,隨著蜿蜒的隊伍,匯入這股鐵甲與羽翼交織的洪流。
    行進間,一名麵容剛毅的重甲勇士側過身,用帶著滄桑的嗓音向豎爺等人介紹戰局:“天狗同盟與妖魔三天前從仙島鎮登陸,一日前在睦林北邊的睦野集結。” 他的聲音混著馬蹄踏碎枯葉的聲響,低沉而凝重,“這些孽畜隨後長驅直入,與北邊由各國殘軍組成的聯軍殺作一團。從昨日破曉戰至此刻,正午日懸中天、深夜月隱林梢時,雙方才稍作停歇,其餘時辰皆是你死我活的惡戰。敵軍中有妖魔與墮落的軒轅法師,我方也有神域逃來的神族、潰散至此的軒轅法師。說來蹊蹺,不知何處來的神秘力量,死死壓製著神、魔、法師的法術,打得再凶,傷亡竟比往常少了許多。”
    他抬手指向南方,鐵手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今早聯軍接獲睦民急報,對岸羽民國將有新敵渡江犯境。軒轅國姬輝大長老乃聯軍臨時統帥,當即命羽民國大將軍白尋率部南下,在甘水北岸布防。咱們眼下這支隊伍,正是白大將軍親率的精銳。”
    隊伍如一條蟄伏的巨蟒,在林間緩緩遊動。白霜公主的身影始終在前方若隱若現,銀色甲胄在樹蔭間閃爍如星。突然,豎爺腦海中閃過白丘的麵容,心中猛地一緊,下意識扯動韁繩,胯下?疏會意,如離弦之箭彈射而出。三恒見狀,立刻驅動坐騎緊隨其後,破空聲中,兩匹?疏瞬息間便拉近了與白霜的距離。
    “白霜公主,請問,你認識白丘嗎?”豎爺穩住急速前行的?疏,手掌摩挲著異獸溫熱的脖頸,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並肩而行的白霜。
    白霜猛然回首,月光般清冷的眼眸中泛起驚濤駭浪,連帶著銀甲上的鱗片都微微顫動:“你認識白丘?”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豎爺點了點頭,眼睛裏閃過一絲自豪。
    “他戰死了!”白霜沉默了片刻,這短暫的停頓如同世紀般漫長,每一秒都在狠狠撕扯著豎爺和三恒的心弦。隨後,在豎爺和三恒那充滿意外與悲痛、不受控製溢出喉嚨的“啊”聲中,白霜繼續說道,聲音裏滿是沉痛與緬懷,“白丘是我們羽民國的十個天甲兵之一。三個月前,他在我們羽民國同犬封人的戰爭中被俘,那時,我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十六天前,當我們同犬封人的全麵戰爭打響不久後,白丘突然回來了。他告訴我們,自己從犬封國逃離後,遇到了一些尋找神域的同伴,本想與那些同伴一同前往神域,探尋克製犬封國的方法,可當他在軒轅國聽聞犬封國已全麵入侵羽民國,便毫不猶豫地決定返回,要與國人共生死。白丘還帶回了軒轅國援軍隨後就到的消息,這消息如同一束光,瞬間點燃了羽民人心中的希望,讓大家信心大增。不久後,軒轅國的援軍果然趕到。可恨的是,犬封人早就與妖魔暗中勾結,即便有姬輝大長老率領的軒轅國法師大軍這般強大的援軍,還有帶山天險作為屏障,我們依舊一敗塗地,最後隻能被迫逃往睦民國。白丘就是在那時戰死的。他主動請纓,帶領一支隊伍斷後,為平民和殘軍的撤退爭取寶貴時間。那支斷後的隊伍,最後僅活下來三人,其他人,包括白丘,都永遠地倒在了甘水岸邊。”
    豎爺和三恒聽完白霜的話,一時間,竟好似被定住了身形,喉嚨像被堵住,什麽都說不出來。周圍的空氣仿若瞬間凝固,唯有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為白丘奏響一曲無聲的挽歌。不知何時,北靈已悄然跟在豎爺和三恒身後,她輕輕地“哎”了一聲,這聲歎息輕柔卻又沉重,飽含著無盡的惋惜,在靜謐的林間悠悠飄蕩。坐在北靈身後的香姑,原本靈動的雙眼此刻也緊鎖著眉頭,像是被一層哀愁的陰霾遮蔽,內心滿是對生命無常的悲歎。與北靈和香姑並排前行的成合和焦火,顯然也聽到了白丘戰死的噩耗。成合臉上,悲哀的神色如流星般一閃而過,轉瞬便恢複了平靜,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而焦火,自聽聞周饒國的慘狀後,就一直沉浸在悲痛的深淵,白丘死的消息,於他而言,不過是又一滴墜入汪洋悲痛的雨點,無法在他那早已被哀傷浸透的麵容上,激起哪怕一絲漣漪。
    此後,白霜公主接過傳令兵遞來的加急信箋,銀甲在斑駁樹影下泛著冷光。她緊蹙黛眉,朝著隊伍前列疾馳而去,身後揚起的落葉簌簌飄落,似是也在為這場未卜的戰事歎息。豎爺等人驅策著?疏,在隊伍邊緣緩緩前行。林間靜謐得可怕,唯有異獸的喘息聲與眾人沉重的呼吸交織,每個人神色凝重,默然不語,心中卻翻湧著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