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悅兒自小研習女紅，湊近細細端詳，隻見針腳平整，走線規矩又透著巧思，與平日裏見的繡法大不相同，忍不住讚歎：“這繡活兒，當真精巧得緊！
    薑小姑踮著腳尖，指著衣裳邊角細說：“大小姐您再瞧瞧，這領邊袖口的白狐狸毛，根根油亮順滑；還有這朱雀羽翼上的羽毛，都是從紅腹錦雞身上挑最鮮亮的幾根。光是湊齊這些材料，就不知費了多少功夫！”
    她心裏暗忖，若不是成意小哥熟悉山路又武藝高強，能順利獵取錦雞，這價錢隻怕還得往上翻幾番。
    何悅兒聽了，不禁點頭：“這麽一算，倒真是物有所值。”
    芳霏拿起那支金鑲紅寶石的步搖，遞到她眼前：“大小姐您細看這做工！”
    何悅兒接過步搖，湊近了仔細端詳 —— 隻見紅寶石被嵌成羽毛形狀，金片彎折得精巧自然，連羽毛紋路都纖毫畢現。
    她忍不住讚歎：“先前隻盯著衣裳，倒沒留意這步搖竟也這般精細！如此說來一百二十兩著實不貴！”
    “不瞞您說，” 芳霏壓低聲音，一臉誠懇，“二位是咱們新店開張的頭一樁生意，壓根沒想著賺錢，不過是收個本錢罷了！”
    這番話說得何悅兒、何靈兒姐妹倆心裏熨帖，隻覺自己得了實惠。
    何悅兒當即從荷包裏摸出一張五十兩銀票，又掏出一錠十兩銀子：“那就按我妹子的尺寸，定一套！”
    薑小姑笑著接過銀子，利落地開了張單據：“大小姐收好！七日後憑這單子來取這套‘朱雀於飛’！”
    轉頭便喚夥計取來塊木牌，上頭寫著 “已售出，僅供展示”，往那套 “朱雀與飛” 旁一掛。
    四樓其他小姐瞧見這光景，腸子都悔青了！
    先前薑小姑迎客時就說過，店裏衣裳每款隻接一單，為了讓大家都有的挑，每人限選一套。
    她們想著先把所有款式看遍再做決定，這下可好，眼睜睜看著心儀的衣裳被人搶了先！
    眼瞅著好貨要被挑，剩下的小姐們哪還坐得住？頓時你爭我搶地掏銀子下定金。
    薑小姑眉眼含笑，雙手收錢收到發燙，隻恨自己沒多生幾雙手！
    這邊四樓銀錢叮當入賬，二樓麻將聲也 “嘩嘩” 響個不停。
    趙大小姐本也是愛美的年紀，卻被母親拉著先打了一圈麻將。
    誰料一摸上那溫潤如玉的麻將牌，就挪不開屁股了，隻覺這手感實在美妙，隻好先把挑衣裳的事兒擱上一擱。
    幾個小姐笑鬧著從四樓下來，正巧聽見二樓傳來一聲脆亮的 “胡了！”，緊接著便是趙明秀爽朗的笑聲，一下就把眾人目光都勾了過去。
    雖說何知府和趙指揮使在官場上不對付，可兩家夫人倒是脾氣相投，平日裏常來往。
    何靈兒和何悅兒自小受母親教導，心裏對趙家並無成見，反倒瞧著趙明秀開朗的性子，覺著格外喜歡。
    何靈兒聽見笑聲，立刻湊過去問：“趙姐姐，何事兒讓你這麽暢懷？”
    趙明秀轉頭瞧見是她，眼睛笑成彎月：“喲，是靈兒妹妹！碧水閣這麻將可太有意思了，我連贏三圈！”
    “那我可得試試！” 何靈兒眼睛發亮，一把拉住何悅兒的袖子，“姐，咱也開一桌！”
    趙明秀起身，把位子讓給一旁眼巴巴看了好幾圈的黃夫人：“黃夫人，我帶妹妹們再開一桌，勞您陪我母親打上幾圈！”
    這邊鋪子裏專門陪打的兩個女夥計也跟著起身，一個把位子讓給何夫人，另一個讓給了富商家的錢夫人。
    轉眼間，兩桌麻將 “嘩啦嘩啦” 響成一片，碰牌聲、說笑聲鬧得滿屋子都是。
    另一邊，鄭姨娘歪在軟榻上，饒有興致地盯著戲台子。台上正演著女將軍殺敵的戲碼，刀槍揮舞間好不熱鬧。她扭頭問貼身丫鬟柳兒：“你瞧著如何？”
    柳兒看得入神，攥著帕子的手都微微發顫。這出戲讓她想起小時候跟著爺爺賣藝，常聽爺爺講顧家女將軍的故事，心裏頭滿是向往。
    可爺爺在她九歲那年病死了，多虧鄭家出錢操辦後事，她便賣身做了鄭家丫鬟。
    這些念頭也就在她腦子裏轉了個圈，嘴上回道：“姨娘，柳兒不懂戲文，就覺著這女將軍殺敵的模樣，看著真痛快！”
    “是啊，看著真痛快……” 鄭姨娘盯著戲台，輕聲喃喃。
    心底忽地泛起漣漪：原來女子還能這般活得肆意。
    不過這抹悵然轉瞬即逝，她很快又掛上慣常的嫵媚笑容，扭頭問柳兒：“你瞧這碧水閣，覺著如何？”
    “回姨娘的話，這兒花樣可真多！您看那些夫人小姐，個個都喜歡得緊。”
    柳兒順著主子目光望去，隻見二樓麻將聲、談笑聲此起彼伏。
    鄭姨娘輕輕頷首，側身瞥向何夫人和趙夫人那桌。
    兩位當家主母正圍坐麻將桌前，臉上堆滿發自肺腑的笑意。
    許是察覺到那道打量的目光，何夫人抬眼望去，正巧撞上鄭姨娘似笑非笑的眼神 —— 那笑意裏藏著幾分挑釁，倒像是故意要刺她一刺。
    何夫人心裏冷哼一聲，麵上卻不動聲色，指尖撚起張 “紅中” 瀟灑甩出。
    “胡了！” 趙夫人興奮得一拍桌子，嘩啦一聲推倒整副牌，又壓低聲音勸道：“妹妹，咱們來這兒就是尋開心的，犯不著為那上不得台麵的人壞了興致。”
    “姐姐說得在理！” 何夫人利落地洗牌碼牌，嘴角勾起一抹暢快的笑，轉頭吩咐貼身丫鬟：“小青，去那邊茶水台端杯紅棗奶茶來。”
    她又掃了眼同桌夫人，“姐妹們要不要？讓小青一並捎來。”
    “我要杯燕麥奶茶！” 趙夫人率先響應。
    “桂花酒釀雪梨茶，就照方才那味兒再來一杯！” 黃夫人想起先前喝過的甜湯，喉頭直泛饞意。
    錢夫人翻著茶譜冊子，指尖點在新品上：“給我試試茉莉奶綠。”
    “是！” 小青應了一聲，腳步跟著店裏夥計往茶水台去了，裙擺帶起一陣風，轉眼消失在回廊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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