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牽著薑雅琴的手轉過兒童樂園的彩虹拱門時，萬博軒的助理已經等在會客室門口了。
    "沈總，萬總說茶涼了再續就沒味了。"助理垂著眼睛遞名片，指節因用力泛白——顯然被萬博軒催得急。
    薑雅琴悄悄捏了捏他掌心："我去三樓買杯楊枝甘露等你？"她毛衣口袋裏的橘子糖紙窸窣作響，發梢還沾著旋轉木馬的甜香。
    沈傑低頭吻了吻她額頭："十分鍾，最多十五。"
    會客室門再次推開時，萬博軒正把沈傑留下的用戶畫像折成紙船。
    檀香混著他身上的雪茄味，在空氣裏擰成一股勁。
    "小沈啊，"萬博軒把紙船推到桌中央，"你說要拿我萬隆的檔口當貨源地，可我這幾百個檔口，一年租金流水就三千八百萬。"他指腹敲了敲沈傑的備忘錄，"你就拿套線上係統換？"
    沈傑拉椅子的動作頓了頓。
    前世萬隆就是栽在"不肯割肉"上——2012年電商衝擊最猛時，老萬還守著檔口租金不肯轉型，最後被新興綜合體擠得隻剩半條命。
    "萬總看的是眼前的肉，我看的是未來的湯。"他抽出張a4紙推過去，上麵是大學城周邊三公裏的高校分布圖，"您這些積壓的塑料水杯、毛絨玩具，在學生宿舍的流通率能翻三倍。
    我給您算筆賬：檔口掛拚多多標識，線上導流到店，您抽成5；庫存貨走我平台特賣，物流我包，您多賺20毛利——"
    "停。"萬博軒突然笑了，眼角的皺紋像刀刻的，"你上個月找我談的是置換15股份，今天改貨源地了？"他從抽屜摸出個檀木盒，裏麵是沈傑上回留下的合作方案，邊角已經卷了，"年輕人啊，最怕沉不住氣。"
    沈傑後背抵著真皮椅背，觸感涼得像前世手術室的地磚——那時他跪在icu門口，伍芷清正和李毅風在走廊盡頭接吻。
    他攥緊西裝內袋的父親診斷書複印件，指節發白："上回是我貪心，想借萬隆的地推拚多多。"他盯著萬博軒瞳孔裏的算計，"現在我改了，您要股份可以，但得先拿真金白銀投。"
    "怎麽個投法？"
    "您不是要打廣告嗎？"沈傑把手機屏幕轉向對方，是陳景明剛發來的倉庫監控截圖——角落堆著兩米高的粉色保溫杯，"挑五十個檔口做試點，您出十萬打"學生特惠周"廣告，我給您導流五千單。"他喉嚨發緊，這是前世他求李毅風投資時都沒低過的姿態，"成了，您要5股份我給；不成，廣告錢我墊。"
    萬博軒的拇指在紙船邊緣反複摩挲。
    窗外飄進陶雅桃的說話聲，大概是在給客戶指路。
    "小陶。"他突然提高聲音。
    陶雅桃抱著合同推門進來時，沈傑看見她鞋跟沾著藍色彩泥——應該是剛從兒童樂園過來收拾他和薑雅琴剛才掉的。
    "擬兩份協議：試點合作和廣告分成。"萬博軒把紙船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沈總，下午三點前簽完，我四點要飛杭州談絲綢檔口。"
    陶雅桃應了聲，遞合同的手在桌下輕輕抖了抖。
    沈傑掃過條款，在"廣告費用兜底"那欄停住——萬博軒把十萬改成了十五萬。
    "萬總這是要加菜？"
    "年輕人總要多擔點。"萬博軒起身扣西裝，"陶雅桃跟你去倉庫選貨，她跟了我八年，比我還清楚哪堆貨壓了三年。"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對了，你女朋友在我辦公室等，說要給你看茶空間設計圖。"
    陶雅桃送萬博軒到電梯口，回來時手裏多了杯溫牛奶："沈總，薑小姐說您胃不好，讓我熱的。"她耳尖泛紅，"萬總剛走時說...說您是個能沉住氣的。"
    沈傑捏著玻璃杯，牛奶的溫度透過掌心漫上來。
    推開萬博軒辦公室門時，薑雅琴正趴在大班台上畫圖紙，馬尾辮垂在雪紡裙上，像朵落在奶油上的玫瑰。
    "你看這個茶台！"她撲過來時帶起風，圖紙嘩啦啦散了一地，"我把線上預售碼刻在茶托底，客人掃碼就能訂下一批新茶——"
    "雅雅。"沈傑彎腰撿圖紙，指尖碰到她落在地上的鉛筆，筆杆上纏著和他中性筆一樣的小草莓貼紙，"萬隆的試點檔口，能放你的茶空間嗎？"
    薑雅琴的眼睛突然亮得像星子："真的？"她撲進他懷裏，發頂蹭得他下巴發癢，"那我要在門口放個電子屏，循環播我們拍的情侶試茶視頻——"
    "先去倉庫。"沈傑笑著揉亂她頭發，"陶雅桃等半小時了。"
    萬隆的倉庫比沈傑記憶中更悶熱。
    陶雅桃舉著強光手電，光束掃過堆積如山的玩具熊、保溫杯、卡通背包："這排是2007年的庫存，那堆是去年秋款...沈總您看，這個粉色保溫杯，進價28，現在清倉15都沒人要。"
    沈傑蹲下來敲了敲杯身，塑料殼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摸出手機拍照，鏡頭裏突然闖入薑雅琴的腦袋——她正踮腳看貨架頂層的毛絨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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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兔子好可愛！"她扒著貨架晃了晃，"我們宿舍以前也有一隻，後來被伍芷清借走沒還......"
