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後台的穿衣鏡蒙著層細塵，白雅鴿對著鏡子輕提水藍色裙擺時，珍珠領口蹭到了鏡麵，映出一片細碎的光。
    門外男生的議論聲順著門縫鑽進來，帶著年輕特有的雀躍："白學姐這禮服比去年迎新晚會的紅裙還好看吧？" "何止，我剛才看見她手腕晃了下，那珍珠手鏈得老貴了......"
    白雅鴿指尖在珍珠上頓了頓，鏡中倒影的嘴角微微翹起。
    她正想調整下盤發的碎發，後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穿著濟大附中校服的白俊豪抱著她的披肩擠進來，書包帶在胳膊上勒出紅印："姐，門口那幾個大二的又在瞎聊！"
    "怎麽了？"白雅鴿轉身，水藍色裙擺掃過弟弟的球鞋。
    白俊豪臉漲得通紅，書包帶在掌心攥出褶皺："他們說......說你今天穿這麽漂亮是為了沈學長。"他忽然提高聲音，"我瞪了他們一眼，有個戴眼鏡的還笑我多管閑事！"
    白雅鴿的手指在發間停住。
    她望著弟弟繃緊的下頜線——這孩子上個月還在為月考數學不及格哭鼻子，現在倒會替姐姐出頭了。
    她伸手揉亂他的短發："小豪，別人愛說什麽便說什麽。"見弟弟仍抿著嘴，又補了句，"不過下次再聽見，直接讓他們去校學生會登記姓名，就說白雅鴿要查晚自習紀律。"
    白俊豪眼睛一亮，轉身跑出門前又回頭："姐你等我，我這就去嚇唬他們！"門簾被他帶起一陣風，吹得後台衣架上的演出服沙沙作響。
    禮堂前方突然響起報幕聲："接下來，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濟大優秀校友、拚多多董事長沈傑先生上台致辭！"
    白雅鴿扶著門框往外望。
    水晶燈在穹頂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沈傑正從第一排起身，藏藍色西裝熨得沒有半道褶皺，腕間那串銀杏葉手鏈隨著抬臂動作閃了閃——和去年冬天在圖書館撞見他時一樣，那時他縮在暖氣死角的座位上改代碼，手鏈上還沾著食堂的油星。
    "各位老師、同學。"沈傑站在麥克風前，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禮堂，"今天站在這裏，我想起2009年的自己。"他目光掃過台下前排的魏江濤，校長正襟危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沿，"那時我在老宿舍樓裹著三床被子背單詞，因為電路老化不敢開暖氣；也在第三食堂啃過冷掉的包子，因為窗口打飯的阿姨總說"最後一個了，熱的早賣完了"。"
    台下傳來零星的笑聲，坐在第二排的陳景明衝他比了個"牛"的手勢。
    沈傑清了清嗓子："所以今天，我以個人名義再捐五百萬——"他頓了頓，看見魏江濤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用於第三食堂改製。
    新食堂會有24小時熱餐窗口，會給勤工儉學的同學加一倍工資，更會讓每個濟大學子，在冬天也能吃上一口熱乎飯。"
    禮堂響起如潮的掌聲。
    魏江濤的指節在茶杯上捏得發白——他今早還在和財務處商量，怎麽把這筆捐款轉到老樓電路改造上。
    此刻他望著沈傑被鎂光燈籠罩的側臉，忽然想起陳老秘書今早的電話："陳老說，小沈這孩子，最知道苦孩子需要什麽。"
    散場時，伍芷清縮在後台幕布後麵。
    她攥著原本屬於自己的主持人串詞卡，指甲在硬紙板上掐出月牙印。
    十分鍾前魏江濤臨時換主持人時說"小伍最近壓力大，讓雅鴿頂一下"，可誰不知道，是她昨夜在後台對著鏡子練習時，突然看見沈傑的名字出現在嘉賓名單裏，喉頭發緊當場吐了。
    "芷清？"張雅雯舉著手機從外麵進來，"沈學長要和優秀校友合影，你去嗎？"
    伍芷清望著手機裏的照片：沈傑站在白雅鴿身側，兩人都笑著，他腕間的銀杏葉手鏈和她領口的珍珠在鏡頭裏交相輝映。
    她喉嚨發澀，把串詞卡塞進手包最底層："我......我胃疼，先回宿舍了。"轉身時手包帶勾住了幕布，"嘩啦"一聲，露出她藏在後麵的粉色保溫杯——和去年沈傑追她時送的那隻一模一樣，杯身已經磨得掉漆。
    張雅雯望著她逃跑似的背影，又看看手機裏的合影，突然想起上個月在奶茶店聽見的傳聞：沈傑助理說，董事長從不戴首飾，除了一條銀杏葉手鏈，據說是大學時某個姑娘送的。
    禮堂外的銀杏樹下，白雅鴿正把披肩往身上裹。
    晚風帶起幾片黃葉，落在她水藍色裙擺上。
    沈傑抱著一摞學生送的手寫信走過來，手鏈在暮色裏泛著暖光："白學姐今天這裙子，比迎新晚會的紅裙......"
