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武家母女早就收拾妥當，連行李都搬上了馬車，單等著如意她們來接。
    聽得店小二稟報，武昭帶著兩個女兒下樓，見了人便笑道：“這下可真要去你們家裏叨擾啦！”
    官道上塵土飛揚，兩輛木車吱呀作響地往薑家村晃悠。
    如意和芳霏坐在車轅上，正交談著年後小食鋪開分鋪的事。
    這時，一道黑影掠過地平線 —— 那匹通體漆黑的高頭大馬四蹄生風，轉眼就消失在官道盡頭揚起的煙塵裏。
    “妹，那人背影你瞅著可眼熟？”
    芳霏回想了一下，剛才那人一閃而過的側臉，“莫不是穿雲大叔？”
    如意眉頭擰成個疙瘩：“我看著像，跑得這般著急，怕不是出了什麽禍事？”
    “師父前兩日剛去邊關，怕是大叔尋他去了。”
    芳霏咬著下唇琢磨，“尋常事犯不著這般著急，十有八九是樁大事。”
    如意重重歎了口氣：“就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咱們這小村子，可經不起折騰。”
    “姐你放寬心！” 芳霏攥住姐姐的手晃了晃，“管他什麽妖魔鬼怪，來一個打一個！咱們過好自家日子，天塌下來有將軍頂著呢！”
    這邊馬車慢悠悠晃進薑家村，那邊穿雲早抄著山間近道，快馬加鞭趕到了清山關。
    城外五裏的密林裏，顧惜惜倚著棵老槐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
    “主子！” 穿雲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抱拳，“那處院子果然來了人。”
    “什麽來路？” 顧惜惜挑眉，眼中閃過冷光。
    “兩個黑衣蒙麵客。” 穿雲抹了把臉上的血痕，“交手幾招，一個當場斷氣，另一個被我打瘸了腿。”
    “可問出背後之人？”
    “京城趙禦史府上的人，他與魏家旁係沾親帶故。”
    顧惜惜冷笑一聲，指甲在樹幹上劃出三道白痕：“難怪妓館的生意做得這般順當，原來是二皇子養的狗。”
    她早料到那些被抓的蟊賊背後有人撐腰，特意留穿雲守在院子裏守株待兔。
    “受傷那人在哪兒？”
    “綁在府中地牢裏。”
    顧惜惜摘下腰間羊脂玉佩，玉色溫潤卻透著寒意：“拿這個去找張主薄。他認得這是張老夫人的贈禮，定會信你。把消息原原本本告訴他，讓張家出麵奏明聖上。”
    穿雲接過玉佩揣進懷裏，正要抱拳退下，卻見顧惜惜身形一閃，幾個縱躍便隱入密林深處，隻留下一抹黑色的殘影 —— 看方向，正是邊關大營。
    朝堂上的風雲變幻，不是薑家這種平頭百姓能摻和的。
    薑家小院門口，如意跳下還沒停穩的馬車，抬手在院門上拍了三下。
    “吱呀 ——” 木門緩緩推開條縫，露出個虎頭虎腦的小腦袋。如意眉眼彎彎，一把扯下蒙在臉上的灰圍巾：“小杉子，瞧誰回來啦！”
    杉子眼睛瞪得溜圓，像隻撒歡的小狗蹦出門檻：“大姐姐！”
    又瞥見芳霏正牽著馬韁繩，趕忙又喊：“二姐姐也回來啦！”
    他轉著圈拍著手，扯著嗓子朝院裏喊：“娘！娘！姐姐們回來啦！”
    如意和芳霏相視一笑，看著蹦蹦跳跳的杉子，心裏暖融融的。
    真好，在這裏有人盼著她們的歸來。
    待杉子那股子歡騰勁兒稍稍褪下，才瞧見後頭馬車上款款走下一位貴夫人，後頭還跟著兩個漂亮的姑娘，小臉“唰”得漲成紅布。
    他立馬斂起嬉笑，板起小臉學大人模樣，雙手抱拳深深一揖：\"見過夫人，見過兩位小姐！\"
    心裏頭直打鼓，暗忖著自個兒在學堂跟著夫子學的禮數，可不能丟了姐姐們的臉麵。
    武昭見這小人兒模樣，眼角眉梢盡是笑意：\"瞧瞧這伶俐勁兒，和你姐姐們倒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著便從袖中摸出兩顆金花生，硬塞進杉子手裏。杉子偷瞄兩位姐姐，見她們輕輕頷首，這才敢收下，\"多謝夫人！\"
    \"孩子，喚我伯母便是。這位是悅兒姐姐，那位是靈兒姐姐。\"
    武夫人伸手輕輕拍了拍杉子腦袋，語氣軟和。
    說話間，就聽見院門口傳來\"噠噠\"腳步聲。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的心肝兒寶貝們！這一路受冷了吧，快讓娘好好瞅瞅！\"
    劉氏風風火火趕過來，一眼瞧見笑意盈盈的貴婦人，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嘴角不自在地抽搐兩下。
    芳霏見狀趕忙上前解圍：\"娘，這位是武夫人。\"
    開業那日劉氏見過這位夫人，當時還喚作\"何夫人\"，可眼下這稱呼卻變了，心裏頭直犯嘀咕。
    劉氏迎上前福了一福：\"見過武夫人。\"
    \"妹妹別這麽生分，喚我一聲武姐姐便是。實不相瞞，如今我早不是什麽官夫人了。\"
    武夫人這話一出，劉氏更是迷糊。
    \"不瞞妹妹說，我此番從州府過來，就是圖個清淨日子。\"武夫人倒是爽利，直言不諱道，\"如今我也算是恢複自由身了。\"
    劉氏聽到此處，已猜出個大概：這位夫人應是和離了。
    擱半年前，聽到這消息保準驚掉下巴，可自打被兩個閨女的新思想熏陶，又親眼見著馬茗茗和離後過得逍遙自在，倒也覺得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心裏頭還暗自嘀咕：男人要是不靠譜，留著過年不成？
    想到此處，同為女人的劉氏更是生出幾分憐惜，\"武姐姐要是不嫌棄咱們這小院子寒酸，盡管把這兒當自個兒家！\"
    \"快別這麽說！\"武昭眼波流轉，四下打量著院子，\"我瞧這院子都透著巧思，倒是雅致的緊！\"
    一陣風吹過，寒意直往身體裏鑽。
    劉氏熱絡的挽住武昭胳膊，把人帶著往院裏走，\"外頭風刀子似的，姐姐快進屋暖和暖和！\"
    想當初剛進城時，她見著官太太腿肚子都打顫，如今卻能大大方方與人周旋，這半年曆練下來，倒真有了幾分當家主母的派頭。
    武昭笑著打趣：\"那我可就厚著臉皮叨擾妹妹了！\"
    眾人說笑著往正屋去，剛在堂屋上落座，外頭又傳來\"咚咚\"敲門聲。