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上廣深三地的推廣會時，魔都的梧桐葉正落得稠。
    沈傑站在酒店會議室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員工抱著資料箱進電梯，蘇曉晴的卷發被風掀起，她追著被吹跑的活動海報，裙擺掃過滿地金黃——像極了前世畢業那年，他蹲在公交站啃冷掉的包子，看白領們踩著高跟鞋從麵前掠過的模樣。
    "沈總？"周正邦敲了敲虛掩的門，手裏攥著項目收尾表，"陳經理說所有數據都核對完了，推廣效果比預期高27。"
    沈傑轉身，目光掃過周正邦眼下淡淡的青黑——這個從校招就跟著他的年輕人，昨晚為了趕最後一場布展，在展廳打了半宿地鋪。
    他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去通知所有人，半小時後大堂集合。"
    大堂裏的議論聲像煮沸的水。
    蘇曉晴抱著保溫杯踮腳張望，發梢還沾著沒吹幹的水珠；周文翰把工牌繩繞在手指上轉，眼鏡片反著光；李萌悅攥著手機戳屏幕，忽然"呀"了一聲："黃浦江遊輪票？
    今天晚上的？"
    "沈總！"蘇曉晴第一個反應過來，保溫杯差點砸到腳麵，"您不會是要帶我們坐遊輪吧？"
    "上個月項目啟動時說的犒勞。"沈傑靠在前台大理石柱上，看李萌悅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周文翰直接拍了下周正邦的後背，"船票有限，先安排項目組二十人。
    剩下的......"他頓了頓，餘光瞥見薑雅琴從電梯裏出來，米色大衣下擺掃過地麵，"剩下的去雪悅國際吃自助，我讓陳景明訂了頂樓觀景位。"
    歡呼聲炸響。
    蘇曉晴蹦起來時撞翻了前台的綠蘿，周文翰扯著周正邦的領帶喊"兄弟我請你喝香檳"，李萌悅已經掏出手機給媽媽發語音："媽你看我老板多好......"
    沈傑望著這一幕，喉結動了動。
    前世此刻，他正蹲在醫院走廊數繳費單上的零，連給爸爸買碗熱粥都要算計；如今他站在這裏，看二十個年輕人因為一場遊輪歡呼，忽然懂了陳虎躍說的"資本不是洪水，是讓你能托住更多人的底氣"。
    "發什麽呆？"薑雅琴的聲音裹著香根草的淡香，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西裝領口，"蘇曉晴剛才說要給你拍遊輪照，你準備好被做成項目組屏保了嗎？"
    沈傑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無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是上周在老鳳祥挑的，他說等公司上市再換鑽戒，她卻把戒指往指根推了推："現在戴著正好。"
    "雅琴。"他低頭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上次來魔都，你說想告訴薑姑姑你在我公司工作......"
    "怪你沒讓我說？"薑雅琴歪頭笑，發尾掃過他手背，"我姑姑那人，知道我在你手下幹活，能從早念叨到晚"小沈多照顧雅琴"。"她踮腳湊近他耳邊，"再說了......"溫熱的吐息拂過耳垂，"我更想當沈總的女朋友，不是薑映瑤的侄女。"
    沈傑喉結滾動，正想把她往懷裏帶，薑雅琴卻退開半步，指尖戳了戳他胸口："不過嘛——"她掏出手機晃了晃，屏幕上是未讀消息的紅點，"我有個請求。"
    "說。"
    "以後你在辦公室加班，我能不能抱著靠墊在沙發上睡？"她咬著唇，眼尾微微上挑，"上次看你熬到淩晨三點，領帶鬆著，頭發亂得像雞窩......"她突然笑出聲，"我保證不說話，就縮在角落當人形靠墊。"
    沈傑剛要開口拒絕，薑雅琴已經點開微信："你看，姑姑半小時前發消息問我在魔都住哪......"
