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黃昏，周玄野站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下，指尖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
    他眯起眼睛望向村道盡頭，那裏依舊沒有出現期待的身影。
    這兩天，他一直在等著林楠的動靜，可惜都毫無動靜。
    “看來是沒戲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將煙頭碾滅在樹皮上。
    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周玄野！”
    熟悉的聲音讓他猛地回頭，就見林楠正朝他跑來，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她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背上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手裏還提著個藤條編的藥箱。
    “你這是……”
    周玄野愣住了，目光在她和包袱之間來回掃視。
    林楠在他麵前站定，胸口劇烈起伏著。
    “我跟你走。”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
    周玄野皺起眉頭，伸手扶住她微微發抖的肩膀，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大隊長又……”
    “沒有。”
    林楠搖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我就是想通了。”
    她將包袱放在地上，解開係帶，裏麵整齊地疊著幾件換洗衣物，一個小布包裝著幹糧，還有那把他送的瑞士軍刀。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怎麽跟家裏說，結果你猜怎麽著？我娘早就看出來了。”
    周玄野聞言有些意外，眉骨挑眉。
    “張嬸沒攔你？”
    “能不攔麽，但我說這是為了學更多醫術回來救人，她就……”
    說到這裏，林楠的聲音突然哽了一下。
    “她就給我準備了好多幹糧，還塞了二十塊錢。”
    周玄野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心頭突然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
    他伸手接過包袱，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
    “看來我得多準備點幹糧，不然你這些東西，估計可不夠吃。”
    林楠被他逗笑了，眼角還掛著未幹的淚光。
    周玄野盯著她濕潤的眼睛，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你，真的想好了……”
    林楠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想好了，我要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學更多東西，然後，然後回來改變這裏。”
    晚風吹過，帶來遠處稻田的清香。
    “我還以為……”
    周玄野突然伸手，輕輕擦去她臉頰上的點點灰塵。
    “以為什麽？”
    看著林楠疑惑的看著自己，周玄野低笑一聲。
    “以為你是受了太大刺激，剛才看你那副樣子，活像被鬼追似的。”
    林楠噗嗤笑出聲，神情中帶著從未有過的輕鬆。
    “我是怕你等不及走了。”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怎麽說服我娘，結果你一來，我突然就確定了。”
    林楠的眼睛在夕陽下閃閃發亮，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可能你的出現是一種助力吧，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是對的選擇。”
    聽到這話，周玄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別過臉，假裝整理包袱掩飾自己的失態。
    “要不就是個小丫頭呢，就是麻煩，做個決定磨磨唧唧的。”
    林楠聽著這揶揄，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
    “少來這套。什麽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
    周玄野揉了揉被踢的小腿，齜牙咧嘴的模樣，像是被踢一腳有多高興似的。
    “車隊在鎮子東頭集合，天亮就走，路上可能會很辛苦，你……”
    “我不怕。”
    林楠打斷他，眼神堅定得讓周玄野心頭一顫。
    “比起在這裏憋屈地活著，我寧願出去闖一闖。”
    周玄野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突然笑了。
    “小丫頭，我是真欣賞你身上的這股勁兒。”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眼睛盯著林楠的臉上。
    “像你這麽大的人，遇到事情要麽哭哭啼啼，要麽忍氣吞聲。隻有你敢說走就走，像隻不怕死的小豹子。”
    林楠的臉突然熱了起來，她低頭假裝整理藥箱，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
    “路上，我需要準備什麽特別的嗎？”
    看出來她的窘迫，周玄野也沒再多說什麽。
    “多帶點你的藥，南方的蚊蟲比這裏毒多了，如果你方便的話，最好把你的手術工具也帶上。”
    林楠抿了抿嘴唇，沒有否認。
    她從藥箱底層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後露出幾件精巧的金屬工具。
    這些都是她從黑市淘來的材料，按照記憶中的樣子親手打磨的。
    “漂亮。”
    周玄野吹了聲口哨，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件。
    “這做工，比軍醫院的還好。”
    可下一秒鍾，他的手背就被打了一下，林楠急忙搶回來。
    “別亂碰，消過毒的。”
    周玄野見狀輕笑了一聲，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遵命，林大夫，我先送你回去，明天得起早。”
    兩人並肩走在鄉間小路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路過村口的池塘時，林楠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怎麽了？”
    周玄野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就見林楠的目光過平靜的水麵，很快又收回視線。
    “沒什麽，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周玄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多問。
    走到家門口時，周玄野突然叫住林楠，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
    “給你的。”
    林楠打開一看，是一把精致的銅鑰匙。
    “我在南城那邊也有個小院子，你要是不習慣住旅店，到時候看情況，可以去住那裏。”
    林楠握緊鑰匙，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
    去南城的情況如何，她尚且不知，但她必須承認，眼前的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周全一些。
    “謝謝。”
    周玄野看到她的表情，嘴角慢慢揚起。
    “想啥呢？林大夫這是不想跟我分開？想經常見到我？”
    “少臭美，我就是想知道找誰付房租。”
    看著林楠瞪了一眼過來，周玄野大笑起來，笑聲驚起了屋簷下的麻雀。
    他伸手揉了揉林楠的發頂，在她發怒前迅速收回。
    “放心，你是我帶去的，我必須得負責看好你，不然你這小豹子別被人拐跑了，我咋回來麵見江東父老。”
    “我是發現了，你這人就正經不了三分鍾。”
    林楠臉頰緋紅，沒再看周玄野一眼，趕忙轉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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