    "更像孔雀開屏？"白雅鴿轉身，發間的碎鑽發夾閃了閃，"還是說，沈董事長想說，比去年圖書館那身毛衣加牛仔褲......"她忽然瞥見他懷裏的信，"等等，那封天藍色信封是我弟寫的？
    他說要給你看他新寫的代碼！"
    沈傑挑眉，抽出最上麵那封："小豪同學說，要給新食堂設計智能打飯係統，還說......"他掃過信末，嘴角微勾，"還說"我姐要是再被人說閑話，我就黑了他們的課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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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雅鴿的耳尖在暮色裏泛起淡粉。
    她彎腰撿腳邊的銀杏葉，指尖擦過沈傑的手背："沈董事長，萬博軒的龍井要涼了。"
    沈傑望著她轉身時揚起的裙角，忽然想起校長辦公室缺角的證書——有些故事，缺了角才更完整。
    他把信往懷裏攏了攏，跟上她的腳步："白學姐這是要親自帶路？"
    晚風卷著銀杏葉掠過兩人腳邊，遠處傳來白俊豪的喊叫聲："姐！
    沈學長！
    等等我——"
    銀杏葉打著旋兒落在白俊豪頭頂，他喘著氣追上兩人，校服領口被跑得歪到肩頭："姐！
    沈學長！
    我把那幾個說閑話的都記到學生會本子上了！"他仰起臉，鼻尖沾著薄汗，"他們現在都縮在禮堂後門，連看我都不敢看！"
    白雅鴿彎腰替弟弟理好領口，發間碎鑽發夾在暮色裏閃了閃："小豪真棒。"她餘光瞥見沈傑憋著笑，故意戳穿，"不過沈學長的新食堂智能係統方案，你確定不跟著聽？"
    白俊豪眼睛瞬間亮起來，拽著沈傑西裝袖子就往停車場跑："走走走！
    我寫了二十頁代碼注釋呢！"他跑出去兩步又回頭，衝姐姐擠眉弄眼，"姐你慢慢逛，我幫你盯著沈學長！"
    晚風掀起白雅鴿的裙擺，她望著弟弟蹦跳的背影，耳尖還帶著剛才被調侃的淡粉。
    轉身時正撞進沈傑的視線，他腕間的銀杏葉手鏈隨著抬手動作輕晃，像片被風卷著不肯落下的葉子。
    "萬博軒的龍井..."白雅鴿指尖無意識絞著披肩流蘇，忽然笑出聲，"其實我剛才是騙你的。"她歪頭看他，水藍色裙擺掃過他藏藍色褲腳，"校長下午說你愛喝煎餅果子配豆漿，我就想試試——"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緊繃的下頜線上，"試試沈董事長會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急著應下約飯。"
    沈傑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今早林富嬌在廚房給他裝便當的模樣，她係著印滿草莓的圍裙，往保溫桶裏塞了六個現煎的牛肉餅，說"新食堂再好，也比不上家裏熱乎的"。
    銀杏葉手鏈突然變得有些燙，那是大二冬天，林富嬌用攢了三個月的生活費買的，說"等你成了大老板，這就是咱們的定情信物"。
    "白學姐..."他退後半步，西裝後襟蹭到身後的銀杏樹幹，"我這人嘴笨，不會說漂亮話。"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輕得像片落在水麵的葉子，"但有些事...得先對得起該對得起的人。"
    白雅鴿的指尖在披肩流蘇上停住。
    她見過太多男人麵對她時的模樣——李家長子會捧來整束藍玫瑰，張家二少會說"白小姐的要求我都應"，可眼前這人，連拒絕都帶著股笨拙的認真。
