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龍酒館後廚，陳槿安將醒好的麵團摔在案板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這是她來到玄武國的第三天，已經完全摸清了這家酒館的運作規律。
    "槿安姐，肉餡按你說的調好了。"幫廚阿福捧著一大盆香氣撲鼻的肉餡湊過來，鼻尖上還沾著一點蔥末，"嚐嚐鹹淡？"
    陳槿安用筷子尖挑了一點，放在舌尖品了品："再加半勺醬油，一撮糖。"
    "好嘞！"阿福歡快地跑回調料台，動作麻利得像隻偷到油的小老鼠。
    陳槿安揉著麵團，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阿福這孩子才十一歲，卻已經在酒館混了三年，機靈得很，學東西也快。
    "槿安姐，你看這樣行了嗎？"阿福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少年捧著重新調味的肉餡，眼巴巴地等著她的評價。
    陳槿安又嚐了嚐，滿意地點頭："這次正好。來，我教你包包子的褶子。"
    阿福興奮地湊過來，看著陳槿安的手指在麵團上翻飛，眨眼間就捏出一個圓潤飽滿、褶子均勻的包子。
    "哇！"少年驚歎，"比我娘包得還漂亮！"
    "熟能生巧罷了。"陳槿安將包子放到蒸籠裏，"你多練幾次也會的。"
    阿福學著她的樣子捏包子，卻總是捏不出均勻的褶子。陳槿安耐心地糾正著他的手法，心裏卻想著：自己的適應能力確實不錯。短短三天，就已經完全融入了海龍酒館的生活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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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準備餐點，中午應付客流，下午備料，晚上算賬……現在，她不僅享受這份平靜，還能用廚藝換來同事們的友善和尊重。
    "槿安！前廳要加一壺"醉清風"！"老板娘紅姐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馬上來！"陳槿安擦了擦手，從酒櫃取出一壺溫好的酒。這是海龍酒館的招牌，用一種叫"清風草"的藥材泡製，入口綿柔後勁卻大，很受刺客們的喜愛。
    前廳已經坐了不少早起的客人——碼頭工人、商隊護衛、還有幾個身著黑衣的低階刺客。陳槿安端著酒壺走向角落的一桌，那裏坐著三個正在低聲交談的男子。
    "您的酒。"她輕聲放下酒壺，動作利落不拖遝。
    "等等。"一個臉上有疤的男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
    陳槿安不動聲色地抽回手
    "是的，剛來幾天。"
    "手挺巧啊。"疤臉男指著桌上完美捏出花邊的包子，"這褶子比"紅袖坊"的姑娘們捏得還精致。"
    同桌的兩人發出曖昧的笑聲。
    陳槿安麵色不變："幾位慢用，廚房還有活。"說完轉身就走。
    "哎，別急著走啊！"另一個男子起身攔住她，"陪哥幾個喝一杯，賞錢少不了你的。"
    陳槿安眼角餘光瞥見櫃台後的紅姐已經皺起眉頭。就在她考慮是硬闖還是虛與委蛇時，一個沙啞的聲音插了進來：
    "小刀，大清早就調戲我家廚娘？"
    老板周黑鴉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獨眼冷冷地盯著幾個鬧事的客人。令人驚訝的是，那幾人立刻收斂了氣焰。
    "周叔，我們就是開個玩笑……"
    疤臉男訕笑著解釋。
    "要開玩笑去"紅袖坊"。"周黑鴉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海龍酒館的規矩，不打擾幹活的人。"
    幾個鬧事者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陳槿安向周黑鴉投去感激的一瞥，後者隻是擺擺手
    "回去忙你的。中午有"貴客"來，準備幾樣精細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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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廚房，陳槿安一邊切菜一邊思索剛才的遭遇。周黑鴉一個酒館老板，居然能讓玄武國的刺客退讓？
    看來這海龍酒館的背景不簡單……
    "槿安姐，"貴客"是誰啊？"阿福好奇地問，手裏還在笨拙地捏著包子。
    "不清楚。"陳槿安將切好的肉片碼放整齊，"周叔隻說準備精細小菜。"
    阿福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猜是"青麵大人"！他每個月都會來一兩次，每次都在雅間談事情。"
    青麵大人？陳槿安想起前天在雅間見過的那個戴青麵獠牙麵具的人。當時她注意到那人手腕上有和曼珠沙華留下的相似的傷痕……
    "阿福，你見過曼珠沙華嗎？"她狀似隨意地問道。
    少年差點把手中的包子捏爛
    "第、第七刺客？"
    他緊張地左右張望，聲音壓得極低
    "那種大人物怎麽會來我們這種小酒館……"
    "隨口問問。"陳槿安轉移話題，"中午除了青麵大人，還要準備多少人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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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餐時間，海龍酒館熱鬧非凡。
    陳槿安在廚房和後廚之間穿梭，既要保證菜品供應，又要記住每桌的點單。這種忙碌讓她緊張，卻少了生死攸關的壓迫感。
    "雅間的菜好了嗎？"
    紅姐急匆匆地進來催問。
    "馬上。"陳槿安將最後一道清蒸魚裝盤，撒上蔥花，"這是"青麵大人"要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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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姐親自端著托盤去了雅間。
