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粉筆頭"啪"地敲在黑板上，把沈傑的思緒從薑雅琴發頂的藍皮筋裏拽回來。
    他剛坐下，後桌就傳來紙張摩擦的窸窣聲——馬辰逸的課本被攥得變了形，指節泛白地抵著課桌邊緣。
    "聽說沈大老板的公司估值過億？"馬辰逸突然開口，聲音像淬了冰的釘子，"我表舅在科技園當保安，說他注冊公司時連房租都要找朋友借。"他掃過馮秋婉桌上貼著"沈氏科技"貼紙的保溫杯，喉結滾動兩下，"有些人啊，就愛往成功者身上貼金。"
    前排的鄭妍昕猛地轉頭，耳墜上的碎鑽撞出細碎的光："馬同學看過沈傑的創業日誌嗎？
    他大二就帶著團隊在實驗室睡行軍床，專利證書都是自己跑知識產權局辦的。"她脖頸泛紅，像被踩了尾巴的雀鳥，"我上周在圖書館遇見他，他還在查《互聯網經濟白皮書》。"
    馬辰逸的臉漲成豬肝色，突然轉向馮秋婉。
    馮秋婉正低頭摳保溫杯上的貼紙，指甲蓋泛著不健康的白。"馮秋婉！"他拔高的聲音驚得後排同學筆都掉了，"我追了你三個月，每天給你帶熱豆漿，你說喜歡認真的人——"他指著沈傑的背影，"他有什麽？
    不過是運氣好！"
    馮秋婉的睫毛劇烈顫動，突然站起來。
    她的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撞翻了同桌的筆記本。"我...我隻是覺得沈學長的項目能幫到山區孩子。"她聲音發顫，眼眶迅速紅成櫻桃，"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躲什麽！"馬辰逸也站了起來，課桌被他撞得晃了晃，"你上周幫他搬活動物料，昨天還問我借《移動終端開發》——"他突然哽住，喉結上下滾動，"你就是喜歡他！"
    教室裏靜得能聽見吊扇轉動的嗡鳴。
    薑雅琴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落在棋盤上的棋子，精準掃過馮秋婉發白的指節、鄭妍昕攥成拳的手背，最後停在沈傑微擰的眉峰上。
    馮秋婉突然抓起書包往外跑。
    她的發繩斷了，栗色長發散在肩頭，撞開後門時帶翻了掃帚，"哐當"一聲響得人心髒發緊。
    馬辰逸追出去前狠狠瞪了沈傑一眼："都是你害的！"
    沈傑摸了摸後頸，有點發懵。
    他看向薑雅琴，後者正慢條斯理地收桂花糕的塑料袋，指尖沾著點糖霜："小傻子。"她忽然笑出聲，眼尾微微上挑，"有人把你當假想敵呢。"
    教授扶了扶眼鏡，咳嗽兩聲："同學們注意課堂紀律。"但底下的交頭接耳像春草般冒出來，沈傑聽見"沈傑馮秋婉"這些詞在空氣裏飄，突然覺得後頸發燙。
    下課鈴響得比往常都急。
    沈傑剛把課本塞進包，趙俊帥的胳膊就搭了過來。
    舍友的運動服還帶著籃球館的汗味："傑哥，去後排抽煙不？"他擠眉弄眼，"我剛拍了和心瑤的合照，絕對能讓你酸成檸檬精。"
    兩人溜到教室最後排。
    趙俊帥掏出手機，屏幕亮得刺眼——陳心瑤歪著頭貼在他肩上，嘴角沾著奶茶漬，背景是校圖書館的落地窗。"昨天約會她主動牽我手。"他晃著手機，喉結動了動，"我們...親了。"
    沈傑靠在暖氣片上，看趙俊帥耳尖泛紅的模樣，突然笑出聲。
    他摸出手機打開相冊，是今早薑雅琴在廚房煮紅棗茶的側影：水蒸氣模糊了鏡頭，她發梢沾著水珠，正扭頭對他笑。"雅琴說等公司上軌道，我們要去雲南看梯田。"他頓了頓，"她還說...想要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趙俊帥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把手機揣回褲兜，用力拍了拍沈傑的肩："得，算你狠。"但語氣裏沒了剛才的炫耀，倒像被戳破心事的小孩。
    林慧語抱著課本過來時，薑雅琴正幫沈傑理歪了的衣領。"三食堂新上了糖醋小排。"她晃了晃飯卡，目光掃過趙俊帥，"怎麽？
    舍長不一起？"
    "不了不了。"趙俊帥退得飛快，路過沈傑時小聲嘀咕，"重色輕友。"
    四人往食堂走時，四月的風裹著玉蘭香。
    薑雅琴挽著沈傑的胳膊，林慧語跟在後麵踢著石子。
    轉過教學樓拐角時，沈傑的手機在兜裏震動起來。
    他掏出來，屏幕上"江冰潔"三個字格外顯眼——華新社的記者，上周剛采訪過他的創業項目。
    "接吧。"薑雅琴捏了捏他的手，眼尾彎成月牙，"我和慧語先去占座。"
    沈傑看著兩人走進食堂玻璃門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風掀起他的衣角，遠處傳來食堂阿姨的吆喝聲，混著手機裏傳來的"沈先生"，在春日的陽光裏蕩起一圈圈漣漪。
    沈傑對著手機"喂"了一聲，風卷著食堂飄來的糖醋小排甜香鑽進衣領。
    江冰潔的聲音帶著慣常的利落："沈先生，是我。
    想請教個事——您學校最近有沒有新冒頭的科技創業公司？
    比如主攻遊戲開發或者ar技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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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餘光瞥見玻璃門內薑雅琴正踮腳夠餐盤架，林慧語站在她身後替她扶著書包帶。"江記者，我平時主要忙公司的山區教育係統項目。"沈傑摸了摸後頸，"學校創業園的動態我確實關注不多。"
