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秘信件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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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花書桌上的銅鎮紙投下棱角分明的陰影,江淺的指尖沿著抽屜內壁緩緩滑動,木屑刺得指腹發疼。當第三格抽屜即將合攏時,金屬扣環勾住了什麽 —— 是半張泛黃的信紙,邊緣被老鼠啃出不規則的缺口,墨跡在潮濕的空氣裏暈成深淺不一的藍黑色。
    "老伯,這抽屜裏的賬本都被雨水泡壞了。" 她側身擋住老仆的視線,指尖捏住信紙邊緣,觸感像觸到了陳年的傷口。老人正用袖口擦拭屏風上的灰,聞言歎了口氣:"那年梅雨季屋頂漏雨,先生最寶貝的《海國圖誌》都泡爛了,唉..." 他的聲音漸漸模糊,江淺趁機將信紙往掌心一攏,紙角的折痕硌得虎口生疼。
    回到台燈下展開信紙時,墨跡在燭光裏洇出詭異的紋路。鍾鶴年的字跡比平日潦草數倍,有些筆畫幾乎要劃破紙張:"本月轉至皖南的三萬元中儲券被截,碼頭賬本出現三處漏洞,王會計突然失蹤 —— 他們開始懷疑‘梅花’的存在。"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梅花" 正是鐵盒信件裏提到的運輸暗號,而中儲券是汪偽政權發行的貨幣,這筆資金顯然是以商業往來為掩護的抗日物資款。
    信紙背麵用鉛筆匆匆畫著十六鋪碼頭的平麵圖,倉庫編號旁標著 "內鬼" 二字,箭頭直指 "泰和洋行" 的招牌。更下方是串數字:1939.11.27,旁邊寫著 "黃浦江浮屍,吳淞商船學校畢業生"—— 江淺想起檔案裏的舊聞,那年三名商船學生離奇溺亡,報上說是醉酒失足,此刻看來竟與鍾鶴年的財務糾紛有關。
    "歸荑若問起保險箱密碼,告訴她是我們初次相遇的日期。" 信末突然出現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墨跡在這裏格外清晰,仿佛寫信人特意頓了頓筆。江淺記得老仆說過,鍾鶴年與虞歸荑在 1925 年的燕京大學相識,日期該是九月初七 —— 這個密碼或許關聯著更深層的秘密。
    老仆的咳嗽聲從門外傳來,江淺迅速將信紙折成四折,塞進風衣內袋。當她轉身時,發現老人正盯著她的手,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詫,卻很快被更深的憂慮取代:"姑娘,時候不早了,老宅夜裏濕氣重..." 他的話尾消失在吱呀作響的地板聲裏,江淺注意到他經過書桌時,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鎮紙邊緣的刻痕,像是在確認什麽。
    回到酒店房間,信紙在台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江淺用放大鏡細看,發現 "梅花" 二字旁邊有個極小的墨點,看似隨意,實則是摩爾斯電碼的 "?—",對應字母 "t"—— 正是 "鐵軍" 的縮寫,新四軍的別稱。信中提到的財務糾紛,實則是日偽特務通過賬目漏洞追查運輸線,而 "王會計" 很可能是首位暴露的地下聯絡人。
    第二頁紙的邊角處,鍾鶴年用密語寫著:"若我遭遇不測,速將碼頭貨物清單交予霞飛路 23 號周先生,藍布封皮上有三朵雛菊。" 江淺想起老仆胸前的懷表鏈,正是用藍布繩編織,上麵繡著褪色的雛菊 —— 原來這個沉默的老人,早就被納入鍾鶴年的保護網。
    窗外飄起細雨,江淺摸著信紙邊緣的毛邊,忽然發現某處折痕裏嵌著片細小的木屑。對照書房抽屜的破損處,這顯然是扯動信紙時留下的 —— 鍾鶴年在書寫時,很可能聽見了異常動靜,匆忙間將信件塞在抽屜最深處,卻沒來得及完全藏好。