    陳槿安本想借送菜的機會多觀察一下那位神秘的客人，但周黑鴉明確說過，雅間的菜隻能由紅姐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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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兩點左右，客流漸少。
    陳槿安正想休息片刻，阿福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廚房："槿安姐！前廳打起來了！"
    陳槿安跟著阿福跑到前廳，隻見兩撥黑衣人正在對峙，地上已經躺了個呻吟的傷者。周圍的食客紛紛退到牆邊，卻沒人離開——在玄武國，刺客打架似乎是種娛樂。
    "怎麽回事？"
    陳槿安小聲問櫃台後的紅姐。
    "青龍堂和黑虎幫的人。"紅姐翻了個白眼，"為了地盤的事，三天兩頭打一架。"
    陳槿安驚訝地發現，周黑鴉就站在兩撥人中間，不但沒勸架，反而像裁判一樣監督著這場打鬥。
    "要打出去打！"周黑鴉喝道，"打壞東西照價賠償！"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兩撥刺客真的乖乖轉移到了街上。陳槿安透過窗戶，看著他們在圍觀者的喝彩聲中拳來腳往，招式狠辣卻不致命，仿佛在遵循某種不成文的規則。
    "不用管他們。"紅姐淡定地擦著酒杯，"玄武國的刺客有自己的規矩。當街殺人要交罰金，打殘不用。"
    陳槿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刺客之國的社會規則比她想象的更複雜。表麵上弱肉強食，實際上卻有一套精密的江湖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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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酒館迎來了第二波客流。
    這次大多是些商人、小官吏和獨行的刺客。陳槿安在廚房和後廚之間穿梭，耳中不斷捕捉著各種信息片段：
    "……聽說柒大人已經潛回都城……"
    "……首領加強了暗影守衛……"
    "……南邊的商路因為搜查中斷了……"
    這些零碎的信息在她腦海中逐漸拚湊。玄武國確實如船員所說，正處於緊張狀態。而那位"柒大人"——也就是伍六七，似乎正在策劃什麽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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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槿安，把這壺酒送給六號桌。"紅姐遞給她一個精致的酒壺，"小心點，那是"斷魂刀"莫三爺。"
    六號桌坐著一個獨臂中年人，腰間別著一把漆黑的短刀。陳槿安放下酒壺正要離開，他突然開口：
    "丫頭，新來的？"
    "是的，莫三爺。"陳槿安恭敬地回答。
    獨臂老人銳利的目光上下掃視她："手上功夫不錯。"他指了指桌上完美去骨的魚，"這刀工，沒幾年練不出來。"
    陳槿安心中一緊。在末世，為了節省食材，她練就了一手出色的刀工。沒想到在這裏反而成了破綻。
    "家父是廚子，從小跟著學的。"
    她編了個理由。
    莫三爺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沒多問，隻是擺擺手讓她離開。陳槿安回到廚房，發現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在這個刺客之國，稍有不慎就會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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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酒館的客人漸漸散去。
    陳槿安坐在櫃台後，借著油燈的光核對當天的賬目。
    周黑鴉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熱茶。
    "今天辛苦了。"老板難得地露出疲憊的神色，""青麵大人"很滿意你的手藝，特意多給了賞錢。"
    陳槿安接過茶杯
    "謝謝。那位大人……是什麽來頭？"
    周黑鴉的獨眼閃爍了一下："高階刺客，專管情報收集。"他壓低聲音，"最近玄武國不太平，他們這些人都很忙。"
    陳槿安點點頭，沒有多問。但她的思緒已經飛轉——情報收集？
    "對了，"周黑鴉突然想起什麽，"明天有批新酒到貨，你幫著紅姐清點一下。"
    夜深了，陳槿安回到員工宿舍。這是間簡陋但整潔的小屋，她和紅姐、阿福各有一張床。紅姐已經睡下，阿福還在前廳收拾。
    陳槿安看著窗外投影在牆上的月光，分析著今天收集到的信息：
    1. 玄武國刺客分屬不同幫派，有嚴格的江湖規矩；2. 柒(伍六七)已潛回都城，首領加強戒備；3. "青麵大人"是情報部門的高階刺客；4. 自己的刀工可能引起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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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來，她已經初步融入了玄武國的生活，但危險也如影隨形。"青麵大人"手腕上的傷痕意味著什麽？柒的行動會如何影響這個國家？
    窗外，陳槿安想起神農國的田野，想起大禮國的市集……
    但現在不是懷念的時候。
    她身處刺客之國的腹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的最重要一課就是：在危機中，多一份情報就多一線生機。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挑戰，也是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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