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握著手機走到食堂外的梧桐樹下，晚風掀起他洗得發白的藍襯衫下擺，後頸還殘留著薑雅琴發梢掃過的溫度。
    許澤愷的聲音從聽筒裏鑽出來時帶著電流雜音："沈總，華新社的記者突然聯係說要做專題采訪，說是從拚多多總站那邊拿到的消息——"
    "等等。"沈傑的拇指在樹幹上輕輕叩了兩下，瞳孔微微收縮，"江冰潔怎麽會知道月州遊戲？
    我們和拚多多的合作協議上周才簽，連法務部章都沒蓋全。"他聲音沉下來，尾音帶著鋒刃般的冷，"許哥，你昨天說記者排期要下個月，現在突然變卦，是不是漏了什麽？"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簌簌聲，許澤愷的呼吸明顯亂了："真不是故意瞞您！
    記者說今早剛收到總部指令，我接到消息就打給您了——"話沒說完，背景裏突然響起清脆的"啪"一聲，像是計算器被拍在桌麵，接著是個帶著笑意的女聲："許總，報表第三行的數字又錯了，您這是被誰勾了魂？"
    沈傑耳尖動了動，聽出是蘇曉晴的聲音。
    這姑娘從財務外包轉成全職才三個月，算盤珠子扒拉得比他高中數學老師的粉筆頭還利索。
    他眉峰一挑："蘇曉晴在你旁邊？"
    許澤愷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兩度："那什麽...她來送季度報表！
    沈總您別多想，我對林慧蘭絕對沒別的心思——"
    "停。"沈傑捏了捏眉心，突然反應過來，"誰讓你提林慧蘭了？"
    "就...就您上次說我總盯著人家婚慶公司的策劃案看！"許澤愷急得直搓手，手機貼在耳邊的位置都沁出了汗，"我真沒背著蘇曉晴聯係她，您看我這手機通訊錄，林慧蘭的備注還是"婚慶王姐"呢——"
    "許澤愷。"蘇曉晴的聲音突然近了，帶著點促狹的甜，"你耳朵紅得像食堂剛出鍋的醬豬肝。"
    電話裏傳來布料摩擦聲，像是許澤愷被人戳了腰窩，猛地跳起來："蘇、蘇會計您別鬧！"
    沈傑聽著那邊的動靜，嘴角抽了抽。
    他靠在梧桐樹上，望著食堂玻璃裏薑雅琴托腮的側影，發頂的藍皮筋在暮色裏晃成一團溫柔的光。"說正事兒。"他敲了敲手機，"采訪可以，但有兩個條件：第一，不提我個人；第二，拚多多的合作隻說框架，具體分成一個字都不能漏。"
    許澤愷明顯頓了頓："可華新社那邊...可能想挖點獨家。"
    "獨家？"沈傑指尖掐進掌心，想起前世被媒體斷章取義的教訓，"去年林氏集團就是被這種"獨家"搞垮的。
    許哥，你記著，月州遊戲現在還沒到被架在火上烤的時候。"
    "知道了知道了。"許澤愷忙不迭應下，突然又壓低聲音，"不過蘇會計剛才說...您上次在例會上說她是"財務一把刀"？"
    "對啊。"沈傑不明所以，"這不是誇她算賬快？"
    "快？"蘇曉晴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點炸毛的鋒利，"沈總您倒是說說，是切菜的刀，還是削鉛筆的刀？"
    沈傑愣了愣，突然聽見許澤愷倒抽冷氣的聲音，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悶響，大概是椅子被撞翻了。"蘇會計您聽我解釋！"許澤愷的聲音帶著點慌亂的討好，"沈總那是誇您專業，真的！"
    "解釋什麽？"蘇曉晴的語氣軟了些，但仍帶著刺，"他說我是刀，那你就是鞘？"
    電話裏突然安靜下來，隻聽見許澤愷急促的喘息聲。
    沈傑摸了摸鼻子，剛要開口打圓場，就聽見蘇曉晴哼了一聲："算了，看在你幫我搬了二十箱憑證的份上...沈總，您剛才說的采訪要求，我記在小本本上了。"
    "那就好。"沈傑鬆了口氣，目光又落回食堂裏，薑雅琴正用筷子戳著涼了的糖醋小排，發梢被風掀起一綹，在耳後掃出個小漩渦。
    他剛要掛電話，許澤愷突然急吼吼地說："對了沈總！
    曹孟宇今晚帶呂淑芳進了帝豪賓館，我讓周啟銘盯著呢——"
    "許澤愷！"蘇曉晴的聲音像炸雷，"你是不是皮癢了？"
    "我這不是表忠心嘛！"許澤愷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您不是說要抓職場戀情的典型嗎？"
    沈傑聽著那邊的動靜，低頭笑出了聲。
    他望著食堂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藍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像裝滿了暮色裏的溫柔。"行了，你們倆自己商量。"他說，"我回食堂了，薑雅琴該嫌小排涼了。"
    掛了電話，沈傑轉身往食堂走。
    路過調料台時，看見地上還躺著翻倒的醋瓶，醋味混著飯菜香飄過來，有點酸，又有點甜。
    推開門的瞬間，薑雅琴正好抬頭，發頂的藍皮筋在暖黃燈光下泛著柔光，像顆係在他心尖的星。
    "許總那邊的事解決了？"她用筷子把涼了的小排往他碗裏撥，"我讓阿姨熱了碗湯，在窗口等著呢。"
    沈傑望著她泛著淡粉的耳尖，伸手摸了摸口袋裏的絲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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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下午路過商場時買的，肉色絲襪，襪尖繡著朵極小的梔子花——上周逛街時，薑雅琴在專櫃前站了三分鍾，目光一直停在這雙襪子上。
    "解決了。"他夾起一塊小排塞進她嘴裏，看她眯起眼睛笑，"對了，下午你可能會收到個快遞。"
    "什麽快遞？"薑雅琴含著小排含糊問。
    "秘密。"沈傑眨了眨眼，把湯碗推到她麵前，"趁熱喝。"
    林慧語端著加了飯的餐盤撞過來，一眼瞥見他藏在桌下的手正輕輕摩挲絲絨盒，故意拖長聲音："哎呦喂，沈大老板又藏什麽寶貝呢？"
    薑雅琴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沈傑手一抖，絲絨盒差點掉出來。
    他咳嗽兩聲，把盒子往口袋裏按了按："沒什麽，公司發的...福利。"
    薑雅琴歪頭看他，嘴角慢慢翹起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指尖碰到他發燙的耳垂："嗯，我信。"
    晚風從窗口吹進來，吹得桌上的餐巾紙簌簌響。
    薑雅琴發頂的藍皮筋晃啊晃，晃得沈傑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著她眼裏的笑，突然覺得，就算明天要麵對華新社的鏡頭，要處理許澤愷和蘇曉晴的胡鬧，要應付曹孟宇和呂淑芳的爛攤子——隻要此刻能坐在她對麵，看她咬著糖醋小排笑，就什麽都不怕了。
    食堂的吊扇還在"吱呀"轉著，把暮色裏的溫柔，一點一點吹進每個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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