    沈傑的動作頓了頓。
    前世伍芷清確實拿了薑雅琴的兔子去討李毅風歡心，後來那兔子被李毅風的狗撕成了碎片。
    他握住薑雅琴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喜歡的話，我們買十隻，放在拚多多的"校園盲盒"裏。"
    陶雅桃在本子上唰唰記著："沈總，試點檔口的位置我標在地圖上了，您看選a區還是b區？
    a區靠近食堂，b區挨著快遞點......"
    "b區。"沈傑指著地圖上的紅圈，"學生取快遞順路就能逛，停留時間能多十分鍾。"他轉頭看向薑雅琴，她正把毛絨兔子往自己懷裏塞，耳朵掃過她鎖骨，"雅雅，你覺得呢？"
    "都聽你的~"她歪頭笑，兔子耳朵蹭得她鼻尖發紅。
    簽完合同已經是下午兩點。
    陶雅桃把公章收進文件袋時，沈傑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母親發來的照片，父親坐在陽台上曬太陽，身後的綠蘿長得比前世茂盛。
    "媽說爸今天喝了兩碗粥。"他把手機遞給薑雅琴，指尖掃過照片裏父親新長的白發，"等試點成了，我就接他們來城裏住。"
    薑雅琴把手機貼在胸口："那我們要選個有大陽台的房子，種滿綠蘿，再放張搖椅......"她突然拽他袖子，"對了！
    剛才路過二樓看見情侶裝，我們去試試？"
    沈傑低頭看自己的深灰西裝，再看她亮黃色毛衣："我穿這個......"
    "就試一下！"她拉著他往扶梯跑，發梢掃過陶雅桃的臉，"陶姐一起來呀~"
    陶雅桃站在試衣間外，看著沈傑穿著印滿草莓的白色衛衣出來。
    薑雅琴舉著鏡子轉圈圈，鏡子裏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沈傑耳尖紅得像草莓，她卻笑出了小梨渦："這個好！
    再配條藍格子褲子——"
    "雅雅。"沈傑扯了扯她的毛衣下擺，"下午還要去掛情侶鎖。"
    "那先買！"她把衣服塞給店員，"刷卡刷卡~"
    出商貿城時，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薑雅琴抱著裝情侶裝的袋子，沈傑提著兩盒陶雅桃硬塞的綠豆糕——說是萬博軒特意讓廚房做的，"年輕人胃不好要墊墊"。
    "剛才在倉庫，你說伍芷清......"沈傑把薑雅琴的圍巾往上拉了拉，風裏已經有冬天的涼了。
    "早就忘了~"她仰頭親他下巴，"現在我隻有沈先生啦。"
    他們在護城河的情侶鎖橋停下時，晚霞正把河水染成橘子色。
    薑雅琴踮腳掛鎖，沈傑扶著她腰，鎖扣"哢嗒"一聲，像極了前世他在手術室外聽見的心跳監護儀。
    "沈傑沈傑！"她舉著拍立得衝他笑，"親一下~"
    相機閃起的瞬間，沈傑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唇。
    風掀起她的發，吹走了一張沒粘牢的小草莓貼紙，打著旋兒飄進護城河，跟著夕陽的光流走了。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時，兩人正窩在酒店沙發上吃陶雅桃給的綠豆糕。
    薑雅琴的頭發散在他腿上，像團溫軟的雲。
    "喂？"
    "傑子，"趙俊帥的聲音帶著點酒氣，"春月飯莊訂了位，欠你的人情得還——"
    "幾點？"
    "八點。"趙俊帥笑了，"帶弟妹來，我讓後廚留了蟹粉獅子頭。"
    沈傑掛了電話，低頭看見薑雅琴已經歪著腦袋睡著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輕輕把她抱到床上，替她脫了鞋，蓋好被子。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
    沈傑站在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行人，摸出手機給陳景明發消息："萬隆試點檔口，挑b區最裏麵那間。"
    床頭櫃上的拍立得照片泛著暖光，照片裏兩人的嘴唇剛分開，薑雅琴的耳墜閃著細光，像落在雪地裏的星子。
    他走回床邊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
    手機屏幕亮起，是陳景明的回複："收到，明早去調監控。"
    樓下傳來汽車鳴笛聲，悠長的，像根線，輕輕係住了現在和未來。
    薑雅琴在睡夢裏翻了個身，手無意識地勾住他手腕。
    沈傑低頭吻了吻她指尖，那裏還沾著下午選情侶裝時蹭的草莓印。
    八點的春月飯莊，會有什麽在等他們呢？
    他想著，關了燈。
    月光透過窗簾縫灑進來，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像道溫柔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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