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的蒸汽剛模糊了薑雅琴的鏡片，沈傑的手機便再次震動起來。
    這次是陶雅桃的語音通話，提示音穿透沸騰的辣鍋，在四人小桌上格外清晰。
    "我出去接個電話。"沈傑扯了扯藏青色毛衣袖口，指腹蹭過薑雅琴擱在桌沿的手背——那是隻有她能察覺的安撫。
    他起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林慧語的發梢掃過李建輝油斑點點的衛衣，兩人同時抬頭，卻隻看見沈傑微躬的背影消失在火鍋店的布簾後。
    玻璃門外的秋意裹著梧桐葉的碎響湧進來。
    沈傑把手機貼在耳邊，陶雅桃的聲音像連珠炮："沈哥！
    漏洞下午三點被貼吧用戶扒了，現在安徽、湖北的訂單還在瘋漲，倉庫說按原單價發貨要虧二十萬......"
    他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喉結動了動。
    前世做電商時也遇過類似情況，當時他縮在出租屋啃泡麵，看著老板把責任全推給運營。
    重生這半年，他總在本子上寫"該護的人護好"，此刻指尖抵著冰涼的門框，突然明白"護"字的分量——不是等事情砸下來再扛，是先把該擔的擔子攥緊。
    "修複漏洞，所有已下單的外省市訂單照常發貨。"沈傑的聲音比門外的風還穩，"快遞費我個人補，你讓程逸宋和鄭雅婷今晚加班，給每個買家附張手寫致歉卡。"
    "可......"陶雅桃的尾音帶著顫。
    "就這麽辦。"沈傑打斷她，指節在門框上敲了兩下，像在敲醒某個沉睡的自己，"萬隆要的是口碑，不是斤斤計較的精明。"
    掛了電話，他對著玻璃哈出一團白霧。
    白霧裏浮現出今早翻衣櫃的畫麵——薑雅琴蹲在地上幫他找毛衣，發頂翹起的呆毛掃過他手背，當時他還笑她像隻炸毛的兔子。
    現在那抹藏青色就在門內，隔著霧氣模糊成溫柔的影子。
    回到座位時，薑雅琴正用公筷把他碗裏的毛肚撥到辣鍋邊緣。
    見他坐下，她把碗推過去："涮了十二秒，你說的最佳時間。"
    沈傑的喉結又動了動。
    毛肚在碗裏泛著油光，像極了他重生後第一次給薑雅琴炒的糖炒栗子——殼焦了，內裏卻甜得發膩。
    他夾起毛肚時，指腹蹭過她擱在桌沿的手，這次用了點力，像要把剛才電話裏的決心也傳過去。
    "晚上可能要去學校簽合同。"他低頭喝湯，聲音悶在碗裏，"萬博軒說帶孩子來，說是想讓他們看看"能把漏洞變成口碑的大哥哥"。"
    薑雅琴的筷子頓在半空。
    她想起今早整理他書包時，看見夾層裏那份用紅筆標了三遍的合同，頁腳還寫著"萬隆3股份轉讓"。
    此刻他耳後根泛著薄紅，和上周她留宿時背過身說"熱"的模樣重疊——原來那些深夜裏翻來覆去的本子，不隻有"該賺的錢"，還有"該護的人"的分量。
    "我去給你送件外套。"她突然說，指腹摩挲著帆布包帶，"天氣預報說後半夜要降溫。"
    沈傑抬頭，正撞進她藏在鏡片後的眼睛。
    那雙眼像極了去年冬天他蹲在樓下炒栗子時，她趴在窗台看他的模樣——睫毛上沾著雪花，眼底卻燃著暖融融的火。
    "好。"他應得輕，指腹卻悄悄勾住她垂落的毛線袖口，歪歪扭扭的針腳纏在一起，像根無形的繩。
    此時白雅鴿正坐在白氏集團頂樓的落地窗前。
    手機屏幕亮著，沈傑的短信躺在最上麵："明早十點，萬隆合同細節再確認。"她的指尖在"確認"兩個字上反複摩挲，直到屏幕亮起指紋鎖——待機壁紙是她十六歲生日時拍的，背景裏沈傑站在蛋糕旁，舉著相機衝她笑。
    "白總？"助理敲門的聲音驚得她手一抖，手機摔在地毯上。
    她彎腰去撿，卻在屏幕亮起的瞬間頓住——鎖屏是薑雅琴上周發在朋友圈的照片，兩人戴著同款藏青色毛衣，站在銀杏樹下，沈傑的手虛虛護著她後腰，像護著什麽最珍貴的東西。
    白雅鴿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萬隆商超，沈傑蹲下來給摔倒的小女孩係鞋帶，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發梢，當時她鬼使神差說："沈經理這樣的人，該配更好的。"他抬頭時眼裏的光卻淡了："薑雅琴就是最好的。"
    她撿起手機，拇指懸在"回複"鍵上足有三分鍾，最終隻發了個"好"。
    窗外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下，她望著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忽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喜歡不是占有，是看他站在光裏，然後退到陰影裏鼓掌。"
    晚上七點，大學行政樓二樓會議室的暖光漫出來。
    萬博軒穿著藏藍商務休閑裝，正把剝好的橘子塞進兒子萬子翔嘴裏，女兒萬子瑤揪著他領帶晃："爸爸說大哥哥會變魔術，魔術呢？"
    "瑤瑤看這裏。"沈傑從公文包裏掏出盒彩色粉筆，在白板上畫了隻歪歪扭扭的兔子，"這是薑姐姐養的兔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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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毛球！"萬子瑤眼睛亮起來，"我幼兒園也有！"
    萬博軒笑著搖頭，目光掃過合同最後一頁的簽名欄。
    沈傑的字剛勁有力，和他十六歲在籃球場上簽的情書截然不同——那時他追伍芷清，情書裏全是歪歪扭扭的"喜歡"，現在合同裏的"責任"二字，倒比任何情話都重。
    "叮——"沈傑的手機在桌上震動，是薑雅琴的消息："在老地方等你。"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鍾，七點二十。
    窗外的梧桐道上，路燈次第亮起，有個戴藏青色毛線帽的身影站在銀杏樹下，懷裏抱著個保溫桶，口罩上沾著白霜，像朵落在人間的雲。
    "萬叔，我出去一下。"沈傑整理著西裝領口，耳後根又泛起薄紅，"有位朋友來送東西。"
    萬博軒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銀杏葉正撲簌簌落在那道身影肩頭。
    他看見沈傑快走兩步推開窗，晚風卷著他的聲音飄進來："雅琴，我在二樓......"
    薑雅琴抬頭，指尖已經搭在口罩繩上。
    路燈的光漫過她的睫毛，把影子拉得很長，像根線，一頭係著樓上的沈傑，一頭係著此刻的溫柔。
    萬子瑤拽了拽父親的衣角："爸爸，大哥哥的朋友是不是兔子姐姐？"
    萬博軒笑著摸她腦袋，目光卻停在窗外——那個即將摘口罩的身影，正把冬天的涼，釀成春天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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