    "行。"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但打呼要罰打掃辦公室一周。"
    薑雅琴立刻撲進他懷裏，大衣扣子撞得他胸口發疼。
    遠處傳來蘇曉晴的尖叫："沈總！
    周文翰說要給你和薑姐拍接吻照當項目組紀念！"
    "周文翰！"沈傑抬頭，看著那個慌忙往人群裏鑽的身影，"這個月績效扣——"
    "我錯了！"周文翰抱著頭後退，"薑姐救我！"
    笑聲裏，員工們三三兩兩往酒店外走。
    沈傑幫薑雅琴係好羊絨圍巾，目光掃過落在最後的李萌悅——這姑娘正蹲在地上撿剛才蘇曉晴撞翻的綠蘿葉子。
    他剛要開口，薑雅琴拽了拽他袖子："萌悅暈車，我讓老海送她去雪悅國際了。"
    "你啊。"沈傑低頭吻她發頂，"比我還會當老板。"
    雪悅國際的水晶燈在頭頂晃。
    李萌悅盯著旋轉餐台上的法式鵝肝，筷子舉在半空不敢落；周正邦扒拉著龍蝦意麵，突然抬頭："沈總，這桌得多少錢？"
    "夠你三個月工資。"沈傑端著紅酒杯坐下，看李萌悅猛地縮回手，"但你們值得。"他敲了敲桌麵，"今天不限量，蘇曉晴想吃榴蓮蛋糕就拿，周文翰想喝香檳就開，李萌悅......"他轉向縮在角落的姑娘，"把鵝肝吃了，上次你說貧血，補補。"
    李萌悅的眼睛瞬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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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抓起鵝肝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沈總你比我媽還嘮叨......"
    眾人哄笑時，薑雅琴的手機在桌角震動。
    她低頭看了眼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停頓兩秒，抬頭時眼底浮起促狹的笑："姑姑說明天來魔都。"
    沈傑的動作頓了頓。
    他望著薑雅琴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她上周說薑映瑤最會"突擊檢查"，上次來公司樓下，差點撞破兩人在樓梯間接吻。
    "要不......"薑雅琴托著下巴，睫毛忽閃忽閃，"明天在姑姑麵前，我們裝作不認識？"
    李萌悅的叉子"當啷"掉在瓷盤上。
    周正邦剛喝進嘴的紅酒差點噴出來，蘇曉晴已經笑倒在周文翰肩上。
    沈傑望著薑雅琴藏在桌下悄悄勾他小拇指的手，突然覺得，這個月的遊輪、牛排、香檳，都不如此刻她眼裏的狡黠來得珍貴。
    窗外的暮色漫進來時，他聽見自己說："聽你的。"當雪悅國際的旋轉門吐出最後一串笑聲時，夜晚已經漆黑如墨。
    沈傑幫薑雅琴整理了一下大衣領口，看著蘇曉晴抱著打包好的榴蓮蛋糕鑽進出租車，周文翰被周正邦架著肩膀朝酒店方向晃晃悠悠地走去——那小子喝了三杯香檳，此刻正扯著嗓子唱著跑調的《海闊天空》。
    “他們明天要是集體遲到……”沈傑望著出租車尾燈消失在梧桐道的盡頭，話音的尾音被江風卷走了一半。
    薑雅琴挽著他的胳膊向酒店走去，發梢掃過他的下頜：“我讓陳景明把晨會改到十點了。”她仰起臉，睫毛上凝結著細微的霧珠，“沈總，現在是不是該履行員工福利的最後一項了？”
    “最後一項？”沈傑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
    項目啟動時他確實說過“全程福利”，但具體條款早就被員工們的歡呼聲淹沒在推廣會的熱鬧氛圍裏了。
    薑雅琴忽然拉著他拐進酒店側門，大理石地麵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
    她從大衣口袋裏摸出房卡晃了晃，卡片上“2818”的燙金數字在壁燈的照耀下泛著溫暖的光——正是他今晚的房間號。
    “剛才在餐廳，你說要‘托住更多人’。”她踮起腳湊近他的耳畔，呼吸中帶著甜橙的香氣，“那沈總能不能先托住我？”
    沈傑的喉結動了動。
    電梯上升時，他盯著鏡麵牆上兩人交纏的手，想起前世在醫院守夜的那些夜晚，他連給爸爸蓋被子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打破那可憐的安穩；如今掌心的溫度真實得發燙，薑雅琴無名指上的戒指蹭著他的虎口，就像烙下了一枚安心的印記。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薑雅琴率先走出去，高跟鞋在走廊鋪著的波斯地毯上沒有了聲響。
    她站在2818門前，手指卻沒有往卡槽裏插，反而轉身勾住他西裝的腰帶，仰頭時鼻尖幾乎蹭到他的下巴：“我能提個要求嗎？”
    “你今晚提的要求夠多了。”沈傑笑著想去拿房卡，卻被她按住了手腕。
    “就一個。”她咬著嘴唇，眼尾的淚痣跟著顫動，“今晚……我想抱著你睡。”
    沈傑的呼吸停頓了半拍。