    她望著他耳尖泛起的薄紅，忽然輕笑出聲："沈董事長這是在怕我？"
    "怕。"沈傑抬頭，目光坦誠得讓人晃眼，"怕辜負了真心。"
    白雅鴿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她想起上周在慈善晚會上，有個企業家舉著紅酒杯說"白小姐的青睞，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可此刻這個說"怕辜負真心"的男人，卻讓她胸口泛起異樣的漣漪。
    她別開臉，望著停車場方向弟弟蹦跳的身影，輕聲道："那...沈董事長肯不肯賞臉，陪我吃份煎餅果子？"
    沈傑愣住。
    他原以為白雅鴿會生氣，會像那些被拒絕的名媛那樣轉身就走，可她偏生歪著頭，眼尾帶著點促狹的笑，像個等著糖吃的小姑娘。
    他摸了摸口袋裏林富嬌塞的薄荷糖，忽然笑了："好。
    但得去南門老周的攤子，他的甜麵醬是自己熬的。"
    兩人沿著銀杏大道往校門口走。
    白雅鴿的高跟鞋踩過滿地金黃，沈傑悄悄落後半步，保持著半臂距離。
    路過禮堂側門時，她瞥見櫥窗裏掛著的校友名錄，沈傑的照片排在最醒目的位置，下麵寫著"拚多多創始人，累計為母校捐款三千萬"。
    "沈董事長..."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他額前碎發亂了，"你總說對得起真心，可如果...如果有顆真心，是你從未注意過的呢？"
    沈傑的呼吸一滯。
    他望著她水藍色裙擺上的銀杏葉，想起林富嬌昨天在視頻裏紅著眼圈說"我買了下周的車票，想看看你說的新食堂"。
    銀杏葉手鏈硌著腕骨，那是他和林富嬌最珍貴的信物。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輕聲道："白學姐，有些真心...要等對的人來收。"
    白雅鴿望著他泛紅的眼眶，忽然明白過來。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指尖在他耳垂上輕輕一彈："傻氣。"她轉身繼續往前走，高跟鞋聲在暮色裏格外清脆，"不過...我倒想會會萬博軒了。"
    沈傑沒聽清最後那句。
    他正盯著前麵那抹水藍色，想著等會要給林富嬌發消息，說"今天遇到個很好的姑娘，但我的真心，早就給了你"。
    老周的煎餅攤飄來甜麵醬的香氣時，白雅鴿摸出手機發了條消息："明早十點，萬博軒頂樓茶室。"她望著對話框裏"收到"的回複，望著沈傑正彎腰替她掀煎餅攤的塑料門簾，忽然笑了——這個總把真心掛在嘴邊的男人，藏著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的故事。
    而此刻，在禮堂二樓的轉角處，林慧語攥著手機的手青筋直跳。
    她剛才從衛生間出來，正看見白雅鴿替沈傑理頭發的畫麵，兩人的影子在銀杏葉裏交疊，像幅被框住的畫。
    她咬著嘴唇，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腳已經邁出半步，又猛地頓住——她得先拍張照片，她得讓沈傑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他說"對得起"就能躲過去的。
    晚風卷著煎餅攤的香氣飄上來，林慧語望著樓下那兩個漸漸模糊的身影，攥緊手機的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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