    "他們知道我在查‘梅花計劃’。" 信中某行字被重重劃去,露出底下的修改:"三天前在東亞飯店,有人往我茶杯裏放了曼陀羅花粉。" 江淺心頭一震,曼陀羅中毒會導致幻覺和記憶混亂,這或許能解釋為何審訊記錄裏鍾鶴年 "神誌不清,供認不諱"—— 所謂的 "私通敵偽" 口供,很可能是在藥物作用下被迫簽署的。
    最令她心驚的是信末的潦草塗鴉:一個被匕首刺穿的梅花圖案,旁邊寫著 "七月初七,父親忌日"。1941 年的農曆七月初七,正是鍾鶴年自殺的公曆日期。這個發現像根冰針刺入脊梁 —— 他不是自殺,而是被選定在父親忌日這天處決,偽造成畏罪自殺的假象。
    淩晨三點,江淺對著地圖標記 "霞飛路 23 號",現在那裏是家文具店。她摸出老仆給的玻璃珠,對著燈光轉動,忽然看見珠心刻著極小的 "周" 字 —— 與信中 "周先生" 的姓氏吻合。原來鍾家上下,連孩童的玩具都藏著聯絡暗號。
    雨聲漸歇時,信紙背麵的水痕顯現出隱形墨跡。江淺用茶水塗抹,顯形的是張人員名單,二十七個名字正是鐵盒裏收據上的經手人,每個名字後都畫著不同的符號:步槍代表武裝護送,藥瓶代表醫療物資,齒輪則是工業器材。名單最下方,鍾鶴年用紅筆寫著:"這些人,一個都不能丟。"
    她忽然想起老仆說過,虞歸荑臨走前讓他拿 "書房第三格的藍布包",裏麵是鍾鶴年的情書。或許那個藍布包,正是信中提到的 "藍布封皮",而三朵雛菊的標記,就繡在布包邊緣。老仆當時沒敢打開,卻在無意中替鍾鶴年保存了最重要的聯絡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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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信紙重新折好時,江淺發現信頭的日期被改動過。原本的 "1941 年 3 月 28 日" 被劃去,改成了 "4 月 1 日"—— 這說明鍾鶴年在寫信時,已經意識到危險逼近,故意將日期推後,為地下組織爭取轉移時間。而他真正的遇難日,比檔案記錄的早了整整三天。
    窗外傳來第一聲汽笛,江淺望著鏡中略顯蒼白的臉,忽然明白這封未寫完的信件,是鍾鶴年留給世界的最後告白。他用財務糾紛的表象,掩蓋著情報網絡的危機;用神秘組織的暗示,指向日偽特務的魔爪;甚至在字跡潦草的間隙,藏著拯救同誌的密碼。
    當晨光爬上窗台時,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紙夾進《資治通鑒》,那是從書房帶出的唯一 "紀念品"。書頁間飄落的,還有片幹枯的玉蘭花 —— 虞歸荑最愛的花,夾在鍾鶴年常讀的書裏,像句永遠說不出口的情話,在泛黃的紙頁間,見證著兩個靈魂在亂世中的相互守望。
    收拾行李時,江淺摸到風衣口袋裏的銀質徽章,齒輪與麥穗的紋路此刻不再冰冷。她知道,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位於蘇州河的老當鋪 —— 鍾鶴年信中提到的 "資金周轉處",也是當年 "梅花計劃" 的重要樞紐。而老仆交給她的懷表,表蓋內側的全家福照片裏,鍾鶴年的手指正輕輕點在女兒肩頭,那個位置,藏著幾乎看不見的墨點 —— 又是一個摩爾斯電碼,拚出的是 "堅持"。
    走出酒店時,晨霧未散。江淺將信件貼身藏好,感覺它像塊燒紅的炭,熨貼著心口。鍾鶴年在信中沒說的是,那些所謂的財務糾紛,每一筆虧空都是流向敵後的救命錢;那個被提及的神秘組織,正是無孔不入的 76 號特務機關。而這封未寫完的信,終將成為打開所有謎團的鑰匙,讓世人看見,在賬麵數字與商業合約的背後,藏著的是一個實業家滾燙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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