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和薑雅琴剛轉過香樟樹蔭，操場的喧鬧聲便裹著熱浪湧了過來。
    幾百張折疊椅擺成扇形，紅色橫幅在主席台上獵獵作響，"華清大學首屆文化論壇之夜"幾個燙金大字被陽光曬得發亮——這是他帶著社團成員熬了三個通宵掛上去的。
    "沈總！"許澤愷的聲音從人群裏炸出來，他穿著印著論壇ogo的文化衫，額頭掛著汗，"陳教授在後台發脾氣呢，說咱們把學術論壇辦成了選美現場！"
    薑雅琴捏著梔子花的手微微收緊，沈傑低頭看她，見她眼尾還沾著沒擦淨的淚漬，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手背："等我兩分鍾。"他轉身時，衣角掃過她裙擺，像一片溫柔的風。
    後台臨時搭的帳篷裏，陳啟賢教授正抱著胳膊盯著化妝鏡，鏡中映出兩個正在給林佳悅貼假睫毛的學妹。"沈傑，"老教授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錐子，"我同意掛名學術指導，是覺得能給學生們搭個思想碰撞的台子，不是看你們搞這些花裏胡哨的走台秀！"
    沈傑賠著笑，從帆布包裏掏出讚助商合同："您看，美妝品牌的二十萬讚助，條件就是顏值區頒獎環節。"他指了指合同末尾的附加條款，"但咱們要求所有獲獎女生都要在論壇上做五分鍾讀書分享——林佳悅報的《百年孤獨》，伍芷清選的《論法的精神》，您上次在課上提過的書目。"
    陳教授的眉毛慢慢鬆開，他摘下眼鏡擦拭，語氣軟了些："你這小子...算盤倒是精。"
    帳篷外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林佳悅踩著銀色細跟走出來了。
    她穿藕荷色旗袍，盤發間別著珍珠發簪，原本總紮著的馬尾散成大波浪，連沈傑都愣了——這哪是平時總抱著《美學原理》啃的係花，分明是從老照片裏走出來的民國名媛。
    "哇！這腿也太長了吧！"
    "剛才還說伍芷清穩拿第一，現在懸了！"
    觀眾席的議論聲像炸開的爆米花。
    沈傑往觀眾席掃了一眼，正看見伍芷清坐在第二排正中央。
    她今天穿淡藍色連衣裙，發梢卷成小波浪，原本總別著的櫻花發卡換成了鑽石胸針——顯然也下了功夫。
    此刻她捏著絲絨手包的指節發白，眼尾微微吊起，活像被搶了食的貓。
    "清清，"旁邊的張雅雯悄悄拉她衣袖，"你是公認的校花，她再美也比不過你。"
    伍芷清沒說話，指甲在包上掐出月牙印。
    她想起上周在奶茶店，沈傑幫薑雅琴擦嘴角奶蓋的樣子——那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現在看他站在後台衝林佳悅點頭的模樣，心口像堵了塊熱炭。
    主持人的聲音蓋過了喧鬧："接下來是走台秀環節！
    請顏值區十強選手依次登場——"
    音樂響起，聚光燈在操場中央劃出一片亮白。
    沈傑退到側邊，餘光瞥見薑雅琴站在音響師旁邊調試設備。
    她換了件素色襯衫，梔子花別在領口，發尾被風掀起又落下，像在跳一支隻有他看得見的舞。
    "雅琴！"他喊了一聲，趁沒人注意時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薑雅琴耳尖泛紅，低頭擺弄調音台，卻悄悄用口型回他："等玫瑰。"
    走台秀進行到一半，陳教授被主持人請上台講話。
    老教授扶了扶眼鏡，目光掃過滿場觀眾："我原以為今天隻是場熱鬧的晚會，"他頓了頓，"但剛才看了選手們的出場介紹，發現十強裏有七位拿過國家獎學金，三位發表過核心期刊論文。"他衝沈傑笑了笑，"看來有些熱鬧，是用真才實學燒起來的。"
    掌聲如潮水般湧來。
    沈傑摸出手機，屏幕上是陳景明發來的消息："讚助商說現場熱度超預期，明天加投十萬。"他勾了勾嘴角，這正是他要的——用年輕人喜歡的形式把學術論壇炒熱，再用熱度換資源，等明年就能辦全國高校聯動了。
    頒獎環節開始時，沈傑臨時叫住主持人。"加個"最佳人氣獎"，"他低聲說，"給沒進前三但投票數高的選手發定製獎杯。"主持人愣了愣，隨即點頭——他太了解沈傑的套路了，多一個獎就能多拴住幾個讚助商的關係戶。
    "顏值區第一名——伍芷清！"
    主持人話音未落，觀眾席炸開尖叫。
    伍芷清起身時，裙擺掃過張雅雯的膝蓋。
    她接過獎杯時，沈傑注意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臉上停了兩秒，像根細針輕輕紮了一下。
    "第二名林佳悅！第三名李詩韻！"
    林佳悅上台時衝沈傑眨了眨眼，李詩韻則捧著獎杯朝薑雅琴的方向鞠躬——那是她的室友，昨晚幫她改了三遍讀書分享稿。
    活動接近尾聲時，夕陽把操場染成橘紅色。
    薑雅琴抱著筆記本過來，發梢沾著細碎的金粉："設備都收好了，讚助商代表說想和你談談。"
    沈傑點頭，轉身卻被張雅雯叫住。
    她拽著伍芷清往操場角落走，裙角掃過滿地的彩帶。"清清，"張雅雯咬了咬嘴唇，從手機裏翻出張照片，"暑假我在圖書館碰到沈傑和薑雅琴...他們在頂樓自習室，他幫她擦眼淚，手還搭在她腰上。"
    伍芷清的瞳孔猛地收縮，獎杯在手裏晃了晃，差點摔在地上。
    她盯著照片裏交疊的影子，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那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溫柔，此刻卻落在了別人身上。
    "不可能，"她聲音發顫，"沈傑...他以前追了我三年。"
    張雅雯沒說話，隻是把照片放大。
    背景裏那盆綠蘿她認得，是頂樓自習室特有的。
    風掀起她的發梢，遠處傳來沈傑的笑聲，混著薑雅琴低低的回應，像根細繩子，慢慢勒緊了伍芷清的心髒。
    天色漸暗，操場的燈次第亮起。
    沈傑送走讚助商代表，轉頭看見薑雅琴站在路燈下，梔子花還別在領口，在夜色裏發著微光。
    他摸了摸口袋——裏麵裝著花店的會員卡，明天一早就去訂玫瑰。
    而在操場另一側，伍芷清盯著手機裏的照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突然想起前世畢業那晚，沈傑醉醺醺地說："我以前太傻，把執念當喜歡。"當時她隻當是醉話，現在才明白，有些喜歡，早就換了方向。
    晚風卷起地上的彩帶，像無數隻彩色的蝴蝶，撲棱棱飛向未知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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