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不對勁，管家揣著袖子，古怪地看著聞燕臨大步流星地甩著袖子往外走。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力量讓他想說出這句話，但管家還是硬著頭皮嘀咕了出來：“好久沒見殿下這般模樣了。”
    周圍打掃的仆人也紛紛踮著腳悄悄湊近，在聞燕臨離開後相互咬耳朵，評頭論足地說著：“殿下今日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有人沒看見，便急急地追問了過去。
    一人回答道：“穿的衣服不一樣了。”
    “誒，不對不對，分明是表情不一樣了。”
    “你們這什麽眼神，啥都沒看清不是，照我說，分明是氣場不一樣了，”三三兩兩的爭辯聲響了起來，“殿下居然穿上了亮色的衣服，還笑得那麽溫柔，整個人都變得活潑生動起來……”
    還沒等這人說完，就迎來了前麵兩人的怒目而視。
    這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這不就是我們剛剛才說過的嗎？”
    五皇子府邸門口。
    周瀲光換了一身褚色的衣袍，繞了後門的小路到了正門門口。
    他很是適應學生打扮，恭恭敬敬地端正站在門口，手揣在袖子裏，腳邊還提著一木箱子，裏麵裝的是聞燕臨一會兒上課要用的書本。
    那門口的侍衛見了周瀲光，普普通通的麵容，那是放進人群裏眨眼就認不出來的樣子，便不客氣地開口道：“喂！你在這裏幹什麽？這兒可是五皇子府，不是你這種人能來攀關係的地方！”
    另一個侍衛則是默不作聲、高高在上地抱著一打棍，斜眼睨了眼周瀲光，又矜貴地轉了轉下巴，權當作沒看見。
    周瀲光並未生氣，隻是拱拱手，不理會這門口侍衛的諷刺。
    那侍衛見不得如此心高氣傲的普通人，冷哼一聲，正要舉著棍子將周瀲光驅逐開，便聽見耳邊的正門傳來吱呀一聲，聞燕臨在幾個仆役的護送下，背著手跨出門去。
    周瀲光見聞燕臨出來了，便當著眾人麵朝著聞燕臨拱手，露出一點笑容來，抬著頭看那三步石階之上的聞燕臨：“學生見過老師。”
    聞燕臨聽見自己的心髒跳得得勁，周瀲光那淡然一笑，簡直將他所有注意力都霸道地抽走，他吞了口口水，喉結滾動，連踩住石階的步履都變得輕飄飄起來。
    他聽見自己輕輕咳嗽了一聲，“嗯，你便隨我一同去吧。”
    周瀲光笑嗬嗬地應下來，看著聞燕臨身後不知所措的侍衛，目光又移開，而後又隨著聞燕臨上了馬車。
    侍衛目送著馬車遠去，也沒見那人向五皇子殿下告狀，心中鬆了一口氣，嘴裏卻不安分地哼了一聲：“慫包。”
    而就在這時，跟著聞燕臨出去的一侍從悠然返回，看著門口侍衛冷笑一聲，指名道姓地衝著那侍衛道：“回去收拾好你的東西，殿下不需要你這種敗類給皇子府的門檻抹灰。”
    那人逃過一劫的慶幸笑容僵住在臉上，一時間，他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國子監。
    周瀲光從善如流地隨著聞燕臨走進了國子監，又跟著他走進了一間教室，裏麵的學生已坐的滿當，聞燕臨便指了一個側邊的小桌子給周瀲光。
    他對著座下學子簡單介紹了一下：“這是來旁聽的學生。”
    周瀲光朝著眾學子拱手。
    眾學子還之以禮，絲毫不見趨炎附勢之態，房間裏，有衣著華貴的人，亦有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但在這間教室裏，他們卻其樂融融地圍坐一起，捏筆題書、論道求學。
    周瀲光心中動容，有教無類，是他認為師者所追求的真理。
    人人可讀書、人人可有理想去追逐，這才是老師的意義，這才是文明如星火點點、永燃不滅的根本。
    不要害怕做這種事情的人少，真正值得害怕的是，沒有人願意做、敢做這樣的事情。
    聞燕臨看見周瀲光偷偷對自己比口型，“好棒。”
    他心中片刻柔軟，而後耳根子透紅，心中高興地不行，麵上卻還得壓住那翹翹的嘴角。
    聞燕臨暗自對自己說道：你可是老師，如今站在講台之上，就該有師者的模樣，這般隨意嬉笑，可算不上什麽好榜樣。
    他穩住心神，徐徐開始授課。
    教室中也傳出了習讀書籍的聲音和落筆的沙沙聲。
    聞燕臨的授課分作三堂，第一堂是讀聖人書，第二堂是作詩，第三堂則留給學生們自由討論、提問，講解之前的作業。
    周瀲光一向認可國子監老師們的授課能力，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到了，或者是他缺乏了一顆認真求學的心態——
    總之，在第一節課上，周瀲光盯著那歪歪扭扭、不斷移形換影的文字，隻從裏麵讀出了兩個字“好困”。
    再加上聞燕臨娓娓道來、如沐春風般的講課聲，周瀲光的眼皮子開始上下打架，他用袖子捂住嘴，偷偷埋著頭打嗬欠。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聞燕臨念著書，念著念著就看見了偷偷打嗬欠的周瀲光，他倒沒覺得周瀲光不尊重他，反而是第一時間想起來昨夜周瀲光守著高熱的自己一整夜，定然沒好好休息。
    今日又被自己強行拉著來聽課，定然精力不濟。
    聞燕臨捧著書，走到了周瀲光身邊，不動聲色地替他擋住了旁人的視線，在此處站定後，聞燕臨又開始繼續講書。
    周瀲光在困得張不開眼睛的最後一刻，看見了聞燕臨過來給自己打掩護，忍不住在心裏給聞燕臨豎了一個大拇指。
    好弟弟，真是好弟弟，真是他周瀲光的暖心小棉襖。
    離得近的同學，也難免在這枯燥的講習中走神，一眼就瞥見了敢在聞燕臨眼皮子底下打瞌睡的旁聽生。
    他心裏豎起來大拇指，猛啊，兄弟，你這是一介狠人。
    在座諸位、不，整個國子監的學生、老師誰不知道，雖然聞夫子上課溫柔和煦、講書也頗有趣味，但聞夫子的底線也格外分明——上課不能睡覺、不能開小差、不能做其他事，必須得一心一意認真聽課。
    否則……發怒的聞夫子，整個國子監上下都不想看見，是比公孫夫子還要嚇人的地步——嗯，至少公孫夫子是懶得同他們這種“不靈光”的學生計較。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那同學筆走龍蛇，很快就寫了一張小紙條傳出去，這種狠人之姿，可不能他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