    "這樣啊。"江冰潔輕笑一聲，"那打擾了。
    上次采訪您時說的公益課表係統，我今早看到新聞，雲山市已經有三所小學用上了。"
    沈傑望著薑雅琴轉身時揚起的藍皮筋，喉結動了動："能幫到孩子就好。"
    通話結束時，他聽見手機裏傳來模糊的"江姐，線接好了"，這才發現通話時長已經四分十七秒。
    轉身推玻璃門時，鼻尖先撞上一陣帶著桂花香的洗發水味——薑雅琴不知何時站在門裏，正垂眼替他理被風吹亂的劉海。
    "說什麽呢這麽久？"林慧語抱著三個餐盤走過來，瓷盤邊緣的糖醋小排泛著油亮的紅，"我和雅琴都占了半小時座了。"她把餐盤往桌上一放，不鏽鋼勺"當啷"磕在碗沿，目光卻鎖著沈傑手機屏保——那是他和薑雅琴在實驗室的合照，背景堆著半人高的服務器。
    沈傑夾起一塊排骨遞到薑雅琴碗裏，沒注意到林慧語咬得發白的唇："華新社記者問學校其他創業項目的事。"
    "記者？"林慧語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震得薑雅琴的桂花釀晃出幾滴，"上回那個女記者采訪你，拍你時故意把鏡頭往下壓，我都看見她胸牌蹭到你胳膊了！"她的耳尖漲得通紅，手指絞著書包帶，"男人有錢就變壞的戲碼我見多了，你可別學那些老板——"
    "慧語。"薑雅琴突然按住她的手背。
    林慧語的話像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
    沈傑放下筷子，指節抵著桌沿。
    他看見薑雅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忽然想起昨晚她窩在沙發上看《公司法》，看到"關聯交易"部分時皺著眉說"要是有人利用職權謀私，得讓他把錢吐出來"的模樣。"慧語。"他聲音沉了些，"雅琴在，有些話別亂說。"
    林慧語的臉"騰"地紅到耳根。
    她抓起湯勺猛喝一口紫菜湯，被燙得直吸氣："我...我就是替雅琴著急！
    上學期李毅風那孫子還說要花兩百萬挖你，現在又來什麽女記者——"
    "兩百萬？"薑雅琴突然笑出聲。
    她伸手擦掉林慧語嘴角的湯漬，眼尾彎成月牙："慧語你記錯了，李毅風說的是兩千萬。"她轉向沈傑，指尖蹭了蹭他手背，"不過我信他。"
    沈傑望著她鏡片後清亮的眼睛，喉間突然發緊。
    上周暴雨夜，他在公司加班到淩晨，薑雅琴抱著保溫桶來送薑茶，鞋跟沾著泥點，卻笑著說"我查過了，沈氏科技的股權結構裏，你個人持股百分之五十八，沒有代持"。
    此刻她發頂的藍皮筋在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像一顆係在他心尖的星。
    "那...那我不管！"林慧語抓起一塊排骨狠狠咬下去，"反正我要是雅琴，就每天查他手機！"她突然想起什麽，眼睛一亮，"對了雅琴，你記不記得高中時隔壁班那個林慧蘭？
    她老公出軌被抓包，現在天天蹲民政局鬧離婚——"
    "林慧蘭？"薑雅琴的筷子頓在半空。
    她偏頭看向沈傑，嘴角慢慢翹起來："沈傑總說我像林慧蘭。"
    "啊？"林慧語嚼排骨的動作僵住，"那...那是誇你還是罵你？"
    "誇。"沈傑伸手替薑雅琴理了理被風扇吹亂的碎發，"高中時我給林慧蘭遞過情書。"他望著薑雅琴突然睜大的眼睛，低笑出聲，"被她當眾念了三分鍾，說"沈傑同學，你的字比我爸工地的水泥還要糙"。"
    食堂的吊扇"吱呀"轉著，吹得桌上的餐巾紙簌簌響。
    薑雅琴的耳尖慢慢紅到脖頸，卻故意板起臉："所以你現在找了個更凶的？"
    "更聰明的。"沈傑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能一眼看穿我所有小心思的。"
    林慧語突然把餐盤一推，站起來抓起書包："我去加碗飯！"她逃也似的往打飯窗口跑，路過調料台時撞翻了醋瓶，"哐當"一聲驚得鄰桌的學生抬頭。
    薑雅琴望著她的背影笑出聲，低頭時卻瞥見沈傑手機在震動。
    來電顯示"許澤愷"，備注是"月州遊戲工作室"。
    沈傑剛要按掉，薑雅琴按住他的手："接吧，許總上次說新遊戲要上線測試。"
    沈傑捏了捏她的手指，起身往食堂外走。
    風掀起他的外套下擺，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藍襯衫——那是薑雅琴去年親手挑的，說"藍襯衫配你眼睛好看"。
    他按下接聽鍵時，聽見許澤愷的聲音帶著點急："沈總，華新社的記者突然聯係我們說要采訪——"
    "叮"的一聲，薑雅琴發來消息："糖醋小排要涼了。"
    沈傑望著手機屏保裏兩人的合照，突然笑了。
    他對著電話說："許哥，等我十分鍾。"轉身時，看見薑雅琴正托著腮看他，發頂的藍皮筋在暮色裏晃啊晃，像一顆不會墜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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