    他想起上個月在深圳出差，兩人分住在隔壁房間，淩晨三點他被雷聲驚醒，拿出手機想發消息，卻發現薑雅琴的對話框裏躺著未讀的“你那邊下雨了嗎”。
    此刻她的耳尖紅得像要滴血，哪裏還有半點白天談項目時的冷靜模樣？
    “雅琴……”他剛開口，薑雅琴已經從包裏摸出一張銀色卡片——不是房卡，是酒店萬能通行卡。
    她晃了晃卡片，眼尾上揚：“上次在杭州，我敲你房門半小時你都沒開，後來才知道你在浴室吹頭發。”她把卡片塞進他的掌心，指尖在他的虎口撓了撓，“現在知道我是怎麽進去的了吧？”
    沈傑捏著那張卡，忽然想起那天他裹著浴巾開門，薑雅琴舉著保溫桶站在門口，說“陳景明說你胃不好”，可當時他明明鎖了門。
    原來她早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用最笨拙的方式靠近他。
    門“哢嗒”一聲開了。
    薑雅琴先進去，落地燈在她身後投下柔和的光暈。
    沈傑換鞋時瞥見玄關處多了一個米色行李箱——是她的。
    “我讓李萌悅把我的行李送來了。”她蹲在行李箱前翻找著，羊絨衫滑下肩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你去洗澡吧，我給你拿睡衣。”
    沈傑盯著浴室蒸騰的熱氣，聽著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響。
    等他裹著浴巾出來時，床頭已經擺好了他的換洗衣物，連襪子都規規矩矩地疊成了方塊。
    薑雅琴背對著他站在窗前，黑色絲襪在落地燈的照耀下泛著柔滑的光，正踮起腳調整窗簾的縫隙——她總說留條縫能看見月光。
    “那個……”他清了清嗓子，“睡衣我自己拿就行。”
    薑雅琴轉過身，指尖勾著他的灰色棉t恤，忽然歪著頭笑了：“沈總洗澡要多久？”
    “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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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夠我洗個頭了。”她晃了晃手裏的浴袍，黑色真絲料滑過她的手腕，“我去拿發膜。”
    沈傑看著她走進浴室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房間的溫度在升高。
    浴室玻璃很快蒙上了白霧，他能看見模糊的人影抬手解開發繩，烏黑的頭發垂落時在玻璃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水聲響起時，他拿出手機想看時間，屏幕卻自動亮起——是薑雅琴的微信消息：【上次在遊輪甲板上，你說想看我穿黑絲的樣子】
    他的喉結滾動著抬起頭，玻璃上的影子正在褪去絲襪。
    黑色的線條從腳踝向上蔓延到大腿，最終輕輕地搭在浴室的置物架上。
    沈傑的耳尖燙得厲害，想起前世追求伍芷清時，連她的發梢掃過手背都會讓他心跳半天；如今看著薑雅琴在玻璃後若隱若現的輪廓，他忽然明白了什麽叫“心甘情願地掉進溫柔陷阱”。
    “沈傑？”浴室裏傳來模糊的呼喚聲，“我的洗發水用完了……”
    他手忙腳亂地翻出自己的洗發水，推門時卻撞到了門框。
    薑雅琴裹著浴袍站在霧氣中，發梢滴著水，鼻尖還沾著泡沫，看見他進來笑得肩膀直抖：“騙你的，我帶了小瓶裝的。”
    沈傑把洗發水塞到她手裏，轉身想逃，卻被她拽住了手腕。
    浴袍的帶子鬆開了半寸，露出鎖骨處一顆淡粉色的痣，在水霧中就像一朵將開未開的花。
    “沈總心跳好快。”她貼著他的耳朵說，溫熱的氣息掃過耳垂，“是不是……”
    “我去吹頭發。”沈傑落荒而逃，抓起吹風機的手都在發抖。
    吹風機的嗡嗡聲中，他聽見浴室門再次打開的輕響，接著是薑雅琴赤腳踩在地毯上的聲音。
    等他關掉吹風機時，她已經蜷縮在床頭，抱著他的枕頭，發尾還滴著水，在純白的床品上洇出一小團水漬。
    “雅琴……”他剛要說話，她忽然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沈傑坐過去，她立刻像隻貓似的鑽進他的懷裏，發間的藍風鈴香氣混合著浴室的水汽，讓他透不過氣。
    “今晚不許背對著我睡。”她蹭了蹭他的下巴，“上次在蘇州，你翻個身我就醒了。”
    沈傑低頭看著她，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漏進來，在她的睫毛上凝成了細小的水珠。
    他伸手替她擦去發尾的水，指尖卻被她含住。
    她咬著他的指尖笑著，眼睛亮得像星星：“沈總，我突然不想睡覺了……”
    窗外江輪的鳴笛聲響起時，沈傑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他望著她濕潤的嘴唇，忽然覺得這個夜晚，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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